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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脚下步伐可端是奇异,似起非起,似落非落,瞧着是抬起来了,可却不像常人行走跨步那般,只离地抬起不过三两寸高,足尖前展,便贴着水洼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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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溜烟的功夫,这太监蹲身一赶,双脚一抬一滑,如趟水而行,滑溜的像是条泥鳅。
所谓走如游龙,翻转似鹰,来的真就是奇快,加上雨幕幽深,晃眼一过,太监的两只手已随步伐连换连出。
武行里有句老话,叫:“太极奸,八卦滑,最毒不过心意把。”
这太监一出手,已是将那“滑”字体现了个七七八八,举手投足不带半点烟火气,看着轻飘飘的,没点动静,可这真要挨上一下,保准能叫人喝一壶的;只见那绵密雨滴落这人手背上,甫一沾上,竟是悉数化作一蓬蓬稠密水雾,都被手上的劲道给震散了。
苏鸿信心头暗凛,眼神陡凝,瞧着那只暗藏杀机的手,他双手探爪虚扣,口中沉声吞气,正待迎击,不想攻势未出,太监腰身豁然一拧,走转一变,双腿一蹲一盘,另一只手换掌回首反探,直朝他裆下掏来。
没成想对方竟是避正打斜,来了这么一手。
苏鸿信眼角一抽,眼中戾气更重,狞笑道:“你他妈的,找死!”
右脚“哗”的已自水洼中抬起,足尖横空泻出一股水花,横踢扫出,带出呜的一阵风响,同时一压下盘,他心里头还是有点拿不准,这要是裤裆底下被这太监磨噌上一下,保不准他这人可就废了。
伏身而下,踢出去的腿已是与太监的双掌碰在了一起。
苏鸿信单手撑地一按,两条腿便似毒龙出海,贴地而出,腿影抖动如飞,雨幕里已然惊起一连串的闷响,噗噗噗噗……
掌腿只一交锋,雨线俱是崩碎炸开。
可这真正交手之后,苏鸿信却是觉得自己想的大错特错,动静全是从他腿上发出来的,太监的一双手白净轻飘,无声无息,可任凭他腿上劲力如何刚猛霸道,落在那双不快不慢的手掌上,竟然悉数像是被震散了,反倒是他觉得胸腹间气息跌宕,气血起伏。
这厮的暗劲怕是已练的运转如意了。
“小兔崽子,你还嫩点!”
眼见自己沾了上风,太监瞅准了苏鸿信气息起伏的空档,上身一窜,起身弓步,往后已撤开半步,走转着步伐,只绕着苏鸿信转了半圈,双掌掌心内扣,朝他后腰按来。
步子滑溜的,大大出乎了苏鸿信意料,眼瞅着就要实打实的挨上一下,苏鸿信按在地上的左手陡然发力一压,整个人横着身子,凌空转了数圈,双腿顺势一带,左脚已是落在了那太监的胸口,一声脆响。
“啪!”
可他也不好受,那一掌虽未落实,却也在他胸膛上擦了一下。
当下眉头一拧,整个人踉跄落地,只觉得胸口像是被刀子剜去了一块肉一样,疼的厉害,火烧火燎的,继而嗓子眼里居然是冒出一缕腥甜。
太监挨了一腿,口中闷哼一声,脚下噔噔噔连退数步,一张脸先是殷红,旋即转白,瞧着就跟变脸一样,口中已是忙吞吐着气息,缓和着痛楚。
苏鸿信眉梢慢慢舒展开来,眼神冷厉,脚下踱步,伸手却是脱了身上的布褂,垂目一瞧,右肩锁骨下的地方,一条乌青的印子已是落在了皮肉上,在夜里瞧着就和墨染的一样,怕是刚才被太监的掌缘噌了一下,印子周围,一些细小血管都冒出来了。
听了听马三那边的动静,苏鸿信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今天初见马三时,他便知晓其练的是猴架,想来应该是形意拳里十二大形之一的猴形,适才还能听闻几声噼啪震空炸响,但现在那边却是动静轻微,八成也是遇到了劲敌。
迟恐生变,不能再耗了。
先分个生死再说。
苏鸿信眸子一凝,眼泊中杀气凭生,只在踱步的过程里,双手已是摸向了后腰,手腕一抖,噌噌两声,等再回正,手里已是拎着两把一尺四五,厚背弯脊,黑身白刃的短刀,大晚上的,这刃口竟还能泛出冷光来。
太监瞧的眼皮狂跳。
盖因这刀竟是屠户肉案上常摆的剔骨刀,再见苏鸿信胸膛上的漆黑恶兽,太监眼神晃动,像是记起来什么说法,惊疑道:“无常断魂手?”
苏鸿信垂手倒持双刀,刀身朝下反握,淡淡道:“挑个兵器吧!”
二人正在演武场上,事实上太监一见他露了兵器,再认出了他的来路,脸上已是阴晴不定的快步赶出,足尖一勾,自那兵器架上勾起两把鸳鸯刀,等握在手里,眼里惊色才似散了几分。
“你身为刑门中人,竟还敢与咱家作对!”
苏鸿信咽下喉咙里的腥甜,鼻子里嗤笑般哼了一声,也不废话,踱步之势转为大步奔走,直直朝太监迎上。
“哼,小兔崽子,咱家的刀也不是吃素的!”
太监厉啸一声,不退反进,脚下走转,手中双刀随劲一震,但听“呛啷”一声响,黑夜里似有刀光乍现。
八卦掌本就取自于刀法,这太监掌上功夫惊人,刀法自然也不会弱,加上步伐走转,此刻一经施展起来,两撇刀光只在夜色里时隐时现,旋飞削斩,与那掌势一般无二,俱是避正打斜的路数。
眼看这厮又要故技重施,苏鸿信眼泛厉色,奔势一滞,然双腿却是缩距连环变化,挪步辗转之下灵巧快急,只侧身避开一道刀光,手中剔骨刀齐齐一横刀身,刀尖外翻,他双手紧握刀柄,步伐连环挪步,双手更是连环出刀。
步伐横移,刀势横走。
那太监眼见苏鸿信追上了自己的趟泥步,再看刀光贴肉而来,不由汗毛一立,双刀交转,怪叫中他横刀在前,已是且退且站。
苏鸿信紧追。
昏暗的夜色里,陡见二人之间伴随着金铁交击,赫然冒出无数点火星。
雨中,血花溅落,也不知是谁的血,双方快急的刀光交鸣碰撞,压抑的像是连喘息,痛呼的声音都来不及发出。
短短的八九步,二人已是交手了二十几刀。
却见太监退势一止,双眼阴森,尖声厉叫道:“死来!”
他身形方停,复又前冲,双刀反持贴臂倒握,只格挡开眼前骤急刀光,盘腿蹲身往下一坐,脚尖点地似陀螺般一转,刀光已是倒拖向苏鸿信的右肋。
他刚一动作,苏鸿信抢先已是贴了上去,避开了旋飞的刀光,不是欺身攻上,而是凌空一翻,倒栽葱般,翻到了太监的头顶,二人一上一下,一正一反,随势旋转,那太监眼见他这般不惊反喜,双臂往上一弯,刀光一转,已旋向苏鸿信的脖颈。
可他笑容忽住,却见两柄剔骨刀直直往下扎来,落在他手肘骨节的地方,刀尖随劲没入一截,嘎嘣一声,仿佛挑开了关节,而后刀尖往下贴肉径直一走,顺势破腕而出,带出一股血花。
一招得手,苏鸿信已是一挺腰身翻了出去,二人交错而过,几招之下,不过瞬息,像极了武侠小说里狭路相逢的剑客,相错一过,便见生死。
太监停步一立,神色茫然,脸色煞白,额上渗出冷汗,他就那么低头一瞧,只看见自己的一双手臂,如今,自手肘以下正耷拉着,中间的骨头,没了,皮肉连着筋,软绵绵的缀着手,血水外冒,还露着骨茬。
他瞳孔先是一缩,继而扩大,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嘴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厉惨叫。
“啊——嘎——”
可这惨叫起的快,散的急,一截刀尖,不知何时自他背后刺入,自前胸穿出。
“你、”
太监嗓子眼里已是冒出血来,他想说话,可身后,一柄刀子悄无声息的已贴在了他的脖子上,刃口横过,说出来的,全是血水外冒的咕嘟声。
眼神一黯。
双刀一撤,太监已是扑通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