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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随即下山,这一次再没有不耐烦,而是个个满怀好奇!
其实这山并不高,只到了半山腰,地势开始平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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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人们便看到,这些矿工们将竹筐里的矿石运到了这里,便停下来了,因为自这里开始,地面上蜿蜒地修建了一个木质的轨道。
这轨道犹如后世的铁轨一般,却是木质的,在这里,有一辆辆特制的车架在木轨上,这车轴与木轨好似是契合在了一起,人们将矿石直接堆砌在了车斗里,而后……车斗的前方则是用马来拉动。
因为木轨的原因,大大的减少了道路的崎岖和车轮的摩擦,因而……一匹马就可以轻松地拉动数千斤的矿石!
一辆辆车在此等候,等矿石装填满了,马车便驱赶着马匹朝着木轨的尽头而去。
长孙无忌看得眼睛都直了,这矿场如此多的奇思妙想,比自家的矿场不知高明多少倍啊!采掘的时间和成本大大的降低,几百个矿工就可以轻松采掘数十倍矿工所能采掘到的矿石,运输的时间和成本,显然因为这木轨,也大大的降低了,因为他看到马匹轻松的载着货物,沿着轨道狂奔。
而在轨道的尽头,终于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冶炼作坊了。
冶炼的作坊是依河而建的,这河道恰好和二皮沟以及长安相连,因而……在这里,已修建了码头,冶炼出来的矿石,可以轻松地用船只送到二皮沟去。
而更让人觉得壮观的却是,这里……搭建起来了一个个巨大的烟囱。
烟囱上,正冒着滚滚的浓烟。
靠近了这作坊,人们便感到一股呛人的气息,在这里,仿佛便连空气都带着一股子煤渣子味。
这时,大家才发现,此处不只是有人用轨道送来了铜矿石,还有人用延伸至另外方向的轨道,将大量的煤炭送来。
李世民看得目不暇接,当看到远处那黝黑的矿石,眼带惊奇,不由道:“那又是什么?”
“恩师。”陈正泰道:“那是煤炭,用来炼铜用的。”
李世民诧异地道:“怎么,陈家炼铜,竟不是用木炭?”
李世民这话其实没毛病,因为通常就是用木炭!
可木炭这玩意,成本很高。
而这里用的煤炭,则是来自于这附近的露天煤矿。
要知道,鄠县这个地方,虽然多山,可恰恰因为多山,反而蕴含着无数的矿脉!
这煤炭可以就地取材,成本低廉,比专门砍伐树木,烧制木炭,再用来冶炼金属的成本低廉许多,而且还可以大规模的生产。
长孙无忌一脸狐疑地摇头道:“这就有些说不通了,此黑石,老夫也是略知一二的,它倒不是不可以烧,只是用它来冶铁时,往往用处不大,天下炼铁,多是用木炭,哪有用这黑石的?”
陈正泰心里想,煤炭冶炼之所以在古代不流行,根本原因就在于煤炭含硫量高,而这玩意若是用来直接冶炼金属,炼制出来的铜铁往往质量十分低劣,所以长孙家炼铁用的是木炭也很正常。
可陈家就不同了,陈家有陈正泰啊!
煤炭送到了这里,陈家在这里建了一个洗煤的作坊,专门用来给煤炭脱硫!
这洗煤作坊有专门的炼焦炉,而后……这煤炭在经过了几道工序之后,便可形成焦炭。
焦炭在后世,又被人称之为冶金煤,因为在脱硫之后,这样的煤炭用来冶金,简直就是神器。
洗煤的作坊和炼铜的作坊是相连的,有一条专门的木轨连接起来,焦煤制出之后,随即便用马车沿着木轨送到冶炼作坊里去。
而冶金作坊搭建了高炉。
当然……这个时代的高炉很是简陋,这高炉是用钢板作炉壳,壳内砌耐火砖内衬。
高炉生产时,从炉顶装入矿石、焦炭、以及造渣用熔剂石灰石,而在炉子下部沿炉周则设置了鼓风的气囊,吹入经预热的空气。焦炭燃烧,在炉内的温度不断的攀升,从而……提炼出黄铜。
此时,李世民与众臣进入了这冶炼的作坊,只见这里头所有人都赤身作业,一进入冶炼作坊,顿时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浪便一下子驱逐了冬日的寒气。
很快,李世民便觉得汗流浃背起来。
大家看着这作坊,起初心里是不屑一顾的,这陈正泰真是不晓事啊,居然将陛下带进这等地方来!
看看那些赤着身,汗流浃背的一个个劳力在此劳作,这……这不是有伤风化嘛?
何况大家都穿着宽大的衣裙,呆了片刻不到,便觉得浑身开始热汗腾腾,仿佛要将自己烤熟了。
李泰肥胖,更是热得气喘吁吁,不由道:“父皇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此处太热,不宜久留。”
李承乾却是觉得很新鲜,他本就不是一个乖巧的少年,对于任何事,都保持着浓厚的兴致,他左看看,右看看,甚至还想靠近高炉去看,尤其是高炉下方,那由水车带动的巨大鼓风气囊,此刻却是源源不断的将冷空气在热风炉加热到近七八百度以后,经风口将空气连续而稳定地进入炉缸,热风使风口前的焦炭燃烧,产生近两千度的的炽热。
要知道,铜的熔点也不过千度而已,被这高炉一烧,瞬间便要沦为铜液。
李承乾觉得稀罕,想靠近一些,被人拉住了。
李世民则微笑道:“朕第一次知道,原来铜铁竟是这样铸就的,青雀,你也该多看看。”
李泰讨了个没趣,想不到父皇竟是批评自己。
好在像他这样的‘老实孩子’永远都不缺身边的大儒为他解围!
此时,站在李泰身后的萧德言道:“陛下,越王殿下饱读诗书,当下要做的,乃是学习修身齐家之道,这匠人的造作巧技,对于越王殿下又有什么用处呢?臣以为,越王殿下重在修德求知,而非这匠造的技艺。”
他言外之意是,这玩意没什么用,是寻常庶民们该做的事,皇子尊贵,只要修德就可以了。
另外一层意思则是,你看那陈正泰和太子,好像就对这个很有兴致,他们可不是好东西啊。
萧德言乃是江南的大儒,又是十八学士之一,李世民对他素来敬重,听了他的话,自然也不会和他辩驳!
只是下一刻,李世民的目光却落在了高炉下方的一个东西上。
在这里……是一个口子,紧接着,那已经烧熔的铜液竟已经脱离了其他的杂质,宛如溪水一般,自口子处流淌出来。
而在口子之下,则是一个个模具,匠人们随时将模具放在下方,一会儿功夫,铜液便将磨具灌满,而后,大家拿着铁钳,将模具夹至一边进行冷却。
这溪水一般的铜液,源源不绝。
冷却了的磨具里,李世民细细一看,顿时满是惊讶之色。
因为他发现……这都是一块块的黄铜,数不清的黄铜块,个个足有几斤重,而后堆砌到一边。
这个过程,只需要十几个匠人,这黄铜便源源不断的生产出来。
好似永远都不会有尽头一般。
李世民忍不住道:“诸卿快看。”
萧德言见陛下不答,心想定是自己让陛下哑口无言了,心里颇有几分得意!
他甚至想到,若是陛下反驳自己,自己该如何引经据典的去反对,无论如何,一定要让陛下对越王殿下的态度保持最佳的状态才可。
可现在……所有人收起心思,都朝着李世民所指的方向看去。
霎时,所有人愣住了。
黄铜……是这样生产的……
数不清的铜块,堆砌起来,每隔一会儿,便有马车来,将这堆砌如山的铜块进行装车,而后直接运走。
偏偏这仓储的铜块虽然有源源不断的人运输,可永远都有新的铜块熔炼出来。
更可怕的是……这铜块的色泽极好,表面上几乎没有丝毫的杂质,闪闪生辉,远远看去,甚至发出金光。
萧德言本还面带笑容,下一刻……他的脸骤然有些不对劲了。
“陈正泰……”
有人激动的大叫,是长孙无忌的声音。
长孙无忌道:“你这里,每日熔炼多少这样的黄铜?”
方才,许多人还觉得自己的头昏沉沉的,可此时,却都打起了精神,不对劲,不对劲啊。
陈正泰就笑吟吟地道:“也不多,现在只搭了三个这样的高炉,所以一日能熔炼的黄铜,也不过七八万斤罢了,主要是匠人们手艺还很生疏,许多地方还需要改进,若是将来满产,到时候再多建几个高炉,事情就好办了。”
七八万斤……
有人开始懵了。
李世民的眼里猛的掠过了一丝惊喜。
而身边的人,却有许多已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了。
长孙无忌张着口,有些合不拢。
而陈正泰却是表现出一副很遗憾的样子。
是啊……我陈某人简直就是这穿越者中的渣渣呀,七八万斤,换算到了后世的计量单位的话,也不过是四十吨而已!
这还是矿场上千人的产量,用了足足三个高炉才产出来的,在后世,随便一个高炉,一天下来都是五六千吨的产量,效率高到吓人的地步,而陈氏这粗劣的高炉,不过后世的数百分之一。
很惭愧啊。
可这对于长孙无忌而言,已经足够惊吓了,这已是天文数字了啊。
这是铜啊。
要知道,一百个钱,差不多就是一斤铜,一贯钱,大致是在十斤黄铜。
而这七八万斤,岂不就是每日产出的铜,便足有近万贯的铜钱?
那一个月就是三十万贯。
这还不包括陈正泰所说的继续加大投产的情况。
若是再加上,将来……岂不是可能一月下来产钱百万,甚至两百万,三百万贯……
所有人都一时间给惊吓到了,实在太可怕了。
难怪了……这就难怪了。
韦玄贞站在一旁,木然的伫立着,良久,他嘴皮子哆嗦着,喃喃自语道:“难怪陈家敢这样的大肆收购土地,原来……他家的钱……是这样来的啊。我……我……”
那可是地啊,哪怕是它不种庄稼,放在那儿,也是脚下的土地。
而现在,当他们看到这巨大的高炉里,随时流淌出来的铜液,只片刻功夫,就可收掉自己家里大片的土地,就算是对算数一无所知的人,也能察觉到……自己好像有点傻。
此时,陈正泰又道:“这鄠县,有的是铜脉,所以学生打算过一些日子,再招募一些人在这鄠县山岭深处继续勘探,到时再建七八个作坊,十几个高炉,如此,便可保障这黄铜的产量了。”
“我……我的地……”一声哀叫,韦玄贞突觉得自己眼前一黑。
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铜之所以值钱,大家都当宝贝似的,正是因为这东西生产成本高,开采的效率低,炼制不易!
大家肯卖地,一方面是地价暴跌,另一方面,是因为危机造成了市面上黄铜的紧缺,说白了,就是大家都不肯花钱了。
原本大家的预想,反正这钱越来越值钱,索性把地卖了,地主变成财主,其实在这个时代,并不吃亏的。因为在通缩的环境之下,钱只会越来越值钱,可以购买的东西越来越多。
可哪里想到……陈正泰居然还有后手。
他不但有后手,居然还把大家都邀来观看黄铜的生产。
噗……
这一次,怒火攻心下,韦玄贞竟是直接从口里喷出了一口血来,没法活了啊。
难怪陈家永远拿得出大量的铜钱,难怪他们陈家欠了天文数字的债务,竟还一丁点都不急,原来他早有这样的准备,这是在谋夺我们韦家的土地啊。
试想一下,若是天下数不清的矿脉,都用这玩意开始炼制黄铜,会是多么可怕的事!
到时……只怕市面上的铜钱就算不泛滥,那也绝对会不断的贬值了,偏巧……自己家绝大多数的产业和土地,都已换成了钱,这……这不是要逼死自己嘛?
韦玄贞眼睛赤红,死死的盯着陈正泰,突然咆哮道:“陈正泰,你……你……你吞我韦家土地,你……十恶不赦……”
他气得浑身发抖,情急之下,竟是发现自己连说话都磕磕巴巴起来。
而这一句话,几乎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缺德,缺大德了啊,这畜生,有这样做人的吗,日子没法过了啊,要打破他的狗头。
陈正泰见韦玄贞又要发疯,却是拉下了脸来,大喝道:“这是什么话,我这铜,乃是和宫中合营,其中宫中占了多数,怎么,炼铜还犯法了?”
韦玄贞眼泪要出来了,气恼不已地道:“可是你事先……就是奔着我们的地去的。”
陈正泰却是比他还凶,理直气壮地道:“这又是什么昏话?当初我可不想要你们的地的,是谁非要将地卖给我的?那时候,可是越王殿下再三请求,我实在无可奈何,方才答应的,你们自己忘了吗?甚至当初我是再三不肯,你们却非要塞到我的手上的!卖地的时候,你可是高兴得手舞足蹈,还说越王殿下爱护你们,怎么这才一个多月不到,就翻脸无情了,倒成了我要谋夺你们的土地的样子了?这买卖,历来是你情我愿,我陈正泰还能拿刀逼你?谁强要我卖地,你们就找谁去,为何总是和我为难?这有天理吗?”
陈正泰说得振振有词,因为他说的……都是现实中发生过的事!
此时,他又道:“难道从前的事,你们都忘了吗?现在反来怪我,是不是你们非要逼死我才甘休?我做什么,你们都不满意,今日要我买,明日又说我害你,我害你什么了,到底是谁害的你?”
“……”
当陈正泰一口气说完这么多的话,一下子,所有人都安静了。
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并不遥远,所以可谓是历历在目!
当初可是越王李泰跪在了陈正泰的脚下,请求陈正泰收购土地的,甚至陈正泰再三推辞,李泰却说要长跪不起。
而大家当时都纷纷称赞越王殿下贤明,这事儿,谁都说不出一句没有!
说难听一些,当初的陈正泰,几乎是被李泰逼着强行吃下了所有人的土地。
陈正泰才是受害者。
李泰闻之,顿时色变了。
他素来红润的脸上,竟一下子脸色苍白起来。
因为他发现,此时此刻,无数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这岂不是说……是本王坑害了大家?
更有一些目光,带着几分不善。
因为某些人,甚至开始怀疑,你越王李泰是不是和陈正泰一起合谋了一出好戏,然后把大家都坑了?
若真是合谋,那陈正泰固然猪狗不如,可越王殿下你可就真的不太厚道了!
大家伙儿都对你赞誉有加,而你当初在宫中跪下,眼泪哗啦地说着爱民如子的话,结果这是一场骗局?
这是何其的虚伪和狡诈啊!
人们虽是憎恨对手。
但是……一定会对二五仔恨之入骨,因为对手只是侵夺你的利益,而二五仔还欺骗了你的感情!
…………
第二章送到,今天家里出了点事,更新晚了,写完这章老虎吃一下晚饭,尽快将第三章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