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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并不接张百落的话茬,“最后再问一次,是否愿入新世界。”
魔神们并肩而立,将厅堂围起,天上天下,密不透风。
张百落挥剑血振,收剑入鞘,吐了口带血的吐沫,神武的仙人形象有损,此时他反倒是个市井的地痞流氓。
“入!”
他咬牙道。
还未等君王回话,他又接道:入你老母!”
君王沉默无言,祂们这种生物并没有父母子女的概念,但也能明白张百落是在羞辱自己。
而厅堂前的张百落却是又挨了一脚,被董璇踹出去老远。
“你还想入祂老母!好啊,张百落,我没看出来,居然还敢对别的女性起心思!再说了,祂那么丑的玩应儿,鬼知道是什么垃圾生出来的啊!你怎么这么重口味!”
董璇前半段河东狮吼,后半段却是话音一转。
张玄生看的目瞪口呆,没想到一向待人谦和的母亲骂起人来会这么犀利,教育了父亲不说,还把敌人羞辱了一番。
“语气词,语气词,这不是情绪到了吗,当不得真的,我发誓对老婆大人忠贞不二,别的女人我看都不看一眼的!”
张百落屁颠屁颠的跑回来讨好老婆,若不是处在这等场景,说不定他都已经开始捏肩捶背了。
“既如此,那我便送你们上路吧。”
君王淡淡的开口,祂放弃了对张百落的招揽。
“呵——你真以为吃定我们一家人了?”
张百落冷笑,也没有再次拔剑。
和妻子相视一眼后道:“我说过了,谁也挡不了我们夫妻俩要抱孙子,天道不行,你……也不行。”
说着,他回身看向儿子,“儿子啊,对不住,爹娘没本事,说好了你拜堂成亲不会有人打扰的,可他们实在太烦人。”
“爹!娘!”
张玄生好像预感到了要发生什么,疯狂的扑击屏障,撞的头破血流,然而无济于事。
“起开,挡一会儿,我有话跟儿子说。”
董璇将张百落拉开,让他去抵挡那些“杂兵”
“娘!娘,放我出去,我不怕了,我不怕,我真的不怕了,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张玄生声音激动而颤抖,近乎于祈求。
“儿子啊,听话,今儿恐怕我跟你爹要在这陪这丑东西多玩会儿,娘有几句要交代你的……”
董璇说到这里,听见后面来了一句“长话短说!”
显然生怕自己媳妇对儿子啰嗦的性子这时候体现出来。
董璇笑意盈盈,没理身后那个,道:“儿子,以后你可能就不记得爹娘了,但要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穿衣服,夏天别热着了,冬天记得穿厚点……”
“……还有啊,要记得多交些朋友,最好还是去学堂吧,总归读读书还是有用的……”
“董璇!你有完没完,知道什么叫长话短说吗!?”
背后,男人血战的声音响起。
“闭嘴,我还没说完呢。”
后面的男人顿时又闭嘴了,强提气息再战。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可一定要娶个媳妇,娘不在也没法逼你了,下次就找你自己喜欢的吧,早点给娘抱个孙子……孙女儿也行,娘不挑,都有最好!”
到这里,董璇停下来了,她其实还有太多想说的话,但有人撑不住了,她其实也撑不住了,之前的那次伤变得越来越严重。
高高在上的君王出手了,亲自送这对夫妻上路,是祂对强者最后的尊重。
然而这次张百落和董璇没有抵抗,只是笑了笑,抱在了一起。
衣袍湮灭,骨肉化去,张玄生的嘶喊痛彻心扉,五指抓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血痕。
“咦?”
可君王却忽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既然是滔天的愤怒:“尔敢!”
祂从未显露过愤怒的情绪,然而此时却像是怒至疯狂。
夫妻俩湮灭之处,一道白光亮起,在这无垠的黑暗虚空就像是那点亮世界的希望火光,可以燎原。
那光芒又星星点点,瞬息之间便化为了纯净的光华,那是极致的光,一切黑暗都要被驱散,一切因果都要被逆转。
世界的一切都在倒退,本已死去的魔神们血液回归,本已破碎的世界再次拼接,本已降临的君王被强行拉回!
而小屋中,张玄生木然的看着这一切,他的身躯竟然也在变小。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爹娘逝去了,他们永远的离开了自己。
眼泪不住的流下,但不管他的喊声再怎么撕心裂肺,都无法更改眼前的一切。
在心神悲痛至将要昏迷前的那一刻,张玄生再次感到了温暖,他恍惚睁开眼,看到爹娘再次向他拥抱。
“儿子,你是我们独一无二的宝贝,记住,你是独一无二的!活下去。”
父亲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郑重,他刚刚要说的话没说完,这是他对儿子最后的提醒。
随后,在泡影即将完全消散时,几乎是同时的,两人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儿子,爸爸/妈妈爱你。”
张玄生的泪如海崩,哭到不省人事,而他的身躯却越变越小。
世界在回退,而他却被一团白光托起,穿过了因果时间的屏障,抵达了另一个本应和此界永远无关的地方。
………………
九霄大陆,神封门,洞府内。
张玄生缓缓的睁开了双眼,泪流满面。
他曾经的疑惑都解开了,他埋怨过,痛恨过。
他痛恨将自己遗弃的父母,难道因为他倒霉,就弃他于不顾?
儿时,每当他透过窗户,看着街上被父母牵着手,吃着零食的孩子时,他都会羡慕嫉妒,他都会在想,为何他没有爸爸妈妈?
为何他的爸爸妈妈,是如此无情冷血的人,在他还是婴儿时就将他遗弃在医院。
可现在一切的谜团都揭开了,往昔的一幕幕画面闪过。
婚礼前父亲对自己嘱咐的那些羞人事,他和父亲去年一起上山打猎的事,战争结束父亲归来时夕阳下的身影,一家人冬日在屋中围在火盆前取暖,庭院中飘香的蒜黄炒鸡蛋,爹娘为了给自己夹菜在饭桌上争吵,他在山上采药扭了脚母亲给自己推拿,他抱着父亲给他做的木质玩具欢喜雀跃,他……记忆慢慢倒放,直到他第一次记事蹒跚学步拉着父亲的裤脚的时候。
张玄生哭哭笑笑,口中喃喃自语,近乎疯癫,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原来曾经有过那么牛逼的一对男女爱过你,他们爱你……直到他们死。”
他有爸爸妈妈。
只是他们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