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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晨光初晓。
营帐掀开,出来的是一张面色苍白的脸,特别是配上一脸的虬髯大胡子,更是让他的虚弱显露无疑。
此人正是身中血蛊,本该昏迷不醒的凌川统领。
“统领,你大病初愈,干嘛起得这么早?”
一个皮肤白净,气质阴柔的蓝衣捕快赶紧上前扶住他。
“小段,我没事。”
凌川推开小段,有些逞强道。
看着炊烟开始升起的营地,凌川眼神中再无虎王的凌厉,而是一种自责和疲惫,他语气有些艰涩地问道:
“听说我昨天伤了很多兄弟,他们没事吧?”
小段笑了笑,安慰道:
“统领你放心,大家都没事,他们知道你中了七杀的血蛊,是身不由己,所以也没怪你。
对了,七杀已经死了,好像是那个叫江平的小子杀的。
这次也还要感谢他呢,要不是他冒险引着统领离开,等到大宗师到场,我们兄弟们可能还真的要折损一些。”
“江平吗?”
凌川低声念叨一句,目露感慨。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靠脸吃饭的小子一下子做了这么多事。
他还知道,自己之所以能醒来,也是这个江平找到解药,救了他。
“我这下算是欠了他一条命了……”
“什么?”小段一时没听清。
“没什么,对了,铁大人的意思是今天走吗?”
“是的,铁大人说这次行动很成功,既然已经剿灭夜雨楼,剩下的手尾会通知本地官府,让他们来收拾。
而她也会向总司为我们请功,至于具体功劳让我们自行回去论功行赏。”
“呵呵,倒是雷厉风行,铁家之女,果然名不虚传,是我小瞧了她啊。反倒是我,这次丢人了啊。”
凌川自嘲地笑了笑,目光一时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作为凌川心腹的小段却知道,自家大人一直想要靠自己在神捕司获得一席之地,但神捕司最上层早已被铁家牢牢把持,容不得第二个声音。
想要继续上升,就必须向铁家靠拢,否则的话,一郡统领便是天花板了。
现在看来,通过这次行动,统领是准备向铁家纳投名状了。
他心中不由涌现出几分豪情,以统领的能力,再有铁家作为助力,未来会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而作为统领心腹的他,自然也就会水涨船高。
人活一世,谁能逃脱名利二字。
……
另一处营帐。
姐姐弟弟正在说着悄悄话。
“我可是给你面子,不再追究了,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今后不准再跟他有来往了。”
铁观音轻声细语,十分温柔:
“他毕竟是夜雨楼的杀手,而你现在有神捕司背书,身家清白,以后就是青云门嫡系传人,虽然小门小派,但也好操作。
而且经此一役,你在江湖上也算初出茅庐了,若是以后传出去你和他有旧,对你名望和前途都不好。”
江平却是一副软饭硬吃的样子,眼神斜瞥着铁观音道:
“你这是在教我做事?
那是我的兄弟!兄弟你懂吗?!”
没想到自己的苦口婆心换来的是这个态度,铁观音先是一呆,而后看到江平那偷笑暗爽的眼神。
她顿时怒从心起,一把掐住江平脖子,按在桌子上,冷着脸狠狠威胁道:
“那你是觉得老娘对你太温柔了?!是不是给你脸了?!”
“疼疼疼!!!姐姐我错了!
啊啊啊!!!放手放手!”
江平一秒破功,然后大声求饶。
这个剧情不对啊!
明明昨天感动爆表,说一句攻略成功,即将解锁最后姿势也不为过。
怎么还是这个态度?
亏他以为自己今后就要走上人生巅峰,搞了半天,原来还是个弟弟。
“赶着不走打着走!”
铁观音冷哼一声,自己都没这么温柔地跟自家爹说话,可这个小王八蛋却不识好人心。
“听不听话?!”
“听听!!!”
江平被按在桌上,脸都快被挤变形了,赶紧对天发誓道:
“从今以后,我就要跟杀手七夜恩断义绝,他还敢当无情的杀手,今后就是我正义小郎君的敌人!”
至于什么魔道传人七夜,大宗师七夜,未来魔君七夜,那都是自家好兄弟,这个就不用说出来了,懂的自然懂。
铁观音虽然觉得江平说的哪里不对,但一时也说不出来,只好先放了他。
“哼,算你识相。”
就在这时。
“咳咳,我没打扰你们吧。”
一个丰神俊朗的中年帅哥掀开营帐走了进来,啧啧感叹道:
“知道你们年轻人火气旺,不过动静也小点,要不是我在外面守着,恐怕那个小酒就要冲进来大开杀戒了。
观音侄女啊,当叔叔的我得提醒你一句,玩归玩,闹归闹,可千万别搞出什么人命来。
那你爹面子上可就过不去了。”
南宫玄奇一副长辈过来人的教导,可看他那兴奋的小眼神,恐怕是巴不得搞出人命来,他好看热闹。
铁观音经过江平的连番洗礼,如今对这些内涵深重的话理解奇快,不过南宫玄奇是长辈,还是打不过的长辈。
她只好故作羞涩,一副小女儿姿态,跺脚道:
“南宫叔叔,你说什么呢?!”
爷爷的,要不是打不过你,非得把你南宫剑圣打成南宫大乌龟!
老娘不要面子的啊!
铁观音心里在咆哮。
“行了行了,你出去跟那个小酒解释吧,我看他最近都有走火入魔的架势了,你们也别刺激人家,有什么事,偷偷的来嘛。”
南宫玄奇以一副人生导师的模样指导道。
闻言,铁观音看了一眼仍在懵逼状态的江平,偷偷掐了他一把,跑了出去。
江平痛的龇牙咧嘴。
不过等到铁观音跑出去以后,他很快恢复平静,看向想要单独向他谈话的南宫玄奇,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前辈。”
江平不卑不亢道。
“其实按年纪来说,你叫我爷爷也够了。”
南宫玄奇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
江平脸色一僵。
玛德,这都什么人啊。
之前是想要我屁股,现在让我当孙子!
我特么的今天就要……
“哎,爷爷。”
江平俯首低眉,从善如流。
叫爷爷就叫爷爷呗。
人家八十岁的老人家了,不能因为人家长得年轻就否认这个事实,叫声爷爷又不吃亏,尊老爱幼嘛,才不是因为人家是大宗师,一剑可以把自己劈成八瓣。
“哈哈,有趣有趣。”
南宫玄奇也被这声爷爷叫得一愣,他是真没想到江平还真叫了。
按道理说,江平这个年纪,这个实力,搁在哪里都是天才的年轻人,傲气那是一个比一个大。
别说大宗师,就是亲爹站在面前,也别想他低头。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可怕,要是当年我也有你这副脸皮,算了算了……”
“不过既然你叫了我一声爷爷,不给你个见面礼,我还真没那脸。”
说着,南宫玄奇从怀中掏出一把寸许长的青玉小剑,扔到江平怀里。
“这是……大宗师的护身剑符!”
江平上辈子走南闯北,吃遍天下,也是识货之人,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好宝贝。
然后……
“爷爷爷爷爷爷爷爷!!!!”
叫完之后,江平一脸期待地看着南宫玄奇,一副你不用怜惜我的架势。
“咳咳咳!!!”
南宫玄奇使劲咳了几声,身为大宗师的他好悬没缓过劲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十分艰难地又从怀里掏出一柄青玉小剑,小心交代道:
“这玩意做着挺麻烦的,你省着点用啊。”
“还有啊,你既然是观音的干弟弟,咱们就按辈分来叫,你叫我南宫叔叔,叫南宫大哥我也不介意的。”
只要别谈什么见面礼的事,咱们一切都好商量!
南宫玄奇在心里狠狠地给了自己两巴掌,你说你没事装什么逼呢?!
江平美滋滋地收起两把剑符,这可都是好宝贝,让他的保命能力直线上升。
虽然他一向稳健,从不瞎几把浪,但底牌这东西,永远不嫌多。
何况这个剑符最重要的功能不是用来杀人,而是一种身份的证明。
拿出剑符,都不用激发,只要不是脑袋秀逗,或者走投无路的人,谁敢不给几分面子。
他背后可是站着一个大宗师呢!
江平因为不喜欢打架的缘故,所以对于扯大旗,狐假虎威的这套操作,一向熟练。
话说上辈子他曾经干过的一回事,就是在一次江湖仇杀当中,拿出了五件分属不同大宗师的护身剑符,刀符,枪符,拳符,掌符,面向全场劝架。
那一天,大家别提多和谐了。
当然,江平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收起剑符以后,他诚心对着南宫玄奇躬身一拜:
“小子多谢南宫叔叔!”
“在我面前,不用那么多礼数。”
南宫玄奇摆了摆手道:
“你就算不叫我爷爷,这剑符也是给你的。
我南宫玄奇从不欠人人情,不管你小子昨天是有意还是无意,都算我欠了你一个小人情,这份剑符,就是我的礼物。
不过没想到你小子脸皮这么厚,竟然还能从我手里多坑一份走。
嘿嘿,我现在可是有点期待铁傲那家伙见到你的样子了。”
江平小脸微红,一副纯情小处男的样子:
“其实我和铁姐姐没什么的,也还没到见家长的地步。”
“啊呸!现在的小年轻啊,一点都不像我们以前,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藏着掖着,有什么意思,好姻缘都跑了。
我知道你担心观音的婚约,不过江湖儿女,爱恨由心,他们又没拜堂成亲,还没送入洞房,一切就不算晚。
真等到人家娃都有了,那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南宫玄奇说起感情来头头是道,到最后更是唏嘘不已,一副我是过来人,我知道的样子。
江平心想这位前辈还是同道之人,不知道家中有几房妻妾,内院又是否和谐。
他正要虚心请教,就听到南宫玄奇嘿嘿笑道:
“当然,我就是这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要是真和观音侄女成了,可别说是我怂恿的。
人家毕竟是三皇子还有神捕司,我这小门小户可受不得他们折腾。”
江平:“……”
“好了好了,此间事了,去也,去也!”
而后,南宫玄奇仰天一声清啸。
唳!
就见一只青色大鹰从天而降,盘旋在神捕司临时营地半空之上,卷起阵阵狂风,只听得叶子哗啦啦作响,风沙弥漫。
“哈哈哈!!!”
南宫玄奇脚下轻轻一点,身形就一跃数十丈,站在青鸠背上,风吹起他的长衫,猎猎作响。
青鸠一震翅,便远去数百米距离,独留一个小小黑点,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阵淡淡笑声证明他来过。
来无影,去无踪,神龙见首不见尾,这就是大宗师的风范吗?
不知多少人心底泛起这个念头。
而远去的高空中,南宫玄奇摆了一会姿势,见视野终于远去,就一巴掌拍在自家大鸟头上,低声训斥道:
“多少次了,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
“不要起这么大的风,搞得大家都睁不开眼了,还怎么看我的潇洒身姿,我摆个造型,你知道用了多少设计,要花多少心血吗?
呸,蠢鸟,全让你毁了!
回去禁足,三个月不准见你老婆,乃乃的,老子都没找到媳妇,你一只鸟竟然都生娃了!”
“唳!”
青鸠委屈的低下头。
通晓人智的它知道,其实主人就是找个理由要惩罚它而已。
这件事还得从七八年前,它无意中邂逅到如今美丽的孩子他娘开始说起……
……
南宫玄奇走后不久,众人也收拾东西,骑马走出山谷。
守在山谷外的丁一全已经得知此行行动大获全胜,所以迎上来之时,脸色很是喜气。
不过瞧出此刻气氛有些不对,他没多说什么,很低调地去帮忙收拢人马,护理伤员去了。
“行了,你老别拦着我了,我是去告别的。”
江平凑在严防死守的酒仙人面前,小声说道。
如今的酒仙人都魔障了,似乎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以前多潇洒不羁,喝到哪醉到哪,现在却仿佛一个护着自家小鸡的老母鸡,对他这只小鹰那叫一个不顺眼。
“真的?”
酒仙人不信任道。
江平翻了个白眼:“那还能有假,你老就在旁边听着,我还会骗你不成。
话说你老是不是太针对我了,我也算是送了你好几坛子老酒呢。”
想到那些让他喝了个痛快的酒,酒仙人也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你也别再刺激老夫了行不,难道你以为观音大侄女就我一个人盯着?
信不信你跟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现在都摆在我家大人案头上呢。
也幸好你小子把持住了自己,不然的话,可能老夫现在都收到处理你的命令了。”
“小子,我不是要拦你,是在保护你啊。”
“咳咳……”
江平脸色一黑,干笑道:
“没这么严重吧,我跟干姐姐一直恪守礼数,从未逾矩的。”
“我就怕你把持不住啊。”
酒仙人悠悠一叹。
“你们说什么呢?”
铁观音驾马而来。
“哦,说今天天气不错呢。”
江平看着容光焕发的铁观音,笑道:
“另外,还有我要向姐姐辞别。”
“你要去哪?”
铁观音手里的缰绳突然一紧,问道:
“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我要去还一个……应该算是承诺吧。”
‘你一定要来找我啊!’
那个憨憨的姑娘的喊声似乎还回荡在他的耳边。
江平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和温柔:
‘突然再见面,她一定很惊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