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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陵的爆炸一起,“轰”的一声羊倌自己也被气浪掀翻出去,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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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
他将满嘴的泥土吐出去,踉踉跄跄走过去扶起刘福与侯火。
三人都是一身镶白旗衣甲,为了方便行事,羊倌还把自己那两撇打理了好几年、油光发亮的小胡子剃了,整个人少了许多奇怪的气势,却变得更加奇怪。
此时羊倌四下一看,好不容易才瞄到秦玄策正被一群人杀得左支右绌,他飞快提刀冲上去与秦玄策拼了一刀。
“铛”
两刀相交,秦玄策眼见这镶白旗大将武艺不弱,心头暗叫一声不好,他持单刀不太顺手,便又以枪势一刀刺过去。
“是我。”
羊倌险之又险避了一刀,趁隙在秦玄策耳边低声提醒了一句。
秦玄策定眼一看,又是一愣。
“你是谁?”又是一刀挥下来。
“你娘……我啊。”羊倌压着声音骂道。
“老子是你祖宗!”
秦玄策还想再砍,再一看,只见这人一双眼贼溜溜的,确实有几分熟悉。
“是你?你这嘴长得真丑。”
羊倌又呸了一声,顺势打掉秦玄策手中的单刀,刘福与侯火便上前一把将其按住。
那边还有兵士要围上来,羊倌手中持起一枚令牌便怼到他们脸上。
“我等奉睿亲王令,将此楚寇押回盛京!”
他们这边四人加上秦山河的心腹三人,一行七人便飞快穿过混乱的人群向昭陵外奔去。
秦玄策回头一看,却已望不见秦山河的背影。
他并没有原谅秦山河,甚至心里还对其带着深切的恨意,却觉得秦山河应该和自己一起逃……
“王笑呢?”秦玄策收起心中这点失落,又低声向羊倌问道。
“我没见到侯爷,侯爷只传消息说与我们在昭陵汇合。”
羊倌潜伏进盛京时,王笑让他带上巴特玛璪,自然不是为了他过得不寂寞。
巴特玛璪除了是大清朝的淑妃娘娘,还有一个身份她的女儿淑侪嫁给了多尔衮。
淑侪作为巴特玛璪的女儿,生父是蒙古林丹可汗,养父是大清皇帝,乍一听十分尊崇。她与多尔衮成亲时,清宫大摆宴席,文武重臣齐至崇政殿,皇太极亲自为其主持婚事。
再然后,这也就是她一辈子唯一的喜庆时刻了。她活得就像是……摆在多尔衮府里的一根木头。
羊倌入城之后,首先做的一件事,便是想方法递了一个消息到淑侪手中。
消息很简单你娘在我手上,拿银子来赎。
当时多尔衮还领兵在外,淑侪又不谙世事,毫不犹豫便独自带着银子到了羊倌指定的地点。
她见到的场景却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我和你额吉好上了,往后我也是你爹。”当时羊倌如是说了一句。
于是,淑侪在‘阿布’、‘阿玛’之外,又多了一个‘爹’,算是凑齐了蒙满汉三个父亲。
这个新爹的要求也很简单,让她带着他到睿亲王府转一圈。
这一圈转下来,羊倌在多尔衮书房中顺手牵羊了不少东西……
做这一手布置,一开始是因为王笑知道皇太极死后清朝政权会掌在多尔衮手中。
等王笑陷在盛京城,传出消息让羊倌到哈尔吉达府中相救,羊倌其实还是很有把握的,比竟他手中有多尔衮的信令。
没想到他才准备动手,哈尔吉达家又突然被严密控制起来。
正当羊倌急得团团转之际,他再次收到了王笑的消息。
送葬日,乱昭园,齐走。
羊倌合上那本《金瓶梅》便开始行动起来,乔装成镶白旗,拿着多尔衮的信令出城。城门确实防备森严,连他们这样三个丑汉、一个徐娘半老的妇人,也还是被仔仔细细盘查了一通。
先将巴特玛璪安置在城外,接着羊倌三人又到乌真哈超营调了一批火药,再凭信令以‘安放祭器’为名,将火药在主墓布好。
羊倌参与过破坏福陵,对这种事有经验,干起来得心应手。
此时他回头看了眼皇太极的梓宫,心中异常得意。
“狗奴酋,老子抢你的女人、炸你的墓穴,有本事你站起来追老子啊。”
羊倌匆匆一瞥,却见那个华贵的棺材上,不知何时棺材盖已经不见了,一个人正从里面爬出来!
“不会吧?”
羊倌大惊,脚下跑得更快……
多尔衮没想到会面临这样的局面。
他布置机密,安排的都是心腹中的心腹,没想到济哈朗哈还是得到了消息。
眼下再些收手已经难了,他死死盯着济尔哈朗,不断安排人压上去。
忽然,又是一声惊呼划破天际。
“天呐!皇上的头……头……头丢了!”
多尔衮一愣。
他转过身,大步走到梓宫前,定眼一看,登时惊呆在那里。
只见一具肥胖的身躯还躺在那里,身上的龙袍金光闪闪,脖颈之上却是一片血淋淋,赫然不见了那颗头颅!
这……
凭心而论,多尔衮有一瞬间感到莫名的快意。
“哈,你也有今天……”
但下一刻,可怕的愤怒与寒意又从他脚底泛上来。
“谁干的?!”
一声咆哮极是可怖。
但大家都穿着孝衣,白毡帽盖头。周围又杀得惨烈,一时竟没有看清是谁干的……
“多尔衮!你好大的胆子!”
远远的,济尔哈朗躲在人群里恨恨大骂了一声。
多尔衮闻言大怒。
“济尔哈朗,又是你干的!你罪大当诛,杀!”
“杀……”
他们当然知道不是对方干的,但这种时候,只好杀了对方再说。
于是厮杀愈发惨烈起来……
乱战之中,秦山河执着一柄单刀将一个镶蓝旗兵勇的头颅劈下来。
没有人注意到,他脚下却是踩着另一颗头颅。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恨皇太极。
但恨没有用,他只能隐忍着、隐忍着,等待最好的时机宣泄他的恨意。
他围着梓宫厮杀,拼着被人砍了一刀又一刀,他手中的刀却一次一次故意失手,嵌在棺盖的缝隙里,将棺盖起开。
终于,棺盖被撞开。
一开始所有人还注意避着皇太极的棺材打,爆炸一起,杀红了眼的兵士便也顾不得了。不时有人摔在棺材上。
秦山河和一名敌兵缠斗着摔进去,然后趁乱一刀砍下皇太极的头颅。
一刀,和斩下秦成业的头颅时一样。
这件事未必有意义,但秦山河就是想做。
如此,当每个夜里梦靥再盖下来,他才可以在梦境中提起皇太极的头颅,说一句:“爹,你看……”
秦山河一脚重重踩下,将脚下的人头踩得面目全非。
目光望去,眼前又是战场。
他这一生都是战场。
脑海中,有人押着他跪下来,有人拿刀刮着他的头皮,他的妻儿在哭,他的孩子提刀冲上来,他的父亲缓缓倒下去……
“啊!”
压抑了数年的愤怒一朝迸出,他眼中精光迸发,如疯了一般乱杀。
“秦山河,是你吧?”
忽然,有人一把拉住他。
秦山河转过头,眼神如鹰视狼顾。
那人却是阿济格的次子傅勒赫。
傅勒赫时年不过十六岁,与秦玄书差不多年纪,差不多的壮硕勇武。
“果然是你,你也投了睿亲王?”傅勒赫问道。
秦山河身上的杀气一敛,点点头。
傅勒赫又道:“那你从左侧攻,我从右侧攻,我们杀济尔哈朗。”
“好。”
傅勒赫大喜,转身就向右侧奔去。
下一刻,刀光一闪,他的人头高高飞起。
秦山河一刀劈下,掀掉身上的白毡布衣,显出他一身镶黄汉军的常服,大喊道:“镶黄旗的兄弟们,保护郑亲王!杀多尔衮!”
“保护郑亲王,杀多尔衮!”有人盲目地跟着大喊道。
场面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多铎眼神中阴晴不定。
他不明白为什么多尔衮对付济尔哈朗却不告诉自己。
今日出城给皇太极送殡,多铎带的人手并不多,又不像多尔衮和济尔哈朗的人还准备了兵器。
此时看着人家打到如火如荼,他实在是有些……不习惯。
在他想来,多尔衮要是早告诉自己,这会功夫自己早将济尔哈朗砍死了。
但既然多尔衮信不过自己,也没必要贴上去帮他。
还是回城组织人马应对接下来的局面要紧。
如此想着,多铎转身便向昭陵外跑去。
那边多尔衮一直留意着他这边的动静,见多铎跑了,眼中愈发阴晴不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