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没有看穿贾诩的谋划,所以就全军冲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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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郭汜军中,负责今日统领步军的几个将校,也是如临大敌,准备硬扛这雷霆一击。
双方看似都莽撞,但实际上还是莽中带稳,并非胡乱送死。
马超敢以骑兵冲击步兵密集方阵,自然是因为这二十天的相持下来,他做了很多准备工作。
而郭汜敢让己方的步兵部队率先消耗,也是以常理度之、出阵前给部队的武器配置阵型配置都做了专门调整,就是奔着消耗敌军骑兵来的。
郭汜前军这一万五千人的步军,主要由郭汜的心腹部将伍习统帅,另外还有两员偏将崔坚、胡猛,都是些史书上只配在“李郭内讧”中露脸一次名字、然后就再无事迹的大众脸。搁三国志游戏里,也就武力统帅刚刚60点的水平。
不过,从这支部队为此战配备的武器来看,就知道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跟马岱的汉军步兵部队交战,一开始就准备打退却战黏住马超的骑兵——他们当中一个刀盾兵或者别的用斧锤的短兵都没有,全员不是配枪矛就是配弓弩。
具体来说,这些枪矛手又分成两类:一类是用一丈六尺以上的双手长矛、然后不配盾,可以相对快速移动的,便于退却诱敌。
另一类用的是一丈二尺到一丈五尺之间的单手枪、另一只手要配盾,以便顶在第一排,防止以密集阵应急骑兵时,马超逡巡骑射消耗郭汜步兵。
步弓手和骑弓手对射,如果大家都是松散阵型,步兵肯定更占优势。步兵的弓弩拉力更强威力更大,而且骑兵的马匹庞大会增加被弹面积,互射肯定是骑兵吃亏。
但骑兵如果是可以灵活切换远战和近战的状态,那么步兵为了防止被敌人冲锋,肯定要用非常密集的阵型。这种时候,骑兵以帕提亚圆环阵那种散阵跟步兵对射,步兵还不架盾的话,那就是骑兵占便宜了,因为步兵站那么密骑射只要火力覆盖乱射都能全部蒙中。
所以,“第一排的枪矛兵武器要短一些,便于单手灵活使用还能配盾”,这几乎是几百年来步兵将领总结出来的破敌军远近两用骑兵的标准战术了。
早在战国末期,秦军面对的只是胡服骑射的赵军骑兵,就已经这么干了,当时这种第一排的短枪配盾兵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铍兵”,铍的刃口比矛要长,矛只有八寸的刃,铍能有一尺二到两尺,后来的斩马剑、槊、陌刀等长刃长兵器,也是从铍发展而来的。
(想起原来大学里,有个同学卖弄说:元素周期表里读半边的金字旁形声字,都是后来造的。然后我就举例告诉他:第一句氢氦锂铍硼就打脸了,铍是一种兵器,这个字秦朝就有。)
……
看到马超即将冲到面前,伍习还是有点担心的。不过他就这样亲自率领了三千类似铍兵的长刃短柄配盾矛兵,挡在第一线。
后排及两翼让崔坚带领双手长矛手策应。
www.83kxs.com胡猛则带着弓箭手居中,等马超进入射程后,就立刻开始放箭。
“嗖嗖嗖”地箭雨破空之声,让郭汜军气势为之一振,不过马超军的一万八千骑兵,前排的八千人根本丝毫不惧,一点减速的意思都没有,箭矢叮叮之间纷纷落地,只有少数射中马匹的腿部才能阻挡骑兵。
郭汜的西凉军有一部分从长安武库带出来的弩,但随着逐渐消耗,如今在军中占比已经不高,因为回到西凉后,当地工匠技术太落后,已经没有继续生产弩的能力,用坏一架就少一架。所以郭汜军的远程破甲能力并不强。
马超军这边,一万八千骑也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已经有钢盔、钢制胸甲的铁骑兵,其中的精锐还额外配了肩、腿部位的锻铁镶嵌甲,大约八千骑。这些骑兵没有携带弓箭,只是拿着各种长度的枪矛,尤其是背后还跟波兰翼骑兵一样插着形似靠旗的扇形枪杆。
对这个没印象的看官,可以想象一下《倩女幽魂》里李子雄演的左千户。
后续的一万人还没来得及配置那么精良的甲胄,依然是皮甲为主,胸甲有多少剩的就配多少,但不是制式装备,后方产量还没跟上。这些部队携带了弓箭,但没有多带备用枪矛。
既然马超的前军如此重甲,当然不会特别怕郭汜军的覆盖射击。
“铍兵踏盾!”伍习看远程攻击几乎没有阻滞,也是口中微微发苦,让铍兵全部用一只脚踩住大盾后面的支木,用膝盖为盾的抗冲击力量加码,然后铍架设在大盾中间的凹陷处,杆子往后抵住地面,只在盾外露出数尺。
铍的刃与杆结合的部位,还有一圈类似于剑柄护手一样的凸出,如果架在盾上的时候,铍被冲击力撞得往后挪,这一圈护手状凸起就会勾住大盾的边缘,除非大盾跟着铍一起倒下,或者是盾、铍杆碎裂断裂,要不就是这一圈护手被撞崩,否则铍是不会单独被顶飞的。
伍习的应对不能说有错,这是抗冲击效果最稳的,虽然牺牲了一部分兵器的有效杀敌长度,但只要第三排甚至第二排的双手长矛兵帮着一起守,问题不大——步兵的矛和铍,比骑枪可是长太多了,不差这一点。
可惜的是,伍习刚刚按经验做好应对,短短几秒钟后他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马超军的骑枪怎么这么长?他不怕夹不稳或者折断的吗?自古哪有骑枪长于一丈二尺的!”伍习看到马超挥舞的新式武器抵到近处,才瞬间冷汗都下来了。
“杀!”马超把一柄两丈多长没有金属枪头的尖木棍,靠着沉重战马的高速冲击力,直挺挺扎在一名郭汜军曲军侯的头盔上。
虽然木枪尖无法扎穿铁盔,但巨大的冲击力全部由这根枪杆传导过来,还是直接导致那名叛军曲军侯的脖子直接被巨力扭断,脑袋连着头盔“咔嚓”一声往后歪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其他马超身边的亲卫骑兵,没有马超那么精准的枪法武艺,所以他们只是纷纷捅到了叛军的胸口肩膀、或者干脆直接捅在大盾上。
www.kmwx.net巨大的冲击力让数十名叛军铍盾手人仰马翻。
“马超的骑枪居然比我们的铍兵更有武器长度优势!”伍习瞬间如同当头一盆冰水,泼得透心凉。
但他随后又发现了一丝新的希望:马超军的这种新式长枪,果然耐久度不行,这么长还要传导那么沉重的巨力,很多只是捅了一下就折断了。
“断得好!让你整那些花里胡哨的,还不就是占了一枪的便宜,就等着撞在铍阵上被捅上一堆透明窟窿吧!就算有胸甲,只要捅别的地方照样扎穿!”伍习内心恶狠狠地诅咒。
可惜短短几秒钟之后,他又发现情况有所变化。
马超的先锋部队骑枪捅断后,并没有直挺挺往盾阵上撞,而是利用了兵刃长度保持的距离,拨转马头往盾阵的两翼横掠而过。
木骑枪被撞断时,马匹与盾阵的距离还有一丈半以上,花了马匹两三步的距离抵消冲力后,加上木枪撞断拿一下卸掉了大部分前冲的力量,骑兵斜着掠阵而过,后面第三排开始的叛军长矛,依然没有距离输出。
当然打仗肯定免不了伤亡,战术思想再好、战前排练再多,实际执行层也有不到位的。少数刹车距离和卸力把握不好的马超军骑兵,还是跟叛军盾阵距离太近,直挺挺撞了上去,撞翻几面盾牌、压死撞死几个铍兵,然后自己也被巨力掀飞,落入敌阵,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而且也不是所有马超军骑兵的骑枪都在第一波冲刺中就断了,那些没断的士兵,就继续拿着两丈长的杆子斜刺里继续疯狂扫击盾阵、破坏敌军的防御,直到骑枪断碎,然后再跟战友们一样,从背后那五根形似靠旗的扇面群枪中抽出一根来,继续作战。
原来,这就是马超军这些日子里,结合李素给他们的车木棍的车床,发明的新战术。
今天的作战,他们每个人都带了六根武器,手上拿一根背上背五根。
一根是传统的带有金属枪头的短杆骑枪,两根是两丈长的木质消耗品骑枪,这三根里一根拿在手上、两根交叉背在背后,这样枪杆的长度不至于拖到地面,也不至于戳到马背。
而扇形靠旗中间的三根,则要短一些,因为这三根如果太长的话,延长线会戳中马背,所以做成了只有三四尺长的标枪。
标枪的棍子有三指粗,便于握持和发力,也让丢出去的标枪有更大的重量和惯性。而枪头部分的那一尺多只有箭杆粗细,便于削尖和确保扎中敌人后这段细的部分折断在肉里,防止敌人捡起或者拔除标枪后丢回来——
这个设计思路无疑是李素指点马超的,完全抄袭了古罗马标枪那种“确保一次性使用,扎中敌人就自毁断在肉里”的设计。
而且这种工艺,如果是让手工匠人削木头,非常难加工,其他军阀也不可能模仿制造,舍不得在消耗品上花那么大精力。
但李素有车木棍的脚踏实车床,就非常容易了——相当于卷笔刀削到这个位置后,把刀口往里紧半寸就够了。或者干脆弄两套“卷笔刀”,一套粗车,第二套把粗的杆子的头部一尺再车细一圈。
马超毕竟是当世罕有的骑兵天赋极强的武将,或许只有吕布赵云能跟他各有优劣,其他骑兵将领的天赋或许都不够看,张辽也许都略逊半筹。
而马超的天赋,又尤其体现在他对冲阵骑兵和中近距离作战的把控上。换言之,吕布赵云强于马超的地方,主要是他们指挥弓骑兵游击的能力也很强,而马超这方面相对不太行。
现在给了马超一个“骑枪和标枪可以当廉价消耗品随便用”的挂,让他自己去充分想象琢磨战术、调整训练磨合部队适应新战术,简直是如鱼得水。
他刚刚琢磨新战术几个月、着手实施才二十多天,第一个遇到的联手对象就是伍习等人,也算是伍习他们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第一根骑枪用断之后,只要调整过来了冲锋方向、确保横着掠阵而过,马超军骑兵个个按照训练时教的那样,把中间三根标枪拔出来,尽量用抛物线弹道稍稍绕过前排的盾阵,往后面十几步射程之内的双手无盾长矛手抛射。
叛军的阵型非常密集,肩并肩人挨人原本是打算抗骑兵的死冲猛撞,结果根本无处腾挪,瞬间就一批批被标枪扎死,瞄都不用瞄——
玩过骑马与砍杀的玩家都不难想象,就像是城墙上两军在楼梯口扎堆互砍时,绕到敌军侧面往人堆里丢标枪,怎么扎怎么中。骑砍那种游戏设定里“骑射很难瞄准”的特性,在这种特定场合似乎就不存在了。
三根标枪都丢完之后,他们才抄起传统的金属枪头短兵骑枪,继续往前横略、或者拉开距离,准备第二轮的近战。
马超本人就这么横掠过了伍习的半个横阵宽度,一直掠到阵脚,一路捅死了十几个铍兵,最后把阵型的最角上的几个士兵打崩。
马超背后的亲兵,也跟着马超,从阵线正面横掠到角,然后重点从角开始侵蚀。
硕大的马超军骑阵,俨然从一开始的楔形阵,变化成了两个旋转的弧形铣刀。而伍习的步兵大阵,就像是一块四四方方等待铣刀加工的铁料,先被从正面表层铣掉一层,再慢慢往两个角铣磨。既不虞铣床崩刀,又能先磨平待加工铁料的棱角。
骑兵冲阵最怕的就是失去速度、陷入肉搏缠斗。玩过《罗马全战》、《中世纪全战》的玩家,都知道骑兵冲锋要冲完之后拉开继续冲。
马超并不知道,或许千年之后上杉谦信的“车悬阵”,也可能是如此异曲同工之妙的吧。
料转刀不转为车,刀转料不转为铣。
可惜的是,伍习这块待加工的铁料,并不是整体都那么坚韧的——他更像是那些卖廉价低质菜刀的无良奸商的产品,只有表面那一层是好钢,里面都是劣质熟铁,表层好钢被铣完之后,里面的软弱部分一旦暴露出来,就是一坨菜。
更何况,伍习的治军能力根本不值一提,遇到这种前所未见的新战术,前排士兵被超大交换比屠杀了一批之后,士气很快就有崩溃的趋势。
两翼的羌族骑兵倒是想来救他,护住他大阵的两个角。无奈这些骑兵连甲胄都没有,也没有足够长的枪矛,马超军拿出第二根备用的木质消耗品超长骑枪,一个对冲,就把羌骑撵走了。
马超的铣刀阵转完半个圆圈,又回到了距离敌阵百余步远的位置,前排的士兵也差不多都冲完一轮了,刚好可以加速、尾随、衔接。不管刚才对付羌骑时有没有用到第二根超长木质骑枪,现在他们人人都把那长枪拿出来了,准备对大阵正面再次如法炮制。
不过,马超也估算到了这一次敌人已经动摇不堪,似乎随时都会摇摇欲坠。所以,他不准备再“车悬”铣一遍了——这次他打算木骑枪捅断之后,直接不减速硬冲!敌人已经快乱了!
“全军突击!”马超挺着木质超长骑枪再次直挺挺地冲上去,同时把他那柄用了多年的金属短骑枪搭在鞍桥上,准备等长的消耗品断了之后立刻换短的持续作战。
马超清晰地看到他对面的敌兵已经彻底被他的气势所震慑,枪矛凌乱、因为缺乏了前排的铍盾兵保护而如波开浪裂,不愿正撄其锋芒。
马超见状,露出一丝狞笑,微微调整一下方向,朝着一面敌将的大旗直挺挺冲过去。那是敌军长矛方阵领兵偏将崔坚的旗帜,原本防守得跟刺猬一样严密,但现在那外面的刺已经变得凌乱不堪。
“喝!”马超一枪平端,矢贯刺出,手几乎握到了两丈枪杆的最尾部,但依然非常平稳,中平一枪扎在一条线上,全程枪杆的重心都没有上下摆动。
崔坚已经在提防了,双手握矛握得手心冒汗,但依然没料到马超在那么远的距离就开捅——马超抬手的时候,两人相距至少还有三四丈,而且中间还隔着几个杂兵呢。
谁会想到那几个杂兵,在马超大喝的那一瞬间,就波开浪裂般往两边逃跑、甚至腿软倒地直接被马超战马的铁蹄踩死,都不愿意为主将挡枪。
马超这一枪是奔着咽喉而去的,崔坚只来得及做了一个下意识缩脖子的动作,把头压低了半尺,结果被扎在了鼻梁上,枪微微一滑捅进眼眶里,透颅而出。
“咔嚓”马超的超长骑枪也同时断裂,马超立刻抄起鞍桥上的丈二金属短枪,继续飞舞乱刺。
远处的伍习看到崔坚的死状,知道自己今天诈败的使命肯定可以完成了,但“诈败前尽量消耗敌军”的任务,恐怕要成为泡影了。
只好把贾诩交代的任务抛在一边了。
伍习的消耗敌军、然后诈败诱敌,彻底转变为了结结实实的彻底失败。
步兵大阵整个崩溃,如潮作鸟兽散,被马超从背后掩杀,也顾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