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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北峰的护山剑气,被凌厉的剑光斩开。
剑光直达峰顶。
这时峰顶之上,忽然有另一道剑光亮起。
双方对碰,剑光四射。
一瞬间,天地仿佛从白昼步入黑夜。
蜀山北峰四方光线全部暗下去。
只有峰顶交汇的剑光,不停闪烁。
待剑光散去之后,峰顶现出一个人影。
随之而来,还有阵阵轻咳。
一个外貌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一手持剑,另一只手掩住自己口鼻,仍在不停咳嗽。
他全身上下仿佛都在随着咳嗽而颤抖。
唯有握剑的右手,稳定如恒,连带剑锋,都纹丝不动。
滔滔剑气自他全身上下涌动,直冲云霄,使得天空中的云层散开。
“古师兄,你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何必还要继续强撑?”
男子咳嗽的同时,南方天际,有个声音传来。
一个外貌看上去同样在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现身,手持一剑,正是天物。
两人相对而立,系出同宗同源的剑气,交相辉映,使得方圆千百里世界,都一片肃杀。
沈和容小心翼翼,以笔墨掩藏自己的身形,以防被那两个大剑修发现。
不用靠近去看,她便知道那两人身份。
手持天物剑之人,自然便是当年背离蜀山,一手创建蜀山南宗,并时刻准备反攻吞并北宗的南宗宗主韩飞羽。
而立在峰顶,不停咳嗽的人,则是昔日蜀山平掌门,如今的北宗宗主,古朴。
昔年,古朴有天下第一剑的美誉。
只可惜,自从当初苏破剑挑蜀山之后,古朴就不得不退居第二。
对他来说更糟糕的则是,当年伤在苏破剑下,时至今日,伤势都尚未痊愈。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实力无法再盖压蜀山。
韩飞羽带领部分人背门而去,蜀山派自此分裂。
这些年来,双方谁都奈何不得谁,南北二宗并立。
结果今天,却是韩飞羽先一步打上门来。
古朴望着渐渐靠肩的韩飞羽众人,一边轻咳,一边说道:“你拿了他的剑,也不过只能斩开山上剑气而已。”
韩飞羽平静颔首:“没错,不得不承认,古师兄你即便败在苏破剑下,也是当今天下第二剑客,我先前也自愧不如,但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徐徐举起天物剑:“……今日不同往日。”
说罢,便是一剑劈出。
剑气涌动之下,竟然显化出白泽之相。
古朴见状,顿时一怔,下意识出剑还击。
然而,韩飞羽竟然像是洞悉了古朴剑势中的一切奥妙。
看似平凡一剑,却儒庖丁解牛一样,将古朴剑势破去。
古朴震惊的同时,沈和容也目光一闪。
长安城大明宫内的张东云看着这一幕,面上神情似笑非笑。
韩飞羽眼下的剑法,已经不再是蜀山传承。
反倒更像是“剑魔”苏破昔年斩破蜀山之剑!
天物剑中确实蕴含苏破的剑意。
但苏破的剑法,可不是单纯的武道。
“剑魔”者,既蕴含剑道,也蕴含魔道。
“魔”字在这个世界,原本并非用来指摘人行事作风正邪之分,而是专指魔道修行者。
绰号称呼里带有“魔”字,便意味着修行魔道。
“剑魔”苏破,便是一个典型例子。
他是武道、魔道兼修的人。
昔年机缘巧合之下,苏破误得白泽之血入体,其后以自身剑道强行斩杀妖血魔性,不至于神智失控。
他修行之下,以武道剑术为主,魔道变化为辅,将白泽之能,融入自己剑术之中,无需像其他魔道修行者一样变化妖身,仍然可以驾驭白泽神通。
武道、魔道融汇为一炉之后,苏破成功走出自己的道路,创出普天之下,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剑术。
于是,“剑魔”横空出世,斩断蜀山,孤身单剑压服中土第一剑道圣地,奠定自己天下第一剑客的地位。
韩飞羽能够重现苏破的剑道,光凭他自己剑道天赋出众还不够。
他能重现苏破的剑道,意味着他定然也以魔道法门,炼化了白泽之血!
古朴险之又险避过对方一剑。
他神情前所未有严肃,望向韩飞羽。
就见韩飞羽身体周围,似有团团白气,也凝聚成了白泽的模样,同天物剑剑气所化的白泽,隐隐相对。
“你转学苏破的剑法?”
古朴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对方:“你要彻底背弃蜀山吗?”
“古师兄你这话,我可当不起?”
韩飞羽面若平湖:“蜀山列祖列宗在上,弟子韩飞羽毕生唯一心愿,便是光大蜀山。”
“你现在这模样,还有脸说这话?”古朴脸色几乎黑成锅底。
韩飞羽淡然道:“蜀山的剑法,为何不可推陈出新?剑魔的剑法,同样可以成为我蜀山的传承。”
古朴深吸一口气:“你这是笃定,我蜀山之剑,定然胜不过苏破的魔剑?”
韩飞羽摇头:“将来如何,我不在意,我只在意当前,既然剑魔的剑法确实有其高明之处,我们又为何不能修习?
故步自封,只沉醉在自家蜀山剑法的小圈子中,我们只会是守家之犬,又如何能走出蜀山,与中土其他强者争锋?”
他看着手中天物剑:“剑魔的剑法,我这几十年来,一直在不停揣摩,虽有几分收获,但仍欠缺章法。
如今是天赐良机,成全我蜀山,送来此剑,给我揣摩其中剑意,顿时融会贯通。”
古朴沉声道:“我辈练剑,乃是为了探寻剑道之极限与奥妙,从来不是为了去跟人争霸天下!”
“那是你的看法。”
韩飞羽视线从天物剑上移开,重新落在对面的古朴身上:
“我辈学剑,也是武道,你我都是武皇之身,逐鹿问鼎,拓六合扫八荒,直至威镇寰宇,如何不是争霸天下的道路?
学剑者诚于剑,不必诚于一家之剑,剑魔的剑法也是剑,我们为何不能修习?
个个都像你一样迂腐守旧,结果就是像当年一样被人打上门来。”
韩飞羽说话同时,便又是一剑,斩向古朴:“也像现在一样,只有败亡一个下场!”
白泽之相发出无声咆哮,韩飞羽的剑气,瞬间便到了古朴面前。
古朴此刻静下心来,出剑还击。
他剑法仍是蜀山剑道的路子。
但这一次,韩飞羽的剑气,却无法攻入古朴的圈子里。
张东云同沈和容见状,目光又是微微一闪。
古朴的剑道,固然还是蜀山之剑没错,但相较于过往的蜀山剑道,却又有全新变化。
“古师兄,看来是我误会你了。”
韩飞羽也发现这一点:“你没有以前那么顽固了,看来你这些年,也在不断揣摩剑魔的剑法啊!”
古朴沉声道:“我是为了破解他的剑法,而非像你一样去模仿他。”
韩飞羽一笑:“破解?”
世人皆以“剑魔”之名,称呼苏破。
但少有人知,“苏破”其实也不是其真名。
“苏破”者,一剑破万剑,一剑破万法的“破”!
韩飞羽眼下虽然仅仅只是得了几分神似,但剑势已经于平凡中蕴含无尽奥妙。
洞悉世间万物,并将之破解毁灭。
他一剑快过一剑。
古朴的剑术虽然明显为了针对剑魔之剑,但此刻面对这剑法,仍然显得狼狈。
蜀山北峰上空,剑气纵横。
除了主峰之外,不断有山峰被凌厉凶悍的剑气削断。
一剑之下,绵延数十里的多座山峰,都齐齐垮塌,山崩地陷。
沈和容小心翼翼躲避,神情严肃。
不过,她神情严肃,并非为了眼前蜀山惊天动地的内战。
“盯仔细。”
长安城中,大明宫里,张东云神情同样认真几分,对沈和容吩咐道。
旁人只见韩飞羽剑气纵横。
张东云、沈和容却对韩飞羽修行苏破剑道,都是无所谓的态度。
他们两人的注意力,这时全都落在另一边落下风的古朴身上。
韩飞羽辨别不出来,张东云和沈和容却可以看出,古朴的剑道,同样不是单靠自己琢磨,就能有当前成果……
忽然,韩飞羽一剑斩落,古朴难以招架,唯有闪身避让。
蜀山北峰主峰,顿时被韩飞羽这一剑斩裂。
但就在这一瞬间,韩飞羽动作忽然停顿。
不少蜀山高手,顺着他的视线,向北峰望去。
就见裂开的山崖表面,岩石忽然不停脱落。
岩壁碎裂开之后,露出山腹内居然有一大块中空。
山腹里,一个外貌看上去只有二十岁上下的青年盘膝而坐,双目闭合,像是在入定。
随着山岩破开,他眼皮动了动,像是刚刚苏醒。
然后,徐徐睁开双眼。
其双目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出奇,也不像一个个蜀山剑修,目光如电。
男子目光如常人,只是双瞳极为澄澈,不含半点情绪。
但就在他睁眼的这一刹那,蜀山北峰内外,所有人心中都一凉。
刺耳的“铿锵”之声响起。
不论南宗、北宗,所有在场的蜀山剑修,除了古朴、韩飞羽二人之外,手中佩剑,全部齐齐从中折断。
仿佛有无形无声的利刃,横扫四面八方。
不管是修为境界较低的蜀山弟子,还是已经成就武皇之身的蜀山长老,曾经仗之转战天下,剑试群雄,性命交修的佩剑,全部折断。
千百神兵利器断裂于同一瞬间。
于是刺耳的“铿锵”声也完全重合,响亮至极,刺得在场所有人心脏揪紧,神魂震颤。
蜀山南宗所有人,怔怔看着那个山腹中的男子,终于明白北宗宗主古朴的剑道为何精进。
远方沈和容,还有长安城大明宫里的张东云,眼睛齐齐亮起来。
那男子睁开双眼后,徐徐站起身。
除了韩飞羽之外,蜀山南宗众人,齐齐在半空里向后飘退,心中寒意丛生。
对方相貌,一如从前。
昔年,正是这个人,向蜀山劈成现在的模样。
十二阎罗中,排行第七的“剑魔”苏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