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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陈爱芝矢口否认,房玄龄也只是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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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房玄龄便开始苦思冥想起来。
陛下白日的文章,他是看过的,因而,今日报馆让他撰写一篇,某种程度而言,其实深入阐述一下陛下劝学的深意而已。
所以此文,本质上就是阅读理解,要显得陛下高瞻远瞩,又要有自己的一番独到见解。
当然,这对房玄龄而言,不是什么难事,他除了是宰相,还与虞世南列为十八学士,写个文章,是手到擒来的事!
只是这等立即要公之于众的文,房玄龄却还需好好的精雕细琢一番,每一个用词,都需推敲,因而到了子夜,文章才出来。陈爱芝则拿着文章,连夜往报馆去。
报馆的人,几乎都是熬夜排版,随即开始印刷。
次日一早,最新的报纸便出来了。
只是……大家已经预料到报纸将供不应求,那些卖报的货郎,似乎是通宵达旦的在等,就希望能多进一些货。
一张报,卖报之人能入账两文钱,而且是十拿九稳,叫卖之后,定能卖出去,大家都希望能多进一些货,若是来的迟,就不知还能有多少了。
清晨拂晓。
长安不知觉间多了一道街景,卖报的吆喝声,伴随着黎明的曙光刺破了拂晓的宁静。
而后……一日津津乐道的话题,又滋生了出来。
以往人们的问候,大抵是吃过了吗?或是邻里之间,发生了什么。
而报纸的出现,某种程度,一下子让人们的视野和谈论的话题,不再限于门户和邻里之间,一下子,便连几千里外的事,也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自然,今日最劲爆的话题,当然还是关乎于房玄龄的文章!
昨日大家本就为了陛下的劝学文章而争议的厉害,每一个都觉得陛下的文章里,是别有什么深意,有的人甚至争执得面红耳赤。
现在好了,房公亲自下场,告诉大家,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鸡,老夫亲自来给你们讲讲,什么叫做劝学。
…………
也就在此时,张千将最新送来的新闻报送到了正在吃早膳的李世民跟前。
李世民正襟危坐,一面用着早膳,一面将报纸摊在案牍上,漫不经心的看着。
此时,李世民脑海里,已经开始浮出今日街头巷尾会议论什么了。
用过了早膳,少不得便要见见百官,昨日罢了早朝,今日免不得要让百官入朝了。
李世民摆驾至太极殿,百官却已到了。
众臣先是行礼,李世民在人堆里觑见了陈正泰,面上莞尔一笑。
可事还没议多久,突然有人自班中出来道:“陛下,臣有一言。”
此人是御史马英初。
马英初鼻青脸肿的样子,上一次去了报馆,被一个叫程处默的人打了一顿,显然这是报馆故意的,御史台其实已经炸了锅!
御史是什么,何等清贵之人,可谓是捕风捉影,专司弹劾,很清贵,权柄也很大。
本来御史对于报馆就有意见,现在又挨了打,御史台上下,可谓是义愤填膺。
此时,马英初道:“陛下昨日刊载了文章,于新闻报中。臣等已经看过了。臣闻,新闻报销量日增,打着陛下文章的名目作为卖点,而今……影响甚巨。”
李世民只颔首,目光又落在陈正泰的身上。
只见陈正泰一脸平静的样子,好似现在说的事和他无关一般。
马英初又道:“臣所虑的,乃是这新闻报如此的影响,倘若此中有妖言,这天下军民,岂不为其所惑?臣为御史台御史,纠劾本是臣的职责,昨日,臣往报馆,本要体察报馆中的事,谁料这报馆丧心病狂,竟是叫人殴打臣下,陛下且看,臣面上的伤,便是铁证。”
他一脸委屈的样子。
其他御史也很激动,个个露出义愤填膺之色。
不少人刚刚得知这个消息,都露出震惊的样子,殴打御史,这是闻所未闻的事!
房玄龄等人显然是早就知道消息的,所以并不显得震惊,只是态度却是难明。
李世民听闻,就皱眉道:“谁打了你?”
“一个叫程处默的人。”马英初振振有词。
殿中,程咬金本是听闻御史挨了打,就禁不住咧嘴窃笑!
他原只当笑话看,可听到程处默三个字,顿时天旋地转,眼珠子猛地一瞪。
李世民显然是知道程处默的,他也不禁拧眉起来。
马英初随即道:“陛下,程处默……不过是个少年,臣可以不计较,臣要弹劾的,乃是这程处默背后指使之人。陛下啊,臣乃御史,监察之官也。这报馆里,竟连御史都敢打,这……还像话吗?他们今日敢打御史,明日就敢谋反啊!”
“咳咳……”陈正泰不禁咳嗽。
话说……还是御史厉害啊,上纲上线到这个程度,他还是很钦佩的。
李世民却不露声色地道:“是吗?马卿家已看出了报馆的反状?”
“现在倒还没有反。”马英初回答。
李世民便道:“既然还没有,何以要说人谋反呢?”
“可是陛下啊,这报馆怂恿人打御史,这是何等大罪?何况他们擅自撰写文章,借此牟利,四处兜售,现在长安百姓,人心浮动,这不是妖言惑众吗?御史台本是有职责来监管,可这报馆,却不知是仗着谁的势,非但对御史无礼,竟还动手打人,丧心病狂至此,难道陛下要视若无睹吗?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事。”
群臣骤然间,开始低声议论起来,殴打御史,确实是极严重的事,自大唐建立以来,都是闻所未闻,御史担负着监察百官之责,所以大家或多或少对御史会有所忌惮,现在好了,居然连御史都敢打?
“今日若是不彻查,不严惩肇事之人,那么……敢问陛下,这御史台的威信,将至何地?”马英初眼睛都红了,此时歇斯底里起来,人生第一次挨揍的体验,那也不太好。
他开了这个口,其他御史也是跃跃欲试,就等着站出来响应了。
昨天的时候,整个御史台可是炸开了锅,毕竟御史之间,可能平日会有龌龊,可现在有人挨了打,打的又何止是一个马英初?
李世民眯着眼,不置可否的样子:“谁是肇事之人?”
“程处默,还有程处默的指使者。”
李世民便又问:“谁又是指使者呢?”
马英初顿了顿,他看了群臣之中,那陈正泰一眼,目露出忌惮之色,踟蹰了老半天,方才道:“听闻报馆负责的人,叫陈爱芝。”
李世民继续问:“陈爱芝又是何人?”
马英初一时无言了,你要说一个小小的陈爱芝,能怂恿的了程咬金的儿子,这说不过去啊。
于是,老半天,他才咬了咬牙,一副泼出去的样子道:“极有可能,就是陈家指使。”
满殿哗然,这是当殿,弹劾了陈正泰了。
不少人激动起来,觉得这倒是热闹,于是纷纷看向陈正泰。
李世民也将目光落在陈正泰的身上,口里道:“陈卿家。”
陈正泰很实在的应道:“儿臣在。”
“你指使人打了马卿家吗?”
陈正泰刚要说话,马英初就道:“还请陈驸马好好回答,若是隐瞒,便是欺君大罪。”
他这话还是有效果的,有本事你陈正泰就别承认。
可是……大家都知道,敢打御史,不是你陈正泰指使,谁敢这样的放肆?
陈正泰当然可以矢口否认的,可是给人观感,就变成了不敢承担责任,甚至欺君罔上了。
陈正泰笑了笑,才道:“指使倒是谈不上,不过有人不忿,打了倒也可能。”
可能……
听着陈正泰这轻描淡写的口气,马英初气得想跳脚!
这打的可是御史,连陛下都不敢如此,你就这么轻飘飘的答?
谁知道下一刻,陈正泰道:“有一句话……叫一个巴掌拍不响……”
马英初震惊了,眼眸猛地瞪大。
卧槽……
难道我挨了打,还特么的是自己犯贱,也有责任?
他气的哆嗦。
群臣哑然。
李世民:“……”
陈正泰则是语重心长的继续道:“凡事都有因果嘛……”
马英初觉得自己要裂开了。
他胸膛起伏,龇牙裂目地瞪着陈正泰道:“这是什么话?”
陈正泰悻然道:“敢问马御史,为何要去报馆?”
马英初想也不想的便道:“本官纠劾……”
“不对。”陈正泰摇头道:“你该纠劾的乃是百官,这是你的职责,可报社里,可有官吗?”
马英初怒道:“查证难道不可?”
陈正泰道:“若是查证,倒也可以的,可是为何会挨打呢?那么……你是不是到了报馆,耀武扬威,仗着自己有官身,出言不逊了?”
“你……”马英初再次暴怒。
陈正泰目光一转,看向李世民,正色道:“陛下,儿臣要弹劾马英初,马英初身为御史,乃朝廷命官,仗着这个身份,在百姓面前,耀武扬威,出言不逊……这是大臣应该做的事吗?儿臣在百姓面前,尚知和颜悦色,这是因为儿臣知道……儿臣在百姓们面前,代表的是朝廷,也是陛下的脸面,生恐严词厉色,引起百姓的惶恐,而马英初,堂堂御史,居然出言不逊,动辄对百姓斥责怒骂,这样的人,竟还洋洋自得!现在有人不忿,打了他,他竟又在此哭哭啼啼……”
马英初:“……”
陈正泰这话,倒是惹来了不少人的勃然大怒。
分明是狡辩!
于是马英初也正色道:“报馆也是寻常百姓吗?”
“如何不是?他们又不是官。”陈正泰理直气壮地道:“就说那个陈爱芝,此前是挖煤的,后来成了大学堂的助教,现在则在报馆里职事,他挖煤出身的人,若不是百姓,谁是百姓?”
马英初气得脸色发青:“本官负有追劾……”
“你追劾的乃是百官。”陈正泰道:“和报馆有什么关系?你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马英初听到这里,禁不住气的吐血。
他发现继续和陈正泰这小子掰扯下去,毫无意义。
于是索性拜下,朝着李世民道:“陛下……报馆影响太大了,臣此举,不过是因为职责所在,陛下设置御史台,不就是为了如此吗?难道御史……连报馆都管不得了吗?可是陈驸马,却是在此强词夺理,臣恳请陛下,为臣做主。除此之外,也请陛下,予以御史台纠劾报馆之职。”
马英初此话说罢,立即有人响应。
报馆的威力,现在大家都见着了,御史台若是能拿下报馆,那么对于御史台而言,必是有着天大的好处。
于是众御史纷纷出班道:“臣附议。”
“臣也以为当如此。”
“臣……”
一下子,数十个御史大夫,竟纷纷站出来附议,声势浩大。
而原委……到了现在其实已经清晰了。
御史台认为报馆影响大,想要管一管,当然……他们可以说这是出于公心,谁晓得……双方竟争执了起来,闹到这个地步,只有李世民来圣裁了。
李世民看了众人一眼,站了起来,踱了两步,他突然道:“前几年的时候,有一个观察使,叫做刘舟,此人前往陕州观察,此人……诸卿可有印象吗?”
他气定神闲的说着。
百官听到刘舟这个名字,倒是颇有一些印象。
李世民目光落在马英初的身上,继续道:“你是御史,监察百官,想来对此人,你该是颇有印象的吧?”
刘舟……马英初怎么会没有印象?他心里想,看来陛下这是要来考一考他了。
若是他能对答如流,则显得他这个御史尽职尽责,若是答不出,便要借机职责他了。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就道:“臣对刘观察,很有印象。”
李世民道:“御史台觉得此人如何?”
马英初没有多想,便道:“刘舟两袖清风,为人正直,历任户部巡官、度支主事,这才转任陕州观察使,很有清誉,在观察期间,他知人善任,行事果决,御史台这里,对他交口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