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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人眼中,姬无伤这一剑,仿佛已经超脱了凡人之极限,不单单只是剑法,更像是一卷画卷。
只不过这卷画卷由无数的锋芒构成,苍茫而磅礴,包罗万象,似乎天下间所有剑意都能在其中找到源头。
在场还活着的数百各方高手,不管对姬无伤是憎恨也好,恐惧也罢,在这一刻齐齐哑然无声。
武人的追求,让他们不由沉浸到这一剑的意境中。
其中许多剑道高手,眼中精光凌厉,似有感悟。
不提外人如何,首当其冲面对这一剑的燕南天双目精光如同炙阳,偏偏又带着极其复杂的神采。
震撼,痴迷,不甘,颓然……
最后眼中只剩下一种神色,炙热的渴望。
他是一个真正的武道奇才,在场的人都能从姬无伤这一剑中产生触动,然而感悟最深的人,其实是燕南天。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神剑诀》强虽强,却太过刚烈霸道,威力虽大却太过极端,终有一日会伤人伤己。
此刻他在这卷画卷中看到了另一条道路,阴阳并济,并且已从其中领悟到数种能与他神剑诀想融的剑意。
让他难以接受的地方,这一切,他竟然从眼前这已经立下必杀之言的敌人身上得到,授道者为师,虽然双方都没有这个是念头,但事实确实已经发生。
换做旁人,不会有丝毫纠结,反而会心中快意暗喜。
然而燕南天偏偏又是世间最固执,最执拗之人。
于是,燕南天放弃了挥剑,顶天立地,中宫大开,没有丝毫抵挡,任由那万千剑意临身。
因为他知道哪怕自己倾尽一身武学,也绝然挡不过这一剑,更重要的是,他不想欠任何人的东西。
死前能领悟到这玄妙剑道,他已经不再奢求其他。
重重剑影将燕南天高大的身躯笼罩,那一副画卷轰然破碎,一切仿佛一场海市蜃楼般的幻影。
所有关注这一切的目光无不骇然,头皮发麻。
他们吃惊姬无伤这绝世倾城的一剑,但更加骇异于燕南天放弃反抗,任万千剑影临身。
燕南天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为何偏偏要做这等蠢事,所有人中心中既疑惑又茫然,难以理解。
一双双眼睛化为死灰色,希望复而又失,比起一开始就只有绝望,这种打击更难以让他们心底接受。
一些人甚至在心底已经咒骂燕南天,浑然没有想到,燕南天是否是姬无伤的对手,又凭什么必须救他们。
剑影消散,燕南天依旧直直挺立,他全身上下已然被血色覆盖,然而他的脊背却宛如利剑一般挺直不屈,身上血水不断的流下,他依旧屹立不倒。
“为何?”燕南天粗糙的剑眉抖动,他死死的瞪着姬无伤,胸膛起伏,大口喘气,道:“为何要手下留情。”
他眼中没有死里逃生的侥幸,只有仿佛被人轻蔑一般的屈辱,这是一个简单至极却又复杂难懂的怪人。
姬无伤无语叹气,这就是他不喜欢愣头青的原因。
在他眼中有两种人最无趣,真君子还有愣头青。
他确实手下留情了,否则他何必使出这一剑,将森罗剑典中包含的无数奥义展露出来。
他想杀燕南天,不用森罗剑法,不用移花接玉,随便一剑粗暴直接都能将他轰杀。
姬无伤双眼微眯,轻声笑道:“我早说过会给你一场机缘,又怎会杀了你?”
可惜,姬无伤虽然说的是真话,却没有人会相信。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休要羞辱燕某!”燕南天道。
姬无伤懒得再多做解释,一个闪身站在燕南天面前,看着眼前这仿佛从血海中捞出来的人,他虽然手下留情没有伤他性命,却没有想过让对方毫发无伤。
燕南天此时的身躯早已残破不堪,此时能站着不倒,完全是靠着那恐怖的意志在硬撑着,让人不禁赞叹。
看着姬无伤抬起手臂,宛如玉石一般的手掌覆盖在他胸膛上,而后一股诡异的吸力骤然迸发。
那苦练二十多年嫁衣神功的霸道真气汹涌涌出体内,不受控制,燕南天眼中露出惊色,却没有出现一丝惶恐,他冷声道:“原来这就是他们所说的妖法,当真邪魔!”
姬无伤收回手掌,体内疯狂炼化着那一股庞大而精纯的异种真气。而燕南天已经再也无法支撑身体,高大的身体豁然倒下,姬无伤刻意控制吸星大法,没有要他的命。
嫁衣神功层次几乎等同于葵花宝典,并且还都是世间最极致的至刚至阳武学。燕南天的真气质量即便稍差,差距也不会太远,对他而言当真大补。
姬无伤看着瘫倒在地的燕南天,道:“你这嫁衣神功应该很久没有再精进吧?我这也算是帮了你一个忙,否则你练到死,也不可能将嫁衣神功练至大成,欲用其利,先挫其锋,不舍又何来得。”
燕南天目光一愣,不知对方如何知道这些,心中忍不住生出诡异之感,但这种时候他觉得没必要在意。
他声音嘶哑:“前人做不到的事,你又怎么知道燕某就做不到,这门功夫越是狂暴桀骜,燕某便更要将它驯服!”
即便这种时候一身骨头依旧硬得让人佩服,明明虚弱得快死,却依旧不损半分气魄。
武道禅宗,嫁衣神功!
此功猛烈而霸道,非常人难以忍受其修炼时的痛苦,修习者需要非人一般的强悍意志,才能忍受着种种煎熬。
此功确实是当今少有的宗师级神功,但其真正的精髓不在于武功的强悍可怕,不在于真气的刚猛霸道,从始至终真正的核心都在一个“悟”学,否则为何有武道禅宗一说。
寻常按部就班几乎不可能将其修炼至大成,因为这种功法的酷烈达到某一程度的时候,已经非人类的躯体所能承受,所以练到六七成时,就要将练成的功力全部毁去。
褪去旧衣,抛弃过去种种,披上嫁衣,迎接未来,这时才是一个女人最美丽动人的时候。
当功力散去后,身体早已被神功改造过,加上对神功的领悟还在,再次修炼必然娴熟非常,事半功倍,这时候的嫁衣神功非但威力不减分毫,并且用得更加浑然如意。
而燕南天早已知道这一关窍,然而他偏偏不想走前人的路子,他卡在这一关上已经很久,然而他的固执与执拗却让他非撞了南墙还不想回头,硬是不散功。
这人太过狂傲,认为前人做不到,他一定能做到。
只是如此一来怕他还未将嫁衣神功练到大成,就已经被这嫁衣神功折磨到死。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龙傲天。
姬无伤吞噬燕南天的功力,非但不是害他,反而是在帮他,吸星大法与嫁衣神功,其实挺般配的。
与此同时,一枚谁也看不见的紫色火焰悄然没入燕南天的灵台,无声无息,连燕南天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异常。
姬无伤说过要给他一场机缘,当然不是开玩笑,无论是可以向其展露无限剑道奥妙,还是临门踹踢他一脚,让其顺利修炼完整版的嫁衣神功,甚至最后这枚紫焰。
至于紫焰可能带来的反噬,姬无伤对其还是挺有信心,这个世界上论谁的命最硬,燕南天绝对名列前茅。
至于做这一切的目的……
姬无伤突然醒悟,想做一个好人,不知有没有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