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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六年八月十五日,左道防御使黄衡率军收复汉城,好消息再次传来,义州一片欢腾,朝鲜文官击额相庆,久病不起的朝鲜大王也奇迹般的恢复了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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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一个个好消息接踵而来,庆尚右道兵马节度使金锡哲、观察使尹金孙等人先后击败零星的倭寇和乱民,收复了咸镜道和尚州。八月十三日,欲从海路撤退回日本的倭寇付出重大损失后,又逃回了釜山港,武田信虎率领一万多倭军迅速在釜山城建立防线。
因为从汉城缴获了大批的粮食以及武器弹药,武田信虎暂时还不用担心补给,不过由于大明旅顺舰队以及增援过来的战舰彻底封锁了朝鲜半岛南部海域,倭国三万多军队实际是被困在了釜山周边两百平方公里的区域。
面对这种不利的情况,武田信虎无奈之下,同荻原平川、织田信秀、大赵马道和奴古守长等倭军将领商量以后,决定坚守釜山的同时,分别向朝鲜朝廷和封锁海岸的大明海军派出使节求和,期望能够退回日本。
消息很快就反馈了回来,大明海军的态度非常强硬,那就是倭军必须无条件投降,否则将全体被消灭。不过,前往朝鲜谈判的使者却带回来了好消息,朝鲜人并没有直接拒绝他们,态度有些暧昧。
这让武田信虎等人看到了一丝希望,对马守直奴古守长熟悉朝鲜朝廷的底细,他分析认为可能是勋旧派不想让士林派在这场战争中获得政治上的优势,很有可能会答应他们的求和,日军只要满足勋旧派的条件,勋旧派很有可能促成和谈协议。如果朝鲜国允和,大明军队也就没了干涉的理由。经过奴古守长这番分析,坐困愁城的武田信虎等倭国将领看到了一丝希望。
……
如同奴古守长分析的那样,朝鲜内部的确产生了分歧。首先凭着朝鲜军队目前的战力,根本不可能攻下釜山,惹毛了武田信虎,还可能引起倭寇的反扑,重新丢失已经收复了的土地。
其次,现在朝鲜人的心态有些复杂,他们既想得到大明军队的帮助,又怕请神容易送神难,万一天朝的军队不走了,那就麻烦大了。为此,朝堂上两派争执不休,而李怿仿佛是个不倒翁,觉得两边的意见都有理,一直也拿不定主意。
这件事就拖了下来,这样就出现了一个怪现象,在釜山周边,日朝两军在前线对峙,谁也不敢挑起事端。最后,两边都把目光集中到了朝鲜大王李怿的身上,是战是和,就等着他拿定主意。
李怿给人的印象向来优柔寡断,性格有些懦弱。他今年二十九岁,比正德皇帝还大两三岁。1488年出生,字乐天,是李氏朝鲜第11位君主,1506年9月2日即位。乃成宗嫡子,由贞显王后尹氏所生;前任君主燕山君李的同父异母弟弟。
1494年,燕山君即位时,李怿被册封为晋城大君。由于燕山君的暴政,使群臣密谋废除燕山君,并拥立李怿为君主。中宗李怿即位后废除了燕山君的不少苛政,受到欢迎,但他为人优柔寡断,容易被两班所左右。
朝鲜半岛目前可以说是一片大乱,自从盘踞在荠浦、富山浦、熊川三地的“恒居倭人”在对马岛主的带领下发动三浦倭乱后。之后又发生了楸子岛倭变、东莱盐场和蛇梁镇倭乱。紧接着又发生了倭国各大名联军入侵朝鲜。汉城城破后,李怿一口气跑到了义州,当时他真的绝望了。
大明刚刚出兵,虽然就突然传来倭国退兵了,李怿惊喜之余,心中又多了些疑窦,这倭人如此凶悍,怎么刚听说大明出兵了,倭人连面对未见到,就跑了呢?这里面莫非有什么猫腻?他胡斯乱想着,一时间又有些患得患失。
于是,李怿将赵光祖、成希颜和朴元宗等大臣召来,期期艾艾把自己心中的困惑说了出来。几位大臣听了,对李怿的迷惑丝毫不觉得意外。这也不奇怪,李怿即位以来,就对大明并没有多少好感,有着这样的猜忌也不奇怪。
在外人看来,李怿就是个典型的儒家理学门徒,思想比较保守。李怿即位后,继续推行燕山君的灭佛政策。
正德元年,大明正德皇帝登基后,朱厚照因为朝鲜使臣在中国私下贸易,贪婪尤甚,便命令锦衣卫把门看守住朝鲜使臣,不允许随便出礼部会同馆,实际上是被软禁了起来。消息传回朝鲜后,李怿十分不满,大放厥词说:“祖宗见宠于中华之美扫地矣”,为此他还颁布了除书籍和药材外禁用唐物,即严禁从大明国进口的商品,尤其是高级丝织物和奢侈品的命令。说起来有些可笑,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对大明实施贸易制裁。
李怿其实对大明没什么好感。他还派出密谍,对明朝政局也多加刺探,多次密令朝鲜赴华使节了解明朝皇帝、朝廷动态。朝鲜虽然事明恭谨,但是素以“礼义之邦”自居,常从儒家宗法道德角度出发私下批评明朝弊政,当然,这里的所谓的弊政,指的是正德新政。
李怿即位后,对年轻的正德皇帝颇不以为然,尤其是他亲自带兵去扫平漠北这件事很有看法,认为皇帝太过于轻率。同时他除了忌惮明军的战力以外,对齐王朱厚炜的新政颇有看法,尤其是所谓的四民平等,更是颇有微词,常常评价大明内政。
他曾经说:“太宗……以一言之失,诛戮大臣,略不假借,甚为不可”、“崇信释教,非帝王盛德”;宣宗“兴居无节,岂美事乎?”;今上好自用,天下之事无不总治,如有直言者,辄重刑,人皆禁嘿……“
这里的太宗指永乐皇帝;宣宗即宣德皇帝;今上当然说的是正德皇帝咯。李怿对大明新学盛行,程朱理学边缘化十分不满。李怿自诩理学门徒,但自己在汉城也并非“兴居有节”,往往是嘴上说一套,背后做一套。尤其他特别喜好炼金术和命课学。
朝鲜如今的政局,并不象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平静,虽然因为倭国入侵,暂时停止了党争,勋旧派和士林派目前处于合作状况,但一旦外部的压力去了,矛盾肯定又会爆发出来。说实话,李怿不论在朝鲜上层,对于他的评价大多数是负面的,当中主要是说他优柔寡断,被群臣弄得左摇右摆。
在后世,这位朝鲜中宗被认为连自己的妻子和儿子都不能保护,所以也没有治理国家的本事。实事求是的说,李怿的软弱也是不得已的,本身他是靠着“反正功臣”的力量才登上宝座,所以在情在理,他也要受制于群臣,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趁着功勋大臣内讧之时,建立自己的力量。
另一方面,自世宗大王开始得势的勋旧派,不要说此刻真正掌握着国家的权力,后世就是连到了李怿的曾孙光海君,也因为得罪功臣而被拉下王座,可见勋旧派的势力有多么的根深蒂固。
所以后来李怿连自己的妻子和儿子都保护不了。原因无它,当时若为了保护妻儿而与群臣对抗,有可能令他步其兄燕山君的后尘被废。这样一个时刻生活在危险下的君王,他能不疑心重吗?金湜在明廷又哭又闹请回来的天朝大军,现在又被他视作了威胁。俗话说:升米恩斗米仇。这世上的事真的说不清,有时候好人难做啊!
八月十日,齐王在山东收到正德皇帝转发的吴山电报,来电讲述了辽东军分区援朝部队在朝鲜尴尬的境遇,并请示皇帝是撤军还是留守朝鲜?据说,正德皇帝听说这件事后,气得破口大骂,宣称从此不再想管朝鲜的事了。
大明朝廷大臣也很气愤,这李怿简直是上房抽梯,过河拆桥,实在太不像话了!在首辅李东阳等重臣的好说歹说下,正德皇帝这才息怒,不过他还是把朝鲜使节金湜臭骂一通后赶回了国。朱厚照越想越气,干脆让齐王立刻接手朝鲜和日本事务,自己来个眼不见心不烦,不操那份闲心。
三天后,正德皇帝陪着自己刘良女姐妹俩去了河北承德新修的避暑山庄。那里风景优美、气候凉爽,是夏天度假的好地方。正德皇帝很开心地给自己放了个长假。至于朝鲜和日本的战事,爱谁谁?朕没那么多闲心操,朕还无后咧!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里有摆出来,李东阳等朝廷重臣也深以为然,只好听之任之。
……
由于朝鲜境内盗匪四起,零星的倭寇也在四处作乱。赵光祖再三恳求下。吴山请示齐王后,亲率麾下五千龙骑兵护送朝鲜君臣回京,一路上有惊无险。八月二十九日,李怿一行终于回到了汉城。
朝鲜王宫的后院里,李怿神情悠闲地在林荫小道上漫步,赵光祖、成希颜和朴元宗等朝鲜文臣们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脸上都挂满了难得的笑容。
如今,釜山港三万倭寇被黄衡、金锡哲、尹金孙率领的大军团团包围在孤城之中无处可逃,已成釜底之鱼。朝鲜全境河山光复、妖氛涤净之时,已是指日可待矣!且不说还有明国的海军配合作战。至于残存在各地的零星倭寇,现在赵光祖正到组织官军进行清剿,平定地方指日可待。
面对如此好的形势,赵光祖、成希颜和朴元宗等文官们,不管是勋旧派,还是士林派,也已经在私底下里暗暗谋划战后重建等具体事宜了,战后的朝廷上的政治格局,胜利果实如何分配?也摆上了两派的台面。分歧是不可避免的!
身为朝鲜国君的李怿,自然比任何人都显得开心,自己历尽劫难,终于重返汉城王宫了,正所谓大难之后必有大福,两派的斗争,他看的很是清楚,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有机会渔翁得利。也许这正是他的重振朝纲一个良机。
李怿正在暗暗思忖之际,一个内侍趋步上前,在他身边垂手禀道:“启禀大王,大明驻汉城使节赵祥云前来求见。”
“赵大人,他来干什么?”
李怿心中微微一动:汉城破后,这明国驻朝大使赵祥云一直退隐坚守在汉城之中寂寂无闻,日本人也不敢动他,他也从不出使馆,几乎都快要被人忘记了,似乎从来就没有这个人一般。然而,李怿本人也从自己派驻大明朝北京的朝鲜使者金湜送回来的讯报中得知赵祥云和大明齐王朱厚炜关系亲密,来头甚大,也是怠慢不得的。
于是,李怿便向那内侍开口吩咐道:“请他进来!”
不多时,赵祥云身着一袭大明的五品官服,昂首阔步而来。李怿带着赵光祖等人急忙满脸堆笑,远远地便迎了上去。
“殿下,赵某在此祝贺您社稷光复可期了!”赵祥云一上来就向李昖抱拳道。
“哪里!哪里!朝鲜此番能取得全境光复、妖氛涤净之伟绩,皆因大明皇帝陛下指挥有方、天朝海军将士浴血奋战!本王我是内心的感激天朝皇帝陛下。”李怿急忙恭声而答。
赵祥云一边寒暄着,一边暗暗朝他看去,向李怿使了一个眼色。虽然不知究竟,李怿却也只得挥了挥手,让陪侍诸臣们退了出去:“诸位爱卿,本王有要事与赵大人相商,尔等暂且退下。”
待得这行宫后院只剩下李怿和自己两个人之时,赵祥云才将笑容一敛,换上一副森寒如冰的表情,冷冷道:“大王殿下,您可知道您自己眼下的情形是吉凶齐来、祸福双至吗?可谓‘既有大吉,又有大凶’,‘既有大喜,又有大忧’?”
“唔……赵大人此话怎讲?”李怿如遭当头一棒,心弦蓦地一紧,面色大变。
“您的大吉,在于朝鲜即将全境光复、倭寇尽驱;您的大凶,亦是在于朝鲜即将全境光复、倭寇尽驱!引申而言之,您的大喜,实在于此;您的大忧,亦在于此!”
李怿顿时瞠目结舌:“赵……赵大人,您……您何出此言啊?朝鲜即将全境光复、倭虏尽驱,这对于本王而言,有百吉而无一凶、有百喜而无一忧,您只怕有些讲错了……”
赵祥云斜眼睨着他,缓缓摇了摇头,冷笑道:“呵呵,大王殿下真是实心眼的大好人!如今您早已立于危岩之下、卧于睡虎之侧,可谓大祸临头呀!”
李怿面露难堪:“赵大人如此隐隐晦晦、危言耸听,本王实在是听不明白。”
赵祥云双目倏地掠过一道光芒,探身凑上前来,放低了嗓音对李怿道:“大王殿下,您可还记得前此年,您的大哥燕山君,还有贵妃慎氏是如何被废的么?“
此言一出,中宗李怿心中一紧,一阵苦涩涌上心头,眼圈顿时红了。燕山君就不提了,慎氏却是他的一个心病。李怿即位前,慎氏为还是晋城大君的李怿元配妻子,燕山君五年(1499年),慎氏行嘉礼,初封府夫人。
1506年9月2日中宗刚即位时被封为王妃,因其父领议政慎守勤,亦为燕山君之义兄又是国舅。在中宗反正中被杀,反正功臣惧怕将来因此被报复,逼中宗于9月9日废黜慎妃,虽然中宗十分疼爱慎氏,被勋旧派的逼迫之下,也只能逐出宫外,在位仅仅只有七日。
“赵大人,王兄燕山君,慎妃的事和今天有何联系,……本王倒是不很清楚。不知阁下旧事重提,汝乃何意?”李怿现在心底似明镜一般,但这时候当着赵祥云的面也只有假装糊涂了。
赵祥云见李怿顾左右而言它,便拱拱手说道:“原来大王心中自有定计,看来齐王想多了。真是多此一举啊!本使本是奉命而来,相助大王摆脱当前困境。大王既然不肯以诚相待,在下这便告辞了。”
“且慢!”李怿见他提到齐王,心中一动,便问道,“赵大人,不知齐王殿下为何要助本王?”
“无它,齐王同情殿下的遭遇,对您的遭遇感同身受罢了,殿下应该知道,齐王和我大明皇帝也是亲兄弟,兄弟情深世人皆知。今上继位之初,朝中权臣当道,皇权旁落,好在当今皇上和齐王齐心,共度时艰,这才让朝局重新掌控在皇上手中,我朝才有了国泰民安,日益强盛的局面。“赵祥云停下脚步,这才慢慢说道,赵祥云加重了语气,说道:
”这次,为了抗击倭寇,大王乾纲独断,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重新启用赵光祖等士林派官员。如今立功的黄衡、金锡哲、尹金孙等无一不是士林派官员,眼瞅着士林派就要掌控朝局,勋旧派岂能坐视不理。您应该清楚,权利的斗争从来都是血淋淋的!士林得势,勋旧派岂会坐以待毙?“
”呵呵,前面有车,后面有辙。有一就会有二,说不定那一天,两虎相争时,成希颜和朴元宗之流再来一次拨乱反正,大王,您将如何自保,也许您去了江华岛不用三个月,在下就要吊唁您了!”
一语道破他心中的隐忧,李怿听了,全身顿时如坠冰窟,面色惨白,这是他亲身经历的一段往事,他的哥哥燕山君李的确死的不明不白。朝鲜王朝第十代君王燕山君李,是朝鲜历史上最荒淫无度的国王,堪比南北朝时北齐的高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和高氏一样,燕山君李的表现并非一个正常人,至少极有可能患有某种精神疾病。这个在他母亲尹氏身上多少可以得到一些验证。尹氏是个大美人,因“色”成为成宗李娎的第二任王妃。
但是嫉妒心近乎疯狂。李娎因为临时起意,临幸了一个宫女。尹氏不但杀了那个宫女,还把李娎的那啥(脸部)给抓伤了。结果尹氏被赐死。但是燕山君李就是命好,他是成宗的长子,所以按照嫡长子继承制度,他顺利继位。
继位之后的燕山君,表面看起来是个荒淫无道的昏君,但实际上是一个性格强硬、唯我独尊的独夫民贼,只是手段有些奇葩。某种程度上,跟原时空的正德皇帝性格上有一些相像。只不过他残忍变态,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政治手段。
从几件事情上就可以看出来一个真实的燕山君。
首先燕山君通过1498年的“戊午士祸”,及1504年的”甲子士祸”等文字狱打压儒生加强王权。表面上,是因为燕山君听信外戚官员任士洪谗言,但如果你读到“别有用心的儒生在《时政记》中故意抹黑国君和大臣的功绩,真是让英雄流血又流泪!”这样细思恐极的文字正是出自燕山君之口的时候,你就明白,这事没那么简单。
另一方面他废止僧科,打压佛教势力加强王权。废三角山藏义寺、教宗首刹兴德寺、禅宗首刹兴王寺,移佛像至桧岩寺,改圆觉寺为妓院。为了宴乐而将医女强充官妓。表面看起来,荒淫到精神不正常。但“自古豪放的君王沉溺于风流韵事者不在少数,国家的兴亡于此无关!”同样出自燕山君之口。
还有一点,这位燕山君不停地开发“新项目”各种淫乱。燕山君的淫乱项目近乎变态,比如他要求某些大臣拱手让出家中的妻子女儿,供他玩一次,然后再还回去。谁若不愿意,他就随便罗列罪名,将他们打入大牢。后世韩国电影《奸臣》里,就有那些被称为反叛抓进去的臣子,将他们的妻女带入刑场,一边让她们伺候燕山君,一边亲自看到自己的父亲或丈夫被眼前这个禽兽当做猎物一样射杀。而燕山君的言论更是匪夷所思,“国家安危与否取决于臣民的忠奸!”
1506年,吏曹判书柳顺汀、知中枢府事朴元宗、副司勇成希颜等人发动政变,迫使燕山君退位,拥立晋城大君李怿为中宗,流放燕山君江华乔桐岛,两年后李死去,年仅三十岁。柳顺汀等人还派使节欺骗大明朝廷,说燕山君因为儿子死了,哀恸成疾,奏请明朝退位让贤给弟弟李怿。明朝不明就里,同意了朝鲜等等请求。
一旦被赶下台,燕山君的下场几乎是惨不忍睹的,不但自己的儿子们都被杀了,自己也永远得不到庙号、谥号、陵名;而且被永远烫上“暴君”的烙印。
李怿其实跟李兄弟感情还是很好的,虽然达不到朱厚照兄弟这种程度。但至少自己的哥哥到底是怎样的人,他心里清楚的很,他哥哥是动了别人的奶酪,才被赶下了台,最后还送了命。经历过这件事后,李怿已经看清楚了政治斗争的残酷,因此他故意表现得懦弱和立场摇摆,纯粹就是为了自保。
今日被赵祥云一语道破,他如何不感到害怕?李怿此刻心里已经崩溃,他语无伦次:“这……这……这如何是好?这……这不可能,可我是大王,谁敢废我?赵大人,本……本王要到北京去……去亲自感谢大明皇帝出兵援朝,然后留在北京。恳求大明皇帝陛下庇……庇佑!”
“恳求大明陛下庇护?”赵祥云冷冷一笑,“陛下能护得了你一时,难道还能护得了你一世?再说,我大明乃礼仪之邦,从不插手外藩国中内政,难道陛下会因为你破坏了大明帝国的名声?”
“这……这……天朝皇上不……不能这样见死不救啊!这也会有损四海观瞻的!”李怿猛跺着脚几乎像疯了似的失声吼道,“我……我重用赵光祖,是为了这三千里江山社稷的安危呀!本王又有何过?难道,他们还敢弑君不成?”
“倒也未必!”赵祥云见把他吓得差不多了,这才语气缓和道:“齐王正因为同情您的处境,才让本使转告殿下,打铁还得自身硬,殿下的御林军是该好好加强了。这次贵国军队在倭寇面前不堪一击,殿下何不下令编练新军,以提高朝鲜军队的战斗力。“
”有了齐王暗中相助,大王您不就有机会培养一支忠于您的御林军来吗?到时候,任他勋旧派和士林派如何相争,殿下只要高高在上,把握大局。这些人又岂能影响到殿下的地位和安全,这才是大王真正的自保之道。”
“此话当真?”李怿眼前一亮,又追问道,“齐王殿下真的愿意帮本王训练新军?”
“当真!否则本使何必前来相告。”赵祥云回答得非常肯定,“不过嘛,为了安全起见,大王在此之前还得做些准备,您应该……”他把嘴巴凑近李怿,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几不可闻。
良久,李怿两眼红红的,上前一把抓住赵祥云的双手,哽声说道:“本王在此多谢赵大人您的大恩大德了,请转告齐王殿下,本王会照着他的建议切实去做的!只要能让我李氏国祚存在下去,本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
时间回到正德六年八月十日,山东齐王府。
“芊芊,我明天就要出征了,家里的事情就拜托了!”朱厚炜惬意的坐在寝殿中的王座上,手里拿着一分电报,对侍立在自己身旁的齐王妃道,“呵呵,本王真的好开心,你知道吗,我改变了一个时代,戚宁的陆战队一师果然骁勇善战,一举拿下了京都和奈良,万世一系的倭王家族一个也没跑得了,本王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徐芊芊静静地站在那里,半晌没有答话。她的反常神态引起了朱厚炜的注意。朱厚炜心底微微一惊:芊芊若是在平时遇到自己问这样的事儿,一定会慷慨陈辞、直抒己见,今日却不知为何竟变得沉默不语了?他念及此处,便缓缓站起身来,捧住了徐芊芊那一双晶莹得如同象牙雕刻出来的手,凝视着她,支吾了片刻,缓缓问道:
“芊芊,你这几日怎么了?夫君觉得你今日心事重重的,话也少了许多……”
徐芊芊静静地听着,忽然便哽咽了,两串晶莹的泪珠儿立刻滚落下来,溅在衣襟上像珠花儿般绽了开去,她也不抽回自己的双手,哽咽抽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恢复了平静,她强笑着柔声道:“夫君,不用牵挂家里,妾身没事,只是有些舍不得夫君。”
朱厚炜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摇头说道:“不对!芊芊,你的情绪不对。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不告诉我,我也会查得到。”
徐芊芊突然嚎啕大哭,把朱厚炜吓了一跳。半晌,她才抽泣着说道:“夫君,刚刚收到消息,我爹爹没了……看到你现在忙,妾身不想告诉你,怕影响你指挥打仗。”
“什么?!魏国公过世了!”朱厚炜大吃一惊,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眼圈顿时有些发红。朱厚炜的岳父魏国公徐俌,字公辅。南直隶凤阳县(今安徽省凤阳市)人。
中山王徐达之玄孙、魏国公徐辉祖之曾孙。徐俌于明宪宗成化元年(1465年)袭封魏国公。成化十五年(1479年),出掌南京左军都督府事,奉祀孝陵。弘治九年(1496年),改掌南京中军都督府事,旋即兼任南京守备。弘治十三年(1500年),上疏请辞,加太子太傅。
正德二年,被起复为南京守备。正德六年七月三十日,徐俌病逝,年六十八。死后获赠太傅,谥号“庄靖”。徐俌历仕三朝,为官五十年,以极孝著称。为人廉慎谦谨,宽厚有度。两次出任南京守备,受士民爱戴。
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打乱了朱厚炜的全盘计划。这是一个礼教森严的时代,岳父死了,即使他是齐王,也需要亲往南京吊孝,否则会落个不孝的名声。在这个时代,那可是抹不去的污点。安抚好徐芊芊后,朱厚炜来到了书房陷入了沉思。
倭国和朝鲜的事情太重要了。虽然大局已定,他还是放心不下,这可关乎到未来历史的走向大事啊!岂敢掉以轻心。一时间,朱厚炜陷入了两难。派谁代替他去指挥呢?坐在书房里,朱厚炜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在心中衡量了起来。
……
正德六年八月十三日,接到紧急调令的扬州巡抚王阳明交接完后,立刻乘上接他的快船,赶往山东烟台齐王府报到,他已经得知自己以文转武被任命为平东将军,征倭大军的前线总指挥,此刻他心中异常的激动,总算有机会可以一展心中的才学了。
王阳明今年已是四十六岁,由于朱厚炜让李太医治好了他的肺病。如今他早已是风度翩翩、相貌堂堂、神采奕奕、英气逼人的中年人了。王阳明带着门生冀元亨和管家王祥、王祯赴任。
冀元亨曾在登莱军事学院任教,熟悉倭国的地理风情,是一个不错的参谋人才。因此王阳明带了冀元亨一起。王祥、王祯虽然年轻,却武艺高强,参加过打击海盗的战斗,有一定的作战经验,可以负责他的卫队。
八月十九午时,一路上日夜兼程,王阳明的船终于抵达了烟台港。飘扬着“提督倭国军务都御史王”官旗的快帆船驶近码头,早有马车已迎候在码头边。
船一泊岸,马车就接上王阳明、冀元亨等人一路直奔齐王府,很快就来到王城,透过车窗,远远看见城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向这边张望。不是齐王还有谁?王阳明不禁心头一热。
“阳明先生,别来无恙乎?”
马车停在门口,王阳明下了车循声看去,只见朱厚炜的站在台阶上,玉树临风,犹若谪仙下凡,正微笑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