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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夺明白,这样的当口,摊主怕是不会落价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行!我要了,找个好点儿的盒子!”吴夺果断出口。古玩太特殊,有时候一个犹豫,可能就再也碰不上了。
何况还是个漏儿。
“咳咳!”左边的胖胖中年男就此起身。
而右边的老头儿则微微叹气。
这两人肯定是懂行的,只不过都比吴夺晚了一步。
收了这件青花八宝碗,时间也差不多了,吴夺拎着两件战果来到了大雅斋。
今天跟吴夺搭伙的鉴定师,名叫邱不落,今年已经六十八岁,早就退休了,原先在国有的东山省文物商店工作。
邱不落经验丰富,最擅长的是瓷器,同时见识比较广博,各种类型的古玩都懂一些,他和章老还有几分交情,算是大雅斋的鉴定师中眼力最高的。
进了鉴定师的办公室,邱不落正在喝茶。
“小吴,这是逛市场了?有收获啊看来?”
“是啊邱老。不过都是小玩意儿,不值一提。”
“别谦虚啊,闲着也是闲着,现在没事儿,欣赏下。”
他这么说了,吴夺也不好拒绝,就把两件瓷器摆了出来。一件小狗钮盖罐,一件青花八宝碗。
一看是瓷器,邱不落的眼睛亮了,大致看了几眼,抬手一指青花八宝碗,“官窑,乾隆后期!”
吴夺一听,“邱老,厉害厉害,就这么几眼,一下子就给砸实了!”
邱不落呵呵一笑。他笑得很淡然,并不是因为得意,只是回应一下吴夺而已。
随后,邱不落又指了指盖罐,“犬钮盖罐,是明初的粉青龙泉,但是你要说元末也行。等到朱元璋一统天下,这种粉青就少了。”
吴夺忍不住啪啪鼓起掌来,心说邱不落在瓷器上的眼力,果然高明。
青花八宝碗吴夺弄得已经很清楚了,但是元龙泉吴夺还有不明白之处,就此开问。
邱不落就手拿起盖罐,讲了起来。
吴夺没想到,邱不落话挺多,时不时还会穿插和鉴定无关的闲话,而且很会聊天。
吴夺上次在会上见到邱不落的时候,印象是不苟言笑。而且吴夺一听他的名字,不由想起《日不落》这首歌,还想,他是不是一个像油画一样安静的老头儿?
说完了盖罐,邱不落就手拿起了青花碗,结果一翻底,“咦?”
而后又看了看吴夺,“咦?”
他第一声“咦”,是因为看到“大清嘉庆年制”的款,而非“大清乾隆年制”的款。不过,这一点,以他的水平,很快就想明白了。
他第二声“咦”,声音比第一声要大,这一声“咦”,是吃惊吴夺之前的反应。
因为他说乾隆官窑的时候,吴夺明知道落的是嘉庆款,却非常肯定他的说法。
这说明,吴夺看到了“大清嘉庆年制”,也看透了这是嘉庆初年乾隆当太上皇时期的官窑。
这小子果然有两把刷子啊,不怪章成锦和胡允德这么抬举他。
“小吴,看来这两件东西,你都是捡漏了?”
“这碗肯定是漏儿,花了五万;这盖罐嘛,差不多算行价吧,我主要是喜欢这个小狗的盖钮。”
邱不落点点头,“这碗,卖个二十万跟玩儿似的。”
“要不二十万给您算了。”吴夺哈哈大笑。
邱不落也哈哈大笑,“我还用嘉庆官窑的大碗吃过面条儿呢!那是九十年代的时候,我去山西出差,吃完面条就把那碗给收了,一共才花了二十块钱。”
“二十块?”吴夺有点儿无语。即便是九十年代,二十块钱买个嘉庆官窑大碗······
邱不落摆摆手,“这东西你可以放到咱们店里卖啊。”
“再说吧,我先自己热乎会儿。”吴夺点点头,“刚才就是跟您开个玩笑。”
邱不落也点点头,从衣兜里顺手摸出一件东西放到桌上,“来,看看我这件青花。”
吴夺定睛一看,是一件尺寸偏大的青花瓷鼻烟壶。
画片是风景,仔细一看,一面是黄鹤楼的风景,另一面还有两句诗: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诗旁还有落款:乾隆年制。
吴夺尴尬一笑,“邱老,这东西肯定不是乾隆的啊。”
吴夺说话的时候还没细看,但这东西不需要细看就知道不是乾隆朝的东西。
因为乾隆叫弘历,得避讳。“乾隆年制”的青花鼻烟壶上,不会这么明睁大眼地写“历”字。
最起码得有个缺笔什么的。清代的科举考试,要是有考生忘了在皇帝名讳所用的字上缺笔,那基本就别想被录取了。
“那肯定啊,哪能不避讳?在清代,不要说皇帝名儿了,我这个姓,因为孔夫子的名儿,还给多加了个耳朵!”邱不落摆摆手,“我让你看这工艺如何?”
邱不落姓邱,而在清代之前,都是姓丘的,结果到了清代,为了避讳孔丘孔圣人,姓丘的不能用原姓,一律加右耳改成“邱”。
直到民国了,才有人又给改了回来。但有人改,有人没改,就出现了两个姓,实际上,丘和邱同宗同源。
清代有很多避讳要求,乾隆皇帝名字中的“历”字,肯定不能在乾隆朝这么堂而皇之地写在这样的瓷器上。
吴夺先是仔细看了看,这胎釉和青花发色,确实和乾隆青花很像,而且是和乾隆官窑青花很像。
但这肯定不是乾隆时期的东西了。
同时,吴夺啥也没听到,这说明,这鼻烟壶做出来,肯定在二十几年之内。
“工艺是不错,仿乾隆很到位。但是邱老,这东西顶多也就是二十来年吧?”
“果然有眼力!”邱不落点头,“正好二十年!”
“这?”
“这是我做的!”
吴夺大吃一惊,“您还会制瓷?”
“怪我,没说清楚。这是我当年去景德镇,和一位瓷器大师的合作完成的。这画是我画的,字是我写的,但是制胎,调和青料,还有上釉、入窑,都是人家来的。”
“嗐!那您应该说‘这是我画的’!”吴夺笑道,“不过,瓷器上写字画画,很不容易,您这功底很深呐!”
“我当年就是美专毕业的,也学过瓷板画。”邱不落接口道,“我祖籍武汉,所以做了个这么个鼻烟壶自己玩儿。”
“我还以为您要考校我呢,结果您在跟我谈情趣!”
“我考校你干什么,你能当鉴定师,肯定有两把刷子。再说了,不用我考校,今天周六,断不了有人送东西来。”
吴夺点点头,接着问道,“邱老,是不是周六送东西来的最多?”
“一般是这样,还有人是从赤霞山早市抓了货掉头就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