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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飘雪,夜静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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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里,却见一人赤着精悍的上身,正在小小的空间里翻转腾挪,练到入神处,纵跳奔跃,势猛如虎,振臂见响,抬手见响,跺脚也见响,筋骨齐鸣,噼啪有声,如阵阵雷鸣,背后筋肉随着提跨扭腰的动作,一紧一绷,就像是龙蛇在身上跳动游腾一样,好不神异。
可奇的是,任他皮肉红通发烫,可就是不见一滴汗液渗出,闭的住毛孔,锁的住精气,到这儿,才算是身骨有成。
等到外面天色半昏渐亮的时候,苏鸿信慢慢变回三体式,平复着体内急流的血液,还有心跳。
一口热气“噗”的吐出,只似风云聚涌,在空中飘忽翻转,如一只猛虎般扑在窗户上,激的窗户纸都往外鼓了起来,不住震颤。
一晚上没睡着,心里想的全是山里那事儿。
不过,他心里急有人比他更猴急。
当然就是那些响马绺子。
如今消息传开,晚一天动手,就有更多的势力闻风而来想要分一杯羹,一个个自然是迫不及待的都想先下手,捞好处。
他们可不会管那墓里埋得什么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何况这还是关外,天高皇帝远,管也管不着。
不待天光彻亮,街面上就远远的传来声响。
“叮当叮当……”
那是马脖子上挂着的铃铛。
关东响马猖獗,一闻铃响,就知道是他们来了,惊的镇上狗叫四起,家家骇的关门闭户,生怕惹着这群横行无忌,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
一声铃响紧接着便是数十声、数百声,叮叮铛铛在这雪原上驰骋,汇聚在一处,就像是滚滚而来的洪流,哗啦啦碾过,连狗都不敢叫了,声传数里之外。苏鸿信越听心越沉,也不知道是几拨人马,这样的阵仗,就是官府遇到那也得望风而逃,像他们这样的武门高手,也要退避三舍。
屋里就他一人。
等了许久,忽见院门吱呀一开,李云龙缩着脖子,回来了。
昨夜杀了那僵尸,老燕子便去联络那些盗门的好手,准备着上山用的东西,可瞧他神情微妙,双眼笑眯,苏鸿信便知老人肯定遇到了一些事情。
“怎么?遇到事儿了?”
他问道。
李云龙这会满头是雪,须发上结满白霜,冻得像是只缩身的老猴,但听他古怪一笑。“昨晚上我找杨老憨给我准备家伙事,你猜这老小子给我说了啥?他们这白山、通化几县的盗门好手也想要沾一沾光,想要推我出去,代表盗门和那群响马搭个伙,我寻思着咱们不如明着来,你觉得咋样?”
苏鸿信没想到会来这么一出,不过他眼神一亮。“我觉得可行,这一次不比以前,单打独斗恐怕要栽大跟头,正好借借他们的势头,去探一探这龙潭!”
眼见苏鸿信答应,李云龙笑的满面红光,今天只要这事成了,那他可就算是涨了天大的面子,聚势一方,做这等大事,将来传出去,也是天大的名头,但他忽又道:“但镇场子,抬面子的事儿恐怕还得你出面,听说那群响马里有不少关东刀客,多是江洋大盗,杀人剥皮,心狠手辣,功夫不俗,恐怕不好对付!”
苏鸿信咧了咧嘴,怪笑道:“那敢情好啊,他们这回算是遇到剥皮的祖宗了!”
事情定下,李云龙便又出去了。
杨老憨,就是给他们找院子的人,在这吉林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贼头,聚众一方,做些个偷鸡摸狗的勾当,四十来岁的模样,外表瞧着实诚,像是个药铺掌柜,可这眼睛里透着股子精明,脸色白净,略显富态,面上挂笑,一副与人为善的神态。
来的时候,这人还不忘带着好酒好菜,后面跟着一百六七十号人手,其中一小半步伐轻快,身形矫健,竟然都是外家拳的好手。
“杨老憨见过苏兄弟,今儿这事儿可就劳驾您了!”
苏鸿信摆摆手,笑道:“杨老哥见外了,李老爷子与我交情过命,他的事儿,自然就是我的事儿,既然咱们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那就是自家兄弟,甭说两家话!”
李云龙在旁边捋了捋山羊胡,笑眯眯又助威添势的补充道:“不瞒杨老弟,我这位小兄弟,是在京里犯了事儿,先是杀了燕青门的瓢把子,又是败了八卦门的当家人,杀了不少人,无处可去,这才来关外躲躲!”
一听此言,那杨老憨双眼猛然一跳,笑容更深,随手一招呼,就见有人拿来一长条木盒,在苏鸿信面前打开了。
乖乖,里头赫然摆着十条大黄鱼。
“小小心意,还请苏兄弟收下!”
苏鸿信也没推辞,有时候接了东西,别人才会放心,何况这人出手这么阔绰,想来是打听到某些风声,那墓里必然有更值钱的东西。
“好!”
“既然事情定下,那咱们就去称称这群响马的斤两!”
事不宜迟,说干就干。
苏鸿信又把秦守诚喊了过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镇上那群响马歇脚的地方行去,路两旁的屋檐下拴着一匹匹马儿,酒肆客栈里,哄闹一片,吵的厉害,时不时冒出来几句黑话切口,又或是说着惹那姑娘家脸红的骚话。
路边的雪地里,还倒着几具尸首,都被栓在马屁股后头,怕是一路拖过来的,肠穿肚烂,血肉模糊。
眼见他们过来。
就听有人哈哈笑道:“杨老憨,你还真去找帮手了?”
敢情这些人居然相熟。
众人也不进去,就见杨老憨拱了拱手,笑道:“没别的,咱就爱凑个热闹,这档子事,还望诸位给个面儿,分口汤给我这群手下的弟兄!”
“嘿!”
一声冷笑。
却见个酒肆的布帘子被人掀了起来,一个双腿绑刀,穿着绒领大袄,脸色阴鸷的青面汉子走了出来,此人身形高挑,右眼上斜落着一条刀疤,左眼阴森发冷,如鹰如隼,一脸不屑的讥讽道:“面子才值几个钱啊,何况还是你们这群上不了台面的二流货色,想争食?好说,听说县太爷得的那口棺材里,光金银珠宝都够装满一盆的,呵呵,你们也想捞一把,那得看有没有这个命!”
杨老憨笑容一敛,眸子里隐露寒芒,让过身子。
“这人是方圆八十里最有名的响马瓢把子,叫作刀疤老奎!”
他一让开,苏鸿信那惊人的体魄已是映入众人眼帘,只往那一杵,就如龙盘虎踞,恶兽环伺,一双眸子一眯,但凡被其盯上一眼,立时肌肤起栗,头皮发麻,自带一股摄人煞气。
苏鸿信拧眉一笑。
“说得好,命这种东西,就是靠争出来的。”
他这一笑,那刀疤老奎却不笑了,而是凝目瞧着苏鸿信抽出来的两把剔骨刀。
“你就是给他们出头的人?”
苏鸿信歪了歪脑袋,舒展着筋骨,边往刀疤老奎那边走,边说道:“出头谈不上,也就帮个小忙罢了!”
刀疤老奎独目一瞪,旋即舔了舔嘴角,双手一垂,已是在舒展着十指。
酒肆客栈里,更是哗的钻出来一大片的人,将苏鸿信他们团团围住,街面上一时间全是拔刀出鞘的响动,场面瞬间紧张。
众人皆是瞧着街面上渐渐靠拢,似狭路相逢的二人。
想分一杯羹,那就得有实力,所谓的实力,无非就是一个打。
苏鸿信可没功夫在这里耗,如今“义和拳”声势浩大,四方响应,等把这里的事儿办完,他还得返回关内,看看能不能做些什么。
“嘿!”
他正走出不过六七步。
那刀疤老奎已是厉啸一声,双腿筋肉一抖,两把刀登时出鞘,被其顺手一接,已是带起两道旋飞晃眼的刀光,身子随着刀光一转,脚下如飞,已是卷起一片雪浪。
关东刀客的刀法,乃是简洁明了的快刀,讲究一击必杀,刀影一晃,已在漫天雪花中朝照着苏鸿信的脖颈胸口劈来。
苏鸿信一舔嘴唇上落下的冷雪,手中剔骨刀亦是乍动,口中带出一声低沉虎吼,荡起的风雪中,立见崩出一连串的火星,清脆声响激鸣。
只在众人目不暇接中,街面上上的二人,已是相错而过。
片刻后,雪浪一散,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