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和李素、徐庶商议的破敌计策,看似很稳妥,实则对执行的要求非常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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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不管洮河汇入黄河的刘家峡口再怎么及时放水,要让多日来蓄的水淹到金城城西,怎么着也得沿着皋兰山谷冲几十里地,没有大半天的时间流不到这儿哪怕是自然爆发的洪水,洪峰移动速度也比这个快不了多少。
  再加上烽火传讯多少也需要时间,关羽至少要能在远远超过己方五倍以上的敌军猛攻下,守住营地一天,而且伤亡还不能过大,得确保到时候还有反击之力。
  与此同时,带着三千人在上游刘家峡蓄水放水的徐庶,责任也是一点都不轻松。
  虽然杨千万和宋建都没有逆流来查看洮河河口的情况,但徐庶一开始蓄水的时候,可是在洮河与湟水汇入黄河的河口都进行过一定程度的施工的,只不过洮河口为主,湟水口为辅。
  后来徐庶派出去的斥候观察到了有敌人援军接近,才提前把湟水河口那边停止了施工,还紧急伪装堵塞上游的湟水分水口,让地形看起来只像是“湟水进入黄河前,有一段北侧河岸塌陷,部分水流涌入北侧低地形成堰塞湖”的状态,才没让人起疑。
  要是氐王杨千万稍微有点文化,懂点科学地理物理知识,经过湟水黄河河口时仔细勘测一番,恐怕就会发现这一处的险情了。
  但没办法,谁让他的身份是蛮王呢,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相比之下,跟他一起来增援的宋建好歹是个汉人,还认得几个字,杨千万是彻底大字不识一个。
  可惜宋建是打黄河正源方向来的,而徐庶按照施工难度,本来就没堵黄河正源。这就导致看得懂的人没路过,路过的人看不懂。
  在徐庶千方百计的谨慎掩饰下,“上游敌人有准备开闸放水”的消息,才隐瞒到了决战的最后一刻。
  后面,就看关羽打硬仗的发挥了。
  ……
  关羽在黄河-浪水渡口营地扎营固守,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是固守了足足半个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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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益于韩遂一开始的怂,不敢出城反击,关羽在这半个多月里,除了一小部分时间、主要是最近这几天,把士兵的劳力花在抢割麦子和烘烤碾转之外,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砍木头和修工事。
  砍木头的用处有两类,一类是直接可以拿来修寨墙,削成尖桩用夯土堆实。同时还挖掘陷坑、布置“鹿角十重”。
  另一方面就是能用随军运来的脚踏式车床车箭杆,加工更多的廉价无羽无金属簇的箭矢,给诸葛弩这种消耗大户用。李素这次从临洮带来不少车床,关羽和马超营地内都分了一些,可以把木质武器的生产工作挪到哪就生产到哪。
  没有金属箭簇的箭矢,在关东战场上已经不太好用了,因为只能射无甲的士兵,对付优质皮甲都有些力不从心。
  所以李素才给马超带了很多可以插拔替换的铸造金属箭簇,而关羽军中则很少储备因为韩遂的部队着甲率比郭汜还低很多,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郭汜好歹是当过朝廷骠骑将军的,也搜刮过长安的武库,有董卓军的官方补给,其骑兵部队至少皮甲管够。而韩遂是十几年的老贼,从头到尾都是炮灰流贼,能有多少铠甲。
  如今,关羽近身修筑的营地工事和大批储备的箭矢,都即将发挥其凶猛的效果。
  随着韩遂军与杨千万、宋建先后投入攻营,整个阵地上喊杀声震天。汉军士兵拼了命的隔着营墙的尖桩木栅往外放箭。
  几十部诸葛弩部署巧妙,火力覆盖角度极为刁钻,交叉扫射着冲上来敌兵的阵线侧翼。哪怕没有射准,也因为敌军横队截面上人挤人显得很密集,杀伤效果拔群,蒙都能蒙到一些目标。
  但三方叛军的军官们依然在那儿狂吼督战,让一群群跟牲口似的士兵往里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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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呀!全军突击!后退者斩!冲入营者人人赏铠甲一副、绢帛五匹!关羽军的财物辎重随便抢!”
  “不要怕!关羽的连弩没有多少箭矢的!十几天前他天天围着咱东城墙放箭压制,用掉多少箭了!如今正好趁他们下一批辎重还没到,歼灭他们!”
  “关羽军当初射上城头的箭矢都是木杆无簇的了,这说明他们的箭快用完了!拔掉鹿角、推倒拒马,直接往里冲,别管埋陷坑了!”
  惨烈的前两波攻营中,叛军军官甚至在火线处理己方被射伤的伤兵时,因为拔出箭矢后发现没有金属箭头,反而把这一点作为一个利好消息,拿来鼓舞士气,让士兵们相信敌人箭不多了。
  自古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杨千万和宋建的兵再是欺软怕硬,因为刚刚远道而来还没受过挫折,所以被战利品的诱惑激发了狼性,最初的攻势着实悍不畏死,气势如虎。
  关羽端坐在营中的哨楼上,观察整个战场,冷静地往各营墙激战惨烈处投入预备队。他这次西征一共带了两个陷阵营,其中一个就留在了黄河渡口营地,此刻自然要作为战略预备队,死死堵住敌军的突击。
  好在关羽的营地设的位置也非常巧妙,因为是渡口营地,所以背水结阵,还是在黄河边一处往北凸的拐点上,所以有大约一半还多几十度的角度,有黄河阻挡敌军根本没法夹击。
  韩遂等三方所谓的“前后夹攻”,也无非是从正东偏南二十度开始,扇面夹攻到正西偏南二十度,才一百四十度的扇面进攻角。
  十倍的人数优势,也根本无法充分展开、遍地开花。
  ……
  “当我者死!”韩遂麾下第一猛将阎行,带着亲兵队大呼酣战。
  他们下马步战,反复在营地最西侧、靠近黄河岸的那一端殊死冲杀。这个位置因为右边就是黄河,不会被连弩的交叉火力覆盖,所以一度是韩遂军杀得最深入的。
  连弩的命中率比较低,从正面扫射十箭也不一定有一两箭射得中,加上阎行的亲兵大多持盾,只要护住左侧,没有金属箭头的箭矢全部可以挡开。
  血战持续了大约一刻钟后,这个位置率先有被突破的迹象,然后关羽就把陷阵营投入到了这个方向堵口。
  阎行还不容易杀穿了六层鹿角和寨墙,然后就被蜂拥的铁甲兵堵住了。
  “喝啊!身是阎彦明也,可来共决死!”
  阎行杀得兴起,大喝一声,以手中的丈八点钢矛奋力贯刺,狠狠扎在一名陷阵营屯长的铁札甲上,优质镔铁打造的矛头微微一滑,从札甲片的拼接缝中透甲而入,居然把那个屯长捅了个透背而出。
  这把矛还是他当初被张飞捅伤时缴获的,后来重新磨砺了几次。因为他发现这个兵器比他自己用的矛质量还好,长度也合适。
  随后他如法炮制,势如疯虎,毫无花哨地用丈八点钢矛全力桶刺,不一会儿就奋力捅死了七八个铁甲兵,浑身浴血形如修罗恶鬼。
  不过陷阵铁甲兵的斩马剑和陌刀也不是吃素的,大家都是搏命的打法,很快在阎行的铁甲上也留下了好几道伤口。
  只是那些兵器不如丈八矛及远,所以近身不得,最多只是在阎行双臂上透过肩甲砍出伤口。
  阎行身边的亲兵们却没有他那么骁勇的武艺,很快被陷阵营铁甲兵们杀得左支右拙。
  尤其是不少阎行亲兵面对斩马剑,都不得不丢掉盾牌双手持兵刃格挡,才能勉强抵敌。而汉军在附近的几部连弩,却是根本没有因为敌我两军绞杀在一起就停止放箭的意思,
  依然一蓬蓬的箭雨朝着混杂在一起的陷阵兵和阎行亲兵覆盖,陷阵兵的钢盔铁札甲在木质箭矢攒射下毫无威胁,没有重甲刚才全靠盾牌挡箭的阎行亲兵自然是苦不堪言。
  连阎行本人的铁甲上,都被连续扎了十几根木头箭矢,看上去跟刺猬一般可怕,但没有一根扎伤人的,只有其中一根擦着阎行面门过去,他眼疾手快一侧脸,在面颊上割出一道血痕,但并不影响战斗力。
  不过,这一箭也让阎行清醒了些,眼看身边亲兵都快死光了,他也不得不把腿撤退。
  在后阵督战的韩遂,看到阎行败退下来,连忙过去慰问。阎行一边处理双臂和脸上的伤口,一边也感慨:
  “主公,关羽已经是瓮中之鳖,没想到士气居然还这么旺盛。我们攻得如此仓促,鹿角陷坑寨墙破坏得还不彻底,伤亡太大了,不如缓之,稳扎稳打。”
  毕竟韩遂这一战,跟之前关羽遇到的其他需要抢时间的攻营战很不一样。既然确定了关羽兵力不足,不敢出战,慢慢打也没什么损失。
  至少西凉军没看出来有什么非抢时间不可的理由。
  韩遂想了想,叹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一开始急击勿失,也是想一鼓作气这样吧,再打一次,换程银李堪督阵,以半个时辰为限。若是伤亡太大,那就稳扎稳打慢慢破坏。
  说不定,关羽军如今的士气,也已经到了崩溃边缘。我已经看过了,他们码头上只有二三十条小船,每次只能运数百人渡过黄河。
  自古背水结阵的优劣,都说得很清楚了,利在不用担心腹背受敌,弊在一旦军心不稳,就会彻底崩溃投降,或是被赶下河淹死。
  我们再加一把力,要是关羽军中出现一部分动摇者,想要抢船北渡黄河逃命,那么对剩下的士卒士气,绝对是非常巨大的打击。
  我们不是指望杀光关羽这五千人来取胜,而是把他们逼到夺船以邻为壑的绝路上!要是暂缓了,他们信心恢复了,这比多一两千援军还麻烦!”
  阎行这才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