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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繁华,辽西凋敝!
一路行来,所闻所见,简直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五人于官道旁驻足,心情复杂的望着前方十余步远的乱葬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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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眼处,一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小女孩正在努力地挖着一座刚堆起不久的坟堆。小女孩的指甲因为长时间的挖掘而多处开裂,鲜血不断地从她的指甲缝中渗出来,而她好似全然不觉般,就这样一直挖着。
良久之后!
土里露出草席一角,尸体腐烂所发出的恶臭扑面而来。
小女孩被迫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后,再次蹲了下去,她加快了挖土的速度,直到挖出埋在土里的整具尸体,她才停了下来。她顾不上刺鼻的尸臭味,双手掀开裹着尸体的草席,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将尸体上的衣物脱了下来,抖落开衣物上的泥土,而后她迅速将其套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直起身来环视四周,在选好新的目标后,她又迅速奔了过去,重复着刚才的事情。
几只乌鸦在小女孩离开之后,落到了坟堆之上,它们不断啄食着尸体上的腐肉,还不时地发出刺耳的叫声。
就在这个不知名的乱葬岗,乌鸦成群,骸骨遍地,许多与小女孩年纪相仿的孩子都在做着相同的事情,以求在冬季来临之前,能有一件御寒的衣物。
自打踏入辽西以来,李杨的世界观已轰然崩塌,世间并不美好,天灾,人祸,疫病,正在不断地腐蚀着大汉的根基!
江山期盼强者,百姓更待豪杰!
望着眼前的一幕,李杨无奈叹息:“时不我待啊!”
“还有吃的吗?”,李杨问道。
李虎翻了一个白眼,弯腰拍了拍发酸的大腿,道:“驴都没啦,我的哥哥哎!”
一路行来,李杨善心大发,走一路,发一路,粮食发完,发铜钱,铜钱发完,发衣物,衣物发完,便开始卸磨杀驴。
好在李杨尚存一丝理智,将帐篷与被褥留了下来,否则,他们就要露宿荒野了!
短短十日内,一行五人摇身一变,从富家公子,变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回想沮授那句:长公子人品贵重,非常人可比。
如今想来,确有道理,单以败家的速度来说,常人的确无法与之相比!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李杨无奈叹口气,将头撇向一旁,权当啥都没看见,大手一挥,招呼众人继续赶路!
李虎郁闷道:“兄长快别拽词了,快想想办法,找些吃食来,吾等已经饿了一天啦!”
李虎话音刚落,忽听前方,传来一声虎吼!
李杨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惊道:“官道之上,怎会有猛虎出没....这...这...岂非天亡我也?”
李杨话音刚落,却见一头威风凛凛的白额吊睛猛虎,正迎面向己方走来。
“快跑!”,李杨有心提醒小姑娘几句,未曾想,乱葬岗上早已空无一人!
李杨环顾四周,却见周遭早已空无一人,唯一行五人而已,尴尬道:“这年轻人,跑的忒快!”
猛虎徐徐向前,双方间隔不足五十步,此等距离,猛虎转瞬即至,一行五人,已然失去了最佳的逃生时机!
五人尚有两条路可以选择,要么引颈待死,要么奋起反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只要不是白痴,均会选择后者!
“面对猛虎,只可智取,不可力敌....”,李杨长呼一口气,搜肠刮肚一番,回想着前世的点滴记忆,颤声道:“切不可背对猛虎,应以正面迎敌,不可转身逃跑,或可...与之对吼,若能将其吓退...或可保命?”
“此法或可行之?”,李杨喃喃自语道:“或可...死马当做活马医?”
路遇猛虎,李杨惊惧莫名,胡言乱语,已然乱了方寸!
正踌躇间,却见李虎冲猛虎勾了勾手指,高声挑衅道:“你....过来啊!”
“抢我台词儿?”。李杨循声望去,却见李虎目光坚定,眼中全无俱意。
面对猛虎,李虎忽然来了兴致,直指猛虎,不断叫嚣:“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小爷杀你如探囊取物,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李杨一脸懵逼的望着好似白痴般胡言乱语的李虎,不知该说什么好!
“小虎未免有些过于自信了吧?”,李杨面色阴晴不定,不知该不该相信李虎!
望着目光坚定的李虎,联想到近三年来,他走过的心路历程,李杨脑中浮现出两句电影台词:三年...三年.....你知道这三年我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吗?
三年...我忍了三年,就是要等一个机会,我要争一口气,不是想证明我有多么了不起,我是要告诉别人,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回来!
韩豹持剑上前,与李虎并肩而立!
你疯任你疯,你狂任你狂,虎之所向,豹必相随,天地可鉴,百死无悔!
王良还算比较清醒,他拉了拉李杨的衣袖,急声道:“公子先走,我自挡之!”
赤眉紧了紧握刀的手,誓与王良同进退!
看着忠勇可嘉的王良,李杨有些无地自容,恨不能寻个地缝往里钻!
王良尚且如此,李杨却一门心思想逃跑,欲置虎豹于不顾,两相比较之下,显得李杨十分的怯懦与不堪。
李杨之举,实属人之常情,在他的固有印象中,打虎英雄,只存在于小说话本里。
现实中,人类与猛虎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两者毫无可比性!
在旁人眼中,猛虎乃百兽之王,人类在其面前何其渺小。
可在李虎眼中,猛虎与小猫小狗并无二致,不过是一顿供自己果腹的盘中餐罢了!
李虎对王良的话充耳不闻,直面徐徐而来的猛虎,背对着李杨等人,大吼道:“取刀来,剑不趁手。兄长稍待片刻,待吾杀虎,与汝等充饥!”
始终未发一言的赤眉,连忙上前一步,将百炼钢刀递给了李虎!
李虎右手提刀,左手自锋刃处轻轻抹过,道了声:“好刀!”
赤眉解下缚于身后的雕弓,张弓搭箭,为李虎掠阵!
李虎并非莽撞之人,临战时,仍不忘换件趁手的兵器!
李虎性坚韧,有恒心,虽屡战屡败,但从不气馁。
李虎通过与公孙续及赵云的连番比试,悟出了属于自己的武道,一往无前的气势,逢敌必亮剑的精神品质,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光和五年(公元182年),九月十五日,傍晚时分。
时年十三岁的李虎,即将完成一项伟大的壮举,今日之后,李虎将跨过龙门,一飞冲天,终其一生,未尝一败!
面对一往无前的李虎,白额吊睛猛虎终于止住了前进的脚步,匍匐于地,静静的观察着李虎的一举一动!
李虎将钢刀横于胸前,微微躬身,屈膝,坚定向前,毫无惧意!
二者即将临身之际,白额吊睛猛虎顿感压力倍增,开始徐徐后退,怒吼不止!
望着李虎坚定不移的背影,李杨双拳紧握,激动道:“放手一搏,别想太多,你我兄弟,生,死不相弃也!”
关键时刻,李杨鼓足勇气,决定与李虎共同进退,同生共死!
李杨话音刚落,却见赤眉率先动了,他瞅准时机,突施冷箭,羽箭带着破风声,呼啸而出,直奔猛虎面门而去!
与此同时,李虎与吊睛猛虎同时发力,猛虎骤然跳起,避开呼啸而来的羽箭,李虎则发足狂奔,径直奔向立足未稳的吊睛猛虎!
呼的一声,李虎高举钢刀,选择与猛虎正面硬刚,钢刀带着巨大的破风之声,迎面劈向吊睛猛虎!
面对李虎势大力沉的一刀,吊睛猛虎做出了极为明智的选择,避其锋芒,静待时机,以求一击毙命!
一击未中。
正当两虎错身而过之际,李虎反手持刀,挥刀上撩,刀尖划过虎颈,鲜血喷涌而出!
一声惨叫过后,猛虎应声而倒!
李虎扛刀在肩,眼中尽显倨傲之色,望着濒死的白额吊睛猛虎,轻轻挑眉,不忘出言讥讽道:“不过尔尔!”
李虎的老毛病又犯了,每逢临阵之时,李虎总喜欢讥讽对方几句,对人如此也就罢了,可未曾想,他竟连头畜牲也不放过!
李杨等人纷纷上前,望着哀嚎不止的吊睛猛虎,再看看扛刀在肩,一脸倨傲的李虎,四人难掩激动之情,均生惊为天人之感!
十三岁的李虎,单杀猛虎,这是可以吹一辈子的事情!
李杨一脸关切的望着李虎,道:“可曾受伤?”
李虎扭了扭腰身,大大咧咧道:“小猫而已,岂能伤得了我?”
韩豹心有余悸道:“狮子搏兔,尚用全力,何况虎乎?自信是好事,但临阵时,切不可轻敌大意,莫要阴沟里翻了船才好!”
王良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沉默寡言的赤眉,默默打量着李虎,暗暗乍舌:“此人莫非不是血肉之躯?真天人也!”
李虎伸手指向奄奄一息的猛虎,可怜巴巴的道:“饿了!”
“身手了得,但仍是孩子心性!”,李杨一脸宠溺的拍了拍李虎的脑袋,道:“你与王良去附近寻些枯树枝来,今日开荤,尝尝虎肉,是何滋味!”
半个时辰后!
五人围坐于篝火前,吃着并不美味的虎肉,说着毫无营养的话。
李虎砸吧砸吧嘴,撇嘴道:“虎肉太瘦,塞牙,不好吃!”
赤眉连连点头,出言附和道:“三公子所言极是!”
李杨手指李虎,笑骂道:“就属你小子吃的最多!”
李虎拍着微微隆起的小肚腩,憨笑道:“兄长好技艺,我一时没忍住,便多吃了些!”
自家人知自家事,李杨手艺如何,他心里有数,虎肉听着挺唬人,实则并不好吃,皮糙肉厚,干嚼不烂,好吃不到哪里去,若非饿了一整天,李虎怕是连看都都懒得看,更别说吃了!
李杨伸手入怀,将李满交给自己的印绶拿在手中,把玩良久之后,微微叹息道:“明日前往阳乐县,向太守府递拜帖,寻府君借些盘缠吧!”,李杨越说声音越小,看得出来,他有些不情愿!
李虎摇头似拨浪鼓,劝道:“辽西太守,姓赵,名苞,乃中常侍赵忠从弟,吾等不宜与之过从甚密,以免落人口舌,累家族蒙羞啊!”
李杨眉头微蹙,道:“据说...赵苞耻与赵忠为伍。为官一方,素有清名......”
“传闻未必可信!“,李虎眯眼道:“赵苞出身寒门,若非赵忠从旁帮衬,何以提领辽西之地?”
“小虎言之有理...”,李杨微微颔首,道:“为兄思虑不周,险些铸成大错,幸得小虎提醒,方能逃过一劫,小虎类父,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兄长为人清高,等闲之人,难入兄长法眼。如今出此下策,实是为了我们着想!兄长苦心,小虎省得!”,李虎说了一句公道话。
“出门游历,就该有出门游历的样子,兄长常说,吃亏要趁早,出门方知,世道艰难,如今吃些苦头,倒也并非什么坏事,权当体验生活罢!”,韩豹轻声说道!
李杨狠狠抹了一把脸,感叹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吾弟有此等志气,为兄打心底高兴!借钱之事,就此作罢!”
虎豹异口同声道:“理当如此!”
“兄长,吾欲前往蓬莱,赴子龙三年之约!”
李杨笑道:“此事暂且不急,涿郡就在眼前,吾等先去涿郡,在涿郡稍作休整之后,再去赴约也不迟!”
李虎点头,不疑有他,反正也顺道,前去休整一番,也没什么不好!
韩豹鬼精鬼精的,他从李杨的话中,听出了些许不同寻常的味道,他蹙了蹙眉,心道:“涿郡就在眼前?此言何意?”
涿郡与辽西中间,隔着右北平与渔阳两郡,李杨一心想要前往涿郡会一会被史书称为万人敌的张三爷,因而说错了话!
韩豹生性敏感,遇事总喜欢胡思乱想!
望着眉头微蹙的韩豹,李杨自知失言,于是连忙为自己找补了一句:“前次入京,途径涿郡,路遇盗匪,幸得张姓友人出手相助,才得以幸免遇难,今次离家,欲寻故友一叙,以报搭救之恩!”
每逢天子寿诞,李满都要携子入京,向天子贺寿,并向其陈述职守,说白了就是汇报工作情况!
李杨之言,半真半假,入京是真,友人是假!
李杨早已暗下决心,此去涿郡,定要将三爷收入囊肿,必要时,可再做......舔狗!
韩豹默默颔首,姑且信了李杨的话,他的心里有种预感,涿郡之行,绝不似李杨说的那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