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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看着陈正泰,看着陈正泰这小气的样子,倒是觉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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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其实他也是理解的,现在这瓷瓶就是钱呀。自己堂堂天子,不施恩与人就罢了,居然还扣扣索索的向臣子要好处,这委实有点过分。
就在李世民自己都觉得自己不该,打算作罢的时候,陈正泰却道:“要不,十万件怎么样?”
“什么?”李世民顿时晕乎乎的。
十万件……
疯了……
现在的精瓷价格,已达到到了三十多贯一件,十万件,岂不就是数百万贯?
这可是天文数字啊!李世民的内帑加起来,可能也只有这么多。
即便是国库里……这数百万贯,也是一笔占比巨大的数额。
只见陈正泰笑呵呵的道:“不过这精瓷,只怕现在给不了,要不就以两年为期吧,两年之后,儿臣一定将这十万精瓷献上,陛下,儿臣对陛下可是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哪。儿臣到时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将这十万件精瓷奉上,好教陛下慢慢的把玩。”
李世民自己都嫌这羊毛薅的太狠了,忙道:“朕不过是戏言而已,你不必当真。”
陈正泰却是认真的摇头:“不不不,儿臣这是发自肺腑,内心深处里,儿臣视陛下为至亲之人,莫说是十万件,便是三十万,五十万,百万件,也无法体现儿臣对陛下的情感。些许精瓷,不过是身外之物而已,儿臣怎么会看重呢?”
这一下子,李世民就意识到陈正泰是动真格的了。
他深深地看了陈正泰一看,而后目光不经意的落在了一旁的李承乾身上。
真是没有对比没有伤害啊!
生子当生陈正泰,朕英明了一世,怎么就生出了李承乾这么个玩意呢?
李世民便道:“你自己斟酌吧,若有,进献入宫也可。若是没有,也不必为难。朕说过,此戏言。”
张千站在一旁,心情复杂!
他其实一直都在努力学习,陈家的子弟,本是一个三姓家奴,怎么到了陈正泰这里,就得了陛下如此的厚爱呢?
关于这一点,张千是有过学习心得和总结的。
可是细细学来,他才发现,这已经不是学习能达到的高度了。
李世民随即道:“这世上,当真有一种东西可以所有人都发财吗?倘若只轻易如此,那么这天下岂不人人都可以得益?朕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可又想不出这背后到底有什么漏洞。前几日,朕也看过一些大儒的文章,里头阐述的倒是有理有据,理由很是充分,倒是让朕一度也想多存一些精瓷了。”
他说着,不由哑然失笑。
显然,他自己也意识到,原来世上竟也有他无法理解的事物。
无论自己再如何聪明,可终究也是有门外汉的时候。
陈正泰微笑不语,因为他很清楚,在自己完全收官之前,这一场巨大的经济战役,是决不能揭开底牌的,对李世民不可以,对李承乾也不可以。
倒不是他欺君罔上,而是这东西就是如此,只要揭开了底牌,这等看上去玄而又玄,且高大上的东西,其本质……不过是一个击鼓传花的骗局罢了。
当然……陈正泰对自己有信心,因为这玩意太厉害,厉害到哪怕到了后世,不知多少的韭菜上了一次又一次的当,可依旧还会被贪欲蒙蔽自己的心智,一次又一次的继续上钩。
换句话来说,甚至哪怕明知这是骗局的人,那又如何呢?最后还不是要入场?
因为这诱惑实在太大了,大到人开始自信心膨胀,自诩自己聪明,以为只要自己提前离场,就可将危机转嫁给别人。
是以,无论是真聪明人,还是假聪明人,人人都参与进这样的狂欢里,可实际上……等到落到一地鸡毛的时候,无论是聪明还是愚蠢的人,实际上…都可能一切化为乌有。
因为越是那种自以为聪明的人,他们看出了骗局,可是贪欲却是无止境的,当他赚了一大笔之后,只会想赚得更多,总以为……泡沫破灭的时候还未到,总寄望于赚下最后一个铜板!可实际上,这样的人恰恰成为了最大的那个傻瓜。
陈正泰应承下来,又陪着李世民闲聊了些许话,而后便告辞而出。
一出宫,却发现有人在此等着自己了。
正是韦玄贞人等。
他们是好不容易逮着陈正泰的,自然是很想好好的交流一番。
韦玄贞率先笑嘻嘻的上前道:“殿下,你说实话,精瓷的产量到底有多少?”
“不少!”陈正泰认真的道:“不过这产量涉及到了天气,涉及到了匠人的补充,许许多多的东西,谁能说得清。”
嗯,这话很有道理。
韦玄贞点头,他随即乐道:“现在精瓷卖的这么贵,你们陈家莫不是在囤货居奇吧?”
还真是很有嫌疑,陈家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家是早有领教的。
陈正泰便立即大叫道:“这是什么话,现在我们陈家是产出多少就卖多少,你不信,难道自己不会去查吗?我陈正泰是这样的人吗?”
“那你觉得,未来精瓷的行情如何?”说到这话,韦玄贞等人都定定地看着陈正泰,一个个求知若渴的样子。
陈正泰毫不犹豫道:“这可说不好,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神仙,我只是一个卖精瓷的,而且我吃了大亏啊,一个才七贯,感觉自己被抢了一样。”
陈正泰很是委屈巴巴的样子。
韦玄贞等人又乐了,一说到这个,大家就来劲了。
韦玄贞既不怀好意,又带着几分同情的样子:“没事,没事,七贯也是赚嘛,发财嘛,都是大家一起发财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再者说了,我们不是还承担了价格下跌的风险吗?”
陈正泰觉得有道理的样子,点点头,还好心的提醒:“诸位,那么可要小心了,谁晓得……这精瓷会不会跌?我瞧现在大家都求精瓷,价格又这样的高,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啊!总还是小心为上的好,买几个回去把玩倒是可以的,可若是囤了太多的货,没必要,不值当啊!有这钱,多买一些土地,多买一些股票,支持一下我们陈家盐业、房、铜业,不也挺好吗?除此之外,手里啊,最好多留一些现钱,投资这东西,最紧要的就是分散,过几日,我得写一篇文章,放到新闻报里,重点呼吁一下,免得大家吃亏了。”
众人看陈正泰说的极认真,一副很诚挚的样子。
韦玄贞等人顿时兴致缺缺,他们还以为陈正泰会怂恿大家买精瓷呢。
可谁想……
于是韦玄贞等人干笑道:“呵呵……好啊,好啊,多谢殿下赐教。”
陈正泰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可以跟他们说的了,自然告辞而去。
等这陈正泰一走,韦玄贞这一窝蜂的人便凑一起,韦玄贞先将脸拉了下来,气呼呼地道:“这狗东西,你看看他说的是人话吗?”
崔志正也在这人群里,他很关心这事,可是他和陈正泰有血海深仇,所以方才没有出面。
此时他也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此人难怪獐头鼠目、贼眉鼠眼……果然是个奸邪之人啊。分散投资,买地?现在的地还值几个钱?也不看看粮价到了多少。还想让大家买他陈家的股票……有魏征在,股票能挣得了几个钱?至于他家的欠条……哼,老夫怀疑他陈家一定私印了许多欠条投放出来,这陈正泰真是阴险啊,他巴不得大家买他家那些不值钱的东西呢!”
大家纷纷点头,有人道:“还是精瓷稳妥,此物可以传世,我上一次拜读了萧相公的大作,真是发人深省啊,说是这精瓷,价格可涨一百年!我拜读之后,醍醐灌顶,觉得真是极有道理。现如今,许多名家大儒都在研究这精瓷的现象,我真是从中受益匪浅。”
“是啊,是啊。那陈正泰私心太重了,只怕现在,他心里后悔的很,巴不得当初,这精瓷出来时就卖个三五十贯呢!看此人的面相就不是好人,就是一副大奸大恶之相。”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如痴如醉。
“可怜那陈正泰打错了算盘,现在谁还要他的欠条和他家的股票?我说实话,这玩意……不就是一张白纸吗,该抛的赶紧抛,我见着欠条上的陈氏钱庄便觉得要作呕。”
“我也一样。”
众人越说越激动,狠狠的挞伐了陈正泰一番。
可怜的陈正泰,却不知自己已是恶名昭彰,他上了马车后,还在琢磨着,自己应该找马周来润笔,帮自己写出一篇劝诫大家不要过于关注精瓷的文章,标题都想好了:防止精瓷过热。
过了几日,他果真寻了马周来。
写文章,马周乃是此中好手,有马周的帮忙,一篇文章很快便写了出来,而后陈正泰连夜就让人送去了新闻报印刷,直接搁置在了头版。
次日清早,这陈正泰的文章一登出,立即就引起了骂声一片。
陈正泰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臭骂。
甚至连坊间里,都传出许多骂陈家的童谣出来。
陈福不敢告诉陈正泰,这街头巷尾出现的童谣。
倒是武珝听说了,郑重其事的说给陈正泰听。
陈正泰一脸无语之色,欲哭无泪的模样:“你看,好言难劝该死鬼,为师已经尽力了。”
武珝笑吟吟的道:“想来恩师是打算彻底和精瓷切割开吧,恩师真是令人佩服,见血封喉,杀人于无形啊。”
“咳咳……”虽然知道肯定是瞒不住武珝的,可是装还是该装一下的!
不过突然被武珝戳破了自己的心思,陈正泰不免尴尬:“若不是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你以为我愿设下这毒计吗?哪怕是现在,我心里也是兔死狐悲的,总是不忍看他们自己往地狱里一个个的跳,所以才好言相劝几句,你看,这新闻报里的头版,不就是明证吗?我是语重心长的劝说呀,只可惜……没有几个能理解我的苦心,得来的却是嬉笑怒骂。我听闻已有十几个大儒发文,痛骂我陈正泰昧了良心了,这街头巷尾,都在骂我。我自问自己做的事问心无愧,好心告知风险,就算他们不听,也不至于如此怒骂我吧!现在我的心已凉了。”
武珝见陈正泰这个样子,心里不禁感慨,恩师真是厉害啊,这手段,简直教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学他万一的本事,便能知足了。
可见陈正泰真真切切的表现出心灰意冷的样子,武珝又担心起来,可能恩师其实还是真想劝一些人冷静吧,至少能救下几个理智的人,现在挨了骂便心里郁郁了,此时她倒是认真起来:“恩师……世人都被欲望蒙蔽了心智,恩师有恩师的苦心,既然他们不肯听,也只能由着他们去。恩师……我这儿倒是有个好消息,陈家在浮梁县,新建的几个窑已是出了一大批的精瓷,再加上老窑的产量,而今……产量已经大增,不日之后,便可运送三万件精瓷来,再过一些日子,产量还可大增。”
“这样啊。”陈正泰果然抖擞精神,随即道:“货运到之后,拿出两千件,让大家去抢。其余的两万八千件,按现在的价钱在二级市场抛售,三万件,这又是百万贯了。这个月,还能运送几批来吧?”
“正是。”武珝面带得色,兴致勃勃地道:“我可是让浮梁那里的陈家管事立下了军令状的,倘若产量不能达到一月百万件,便教他们煤场相见,他们起初还喋喋不休的叫苦,现在都老实了,积极的埋头苦干,不敢怠慢。”
陈正泰不由感慨道:“这样下来,每月的利润,可达两百万贯以上了,只怕到了下个月,还会更高,这钱来的太容易了。”
武珝颔首点头。
一年随随便便两百万贯的利润,而且照着陈正泰的分析,这才刚开始,现在的利润,几乎是滚雪球一般的壮大。
这种天量财富的滚动,让知道内情的武珝,真有一种做梦一般的感觉。
…………
“陈正泰疯了。”
韦玄贞正手里捏着一份报纸,忍不住破口大骂:“他这是故意想让咱们手中的精瓷跌一跌,好满足他的私欲……这家伙不堪为人子。”
此时,韦家里,许多老友来了拜访,便连崔志正也来了。
大家聚在一起,难免又谈起了陈正泰的事。
一说到这个便窝火,韦玄贞脸色恐怖,韦家已是全副身家都投入进去了,可陈正泰这个家伙,居然来这么一套。
显然,义愤填膺的不只是韦家一个,崔志正也在旁拱火:“起初还以为他玩笑,哪里知道他当真刊文了,不过幸好……行情没有变,这陈正泰包藏祸心,可以不必理会。”
众人纷纷颔首,一说到陈正泰,便忍不住骂声不绝。
明明平日里大家都是涵养到家的,可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人,可看到陈字就觉得有气。
“以后不必买新闻报了。”韦玄贞正色道:“这新闻报里,最近刊出的消息,都是些什么东西,我倒是听闻,近来有一份报纸叫学习报,这里的文章,甚合我等的心意,自从出了新闻报之后,这市面上也出了些许的报纸,那陈家的印刷之术,大家也不是学不来。只是诸报之中,只有学习报甚合我心。此报,好像是吴郡朱氏所办,他们起初在江南起家,而今已开始进入长安办报了,这总编撰,诸位可能认得。叫朱文烨。”
众人一听,顿时都认得了,纷纷点头:“原来是他,我还说是谁呢。此人有经世之才,只可惜朝廷多次征辟,他也不肯入仕,这是位高士啊。”
吴郡朱氏,曾经是江南四大家族之一。
从东汉时期开始,其郡望便一直延续到了现在,依旧被人称之为江左望族,虽然现在,许多家族在江左也声名鹊起,会稽魏氏,陈郡袁氏,兰陵萧氏等等,可和当初吴郡陆、朱、顾、张四大族相比,依然还有些底蕴不足。
江南世族,自从李渊乖乖去做了太上皇开始,便不太热衷于入仕了,可在江左一代,依旧还是盘根错节,为世人所敬仰。
即便是北方的世族,现在正在如日中天之际,也依旧不敢忽视这些江左巨族,彼此联姻络绎不绝。
“这学习报,不知是什么名堂?”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这是论语中的第一句。原本此报,大多只是刊载文章,不过近来,这位朱夫子似也对精瓷有了兴致,写了不少分析精瓷的文章,很得人心,现在不少人都是引用他的话,怎么,诸位竟是有所不知?”韦玄贞说着,看着一头雾水的众人。
“早说啊。”崔志正气咻咻的道:“早知如此,我为何还看那该死的新闻报!这新闻报,简直臭不可闻,若不是想从中寻一些讯息,老夫才不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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