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导致了己方重大的物资损失,和数千规模的士卒淹死、麹义的两万部队被打散,荀谌在袁绍那儿着实挨了好几天的狠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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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所有谋士中的被眷顾程度一度降到了最低,比田丰和如今的沮授都更不受信任。连带着颍川荀氏这样的家族,在袁绍那儿的影响力也降低了一个等级。
不过,荀谌冷静下来之后,也意识到自己的计策并没有算彻底失败。因为只要继续施工,把野王城的水路撤退通道断了,最终还是可以把关羽诸葛亮全杀。
而且,这段时间里,袁军陆路在包围关羽的三座据点后,也没闲着,而是进一步绕过城池不顾粮道向前推进圈地,陆路南线已经推过了轵县,把轵县都包围了。
然后进逼堵死了轵关陉和箕关陉这两座王屋山上的重要隘口、堵死了汉军从陆路由河东支援河内的主要道路。
换句话说,关羽留在河内郡的六万人,只剩下沁水水路这条后撤路线,如果再把沁水堵死,这六万人就是瓮中捉鳖了。
袁绍军前前后后死了近两万、负伤逃散更多,但战略目标达到的话,还是值得的。
荀谌于是卖了自己的老脸,甚至拿出家族信用在袁绍那儿的最后影响力来背书,把上述道理极力推荐给袁绍:
“主公,之前被关羽算计,只是因为我们不备。关羽来偷袭,正说明关羽害怕我们这么做。所以敌人越是害怕我们就越是要坚持做,怎能因为阻挠挫折而放弃?
张郃、高览二位将军虽然有所损失,但算下来因此而死之人不超过五千,麹义将军的损失主要是部队炸营打散,真被关羽夜袭杀死的士兵比例并不高,假以时日还是可以收拢起来的,这时候一定要坚持啊。”
袁绍畏惧损失犹豫不决的毛病又有些犯了,勉为其难继续两手准备,一边组织攻城一边挖沁水改道。
两天之后,七月初四,野王城的城墙终于出现了数处被投石车阵彻底砸烂砸平的缺口,攻城方步兵已经可以直接趟缓坡冲杀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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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好消息让袁绍微微振奋,对荀谌那种慢工细活的消耗微微转为不屑,对施工阵地的防守戒心也再次下降了点——当然,倒是不至于再给对方夜袭的机会,毕竟袁绍也不是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的人。
但是,城墙被攻破后,才发现诸葛亮已经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提前在城墙破口内做了二层、三层防线,相当于简易的内瓮城,袁军将士们杀进缺口后还是面对敌人居高临下的堵截,甚至有更多神臂弩兵严阵以待对着城墙缺口处攒射覆盖。
结果,七月初五的攻城效果,反而比七月初四城墙刚破时还差一些,袁军伤亡反而提升了。毕竟城墙刚破的时候,袁军士兵上上下下都觉得胜利在望,翻过这道坎就赢了,临门一脚的时候精气神是很足的。
如果翻过一道山发现前面还有一道山,这就容易形成瞬间的士气低谷,觉得敌人的顽强抵抗简直没完没了。
袁军不得不重新组织调度、恢复士气,准备七月初六开始按照新的节奏组织进攻。并且安排部队换防,让闲置的文丑蒋奇等部生力军把张郃高览彻底替换下来。
谁知,关羽和诸葛亮果然没打算跟他们耗下去。
袁绍这边还在准备七月初六新一轮攻坚呢,七月初五晚上,关羽趁着前面几天把值钱的笨重的守城物资疯狂倾泻到袁军头上、总算消耗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值钱细软也足够随船带走了。
然后关羽就坐了七八十艘艨艟、几百条走舸和更多之前用大篷车改的小船,把他残余还剩堪堪两万人规模的部队、三千匹战马,从野王北城的水门突围,直接进入最近几天水位重新开始有所下降的沁水,突围回石门陉。
袁绍没料到关羽早不走晚不走在这天晚上走,所以连连得到消息、试图派部队追击堵截,也已经来不及了。
袁绍军在三天前拦河堤坝第一次被毁的时候,其实是最警觉的,在城墙即将被攻破的时候,也是比较警觉的,因为从战争心态来分析,那些点都是敌人比较容易走比较容易绝望的时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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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不济,如果再往后拖,拖到诸葛亮在野王城墙破口内安排的第二道、第三道防线也岌岌可危的日子,那也是关羽撤军的高危期。
谁知关羽偏偏就是选了“在新一轮的杀手锏刚刚亮出来、我军战况还能坚持新一轮周期”的情况下,“乘胜撤退”。
简直如同后世那些炒股庄家做了半天图形哄骗韭菜、结果才刚拉一个涨停板就虚晃一枪果断出货,把袁氏韭菜割得不要不要的。
袁绍的部队组织起追击的时候,关羽已经往上游航行了二十多里,从河上把本就没有完全修复的堤防再进一步破坏一下,然后继续逆流而上。
袁军的船只都在下游,肯定追不上,只有骑兵足够快速反应,可以沿着沁水两岸骑射截击,但关羽军有船,骑射根本没用。
只有个别夜晚航行出现事故、相撞搁浅的落单战船,被袁军围住冲到近前砍杀。过程中累计也损失了五六条艨艟、几十条小船,也是在所难免的。
把两万人撤下去,过程中怎么可能完全不蒙受损失。
部队逆行到五更天,已经靠近了石门陉。石门谷口有汉军扎营守关的部队,就在关羽撤退前两天,石门陉外的沁水县也被汉军放弃了,沁水县守兵也全部收缩到石门陉执行堵口。
石门陉西侧有河谷缓坡,东侧就是沁水流经山谷,此处是太行山与河内平原的交界处,沁水落差比较大,船只无法自力逆流而上。
所以士兵们通过防线后纷纷下船、然后站在东岸拉纤把船拉过这几里地的湍急河道。
袁军追到石门谷口,碍于此地同样是太行八陉级别的险要之地,无法攻入,眼睁睁看着关羽从谷侧的湍急河流撤走。
于是,野王、沁水、温县数战,结果就是袁绍原本打算分割汉军、各个击破,集中优势兵力车轮战,把关羽在河内郡突出部的六万守军全歼。
结果,袁绍累计死了两万多人,伤、逃四万,却只换来了杀敌数千。
关羽给袁绍放完血后,还有五万多人走沁水、黄河水路都成功后撤了,依托石门陉、轵关陉、箕关陉等太行八陉中的三陉,继续跟袁绍打山谷阻击战。
而且袁绍的部队进一步前推之后,后勤补给只能依赖黄河干流。其他沁水、济水的航运条件都严重恶化。
之前为了逼关羽走位而瞎搞的水攻计策,遗留下了大片原本肥沃灌溉良好的低洼农田被淹、河内西部半个郡原本的富饶之地,到处有小沼泽,还有被淹死的百姓。
从七月初一决水以来,到如今七月初六,经过六天的酝酿,瘟疫也逐渐猛烈起来。诸葛亮走的时候,倒是本着人道主意的考虑,把军中多余带不走的药材,凡是可以扛伤寒和其他夏季虫媒传染病的,都分发给野王百姓。
同时,诸葛亮走之前还组织了把攻守双方以及城内百姓死者的尸体,累计一万多具,凡是能收尸收到的,全部用被攻城方投石车砸毁的民居的废弃木材,集中焚烧处理。
因为诸葛亮知道,在敌军水攻改道河流、沼泽处处的环境下,哪怕浅埋尸体也无法阻止死尸被大面积浸泡腐烂传染疾病,必须烧掉才绝对安全。
但城外攻城方阵地里、那些敌控区的尸首,诸葛亮也没办法去收。而且他撤军的时候也不可能“携民渡江”,因为船根本不够,能运走两万战兵已经是很不错了。
百姓就指望他们在沦陷区暂时给袁绍当顺民、自己注意卫生条件了。
……
袁绍拿下野王城时,心情也是百感交集。
死了那么多人,打了两次败仗挫折,好歹最后失地倒是收复了。
河内郡全境,除了太行八陉那几个山口,其余平原富饶之地倒是全部拿了回来。可是要继续进攻,难度却丝毫没有降低。
敌军的守卫阻击部队,一支都没有全歼掉,都被关羽诸葛亮发挥水路优势撤走了,连大兵团提前渗透到敌后、团团包围都没有效果,没有控制制河权就是这么尴尬。
但是,为了鼓舞士气,即使知道战果不理想,宣传上也还是要表示己方打了大胜仗。
就好比常公让胡宗南打下陕北的时候,哪怕是拿下了几座对方主动放弃的空城,什么有生力量都没歼灭到,但是常公一方的报社媒体还是得大书特书强调前方打了大胜仗、重大战略胜利。
大将军光复了野王!光复了河内!打破了历史上长平之战的魔咒!上党郡的丹水与黄河流域的通航被重新打通了!
这次的宣传力度,比历史上官渡之战中前期、关羽斩颜良后,曹军主动放弃延津、白马,后撤到官渡、任由袁绍“光复延津、白马”时的宣传力度,还要大一些。
荀谌也借着这个契机,名义上恢复了袁绍对他的信任:不管怎么说,人家是真帮你吓得关羽和诸葛亮不得不撤退,唯恐再不走走不了。
但明眼人都知道,荀谌已经失去了再次献策被采纳的机会。
同时,主张大兵团从河内郡单一路线进攻的许攸,也因为荀谌的连累,没有办法打出包围战大规模歼灭敌军主力。许攸在袁绍心中的信用背书,也再次有所下降。
沮授总算觉得自己有机会推销他的多路分进合击进攻计划了。
在河内一路后勤条件被严重破坏的情况下,只有分进合击才能分摊后勤压力、降低堆叠惩罚,并且进一步实现对关羽的合围威胁。
到时候要么围歼关羽,要么逼迫关羽继续大踏步后退,不管怎么样总比目前这样对着太行三陉一步步拱要主动得多。
沮授找来找去,荀谌已经被证明无法联合,其他谋士又不是一条心,沮授这次只剩辛评、辛毗兄弟这两个工具人可选了,借由这些工具人出面,帮他献策,以免袁绍的不信任和抵触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