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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北瑞军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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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异想天开。”唐节道,“让我们和他一起除掉吴阎王,这是人脑子里能想出来的东西吗?”
  孟九看着手上的信,沉吟道:“三殿下觉得元瑜为何会答应王笑写信劝我?”
  “为了脱身?”
  “怕是未必,元瑜不是在乎个人性命之人。”孟九道:“如果三殿下处在王笑眼前的处境下,此时会怎么做?”
  唐节站起身,看着挂着的地图,缓缓道:“德州他不能丢,丢了德州粮草就没了。所以他不会突围去济南……除非能打赢我,他破不了局。呵,但他又打不赢我……要想破局,除非他能拿下临清,断了我们的粮草。”
  “他能做到吗?”
  “做不到,他敢动,我马上取德州。”
  “所以我一直以为他会死守德州,撑到我们断粮。”孟九点点头,缓缓道:“但从大局而言,楚帝到现在还在仓惶逃匿,再不出来,天下人心便散了,王笑未必不急。”
  “他还是想取临清?”
  “不错。”
  “那这封信又是什么意思?”
  孟九道:“他放回元瑜、把周衍交给我们;我们这边则是除掉吴阎王。听起来对大家都有好处。他少了一个周衍,却还可以捏着楚帝,解德州之围;我们这边,吴阎王一死,吴通不会再运来临清粮草,我们只能退兵,但能救出元瑜、接手镇南军,还捉到了周衍、完成陛下的差事……你看,楚朝的官,连这种事都可以做交易。”
  唐节道:“我不会和他做这样的交易。”
  “先不谈交不交易。假设我们答应他的条件,会如何?”
  孟九说着,缓缓推演起来。
  “双方得要就着这事情谈,来回传递信马、互派信使,商议具体的细节。接着,他可能先把元瑜放回来,我们除掉吴阎王,他再将周衍给我们,我们退兵、解了德州之围……他会在哪一步耍花招?”
  “他不会把周衍交给我们。”
  “不好说,如果他心够狠,只要掌握着楚帝,他也未必不肯交出来。但问题在于,我们会除掉吴阎王吗?”
  唐节道:“我很想。但他一提,我反而不敢了。”
  “不错,我们就算答应,无非也是在骗他,接到人之后,不动手便是。”
  “不错,他又能如何?”
  “我们不动手,吴阎王却可能会对我们动手。”
  “嗯?”
  “王笑只要将我们与他来往的书信证据交给吴阎王。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细节,双方信马往来吴阎王也看在眼里。他便能借此鼓动吴阎王与我们内讧。我们内讧,他便能出其不意取了临清。这是转瞬之间的机会,但我相信他能做到。”
  唐节“哈”了一声,似讥笑、似感慨,笑叹道:“你们这些人的心思啊。”
  孟九弹了弹手上的信纸,叹道:“这年轻人不简单。”
  “你既然看透了,自是不会中他的计。”
  “但我想顺水推舟。”
  唐节道:“要我说,遇到这样的人,一句话都别和再他说,我大军围死他。”
  孟九沉思了良久,缓缓吐出三个字:“和他谈。”
  “谈?”
  “再聪明,也要被聪明误。他想要离间我们与吴阎王。我们何不反过来,用他的办法来对付他……”
  这天夜里,德州城西,几个身影悄然潜入运河,沿着运河向南游去。直到游出瑞军探马的巡查范围方才爬上岸,向临清城赶去。
  及至天明,几匹快马从城北瑞军大营飞奔至德州北面壕沟前。
  “赎回我大瑞俘虏之事,我们孟军师已有回信……”
  宋礼站在城头上望着远处那几个反兵被带入德州,他皱了皱眉,向杜正和问道:“那些人是?”
  “反贼想赎回李柏帛以及一些俘虏,怀远侯在和他们谈。”
  “谈?”宋礼讶然道:“总不至于朝廷还要反贼的银子?”
  “反贼或许会退兵。”杜正和缓缓道:“马上要入冬了,他们粮草也不多,攻不下德州,又不甘心。有可能这次的条件便是我们还回李柏帛,他们也算是得了个退兵的借口。”
  “岂能这么简单?”宋礼道:“还有,如此重大的事,为何没告知殿下怀远侯就与反贼开始谈了?”
  “宋大人!你这是在质问本将?本将只负责城墙防务,不知此事。”
  “不知此事……”宋礼叹了一口气,道:“杜总兵也是怕麻烦吧,觉得如今一切听怀远侯的便风平浪静,至于这样妥不妥当?是否符合法度?你也全不去想,把君臣之纲抛开……”
  杜正和回过头,正色道:“宋大人想要如何?本将不听怀远侯的,听你的?这城如何守?这敌如何破?敢教宋大人教我!”
  宋礼之所以要早早跑来城头见杜正和,其实是因为齐王昨天和怀远侯吵了一架,据说双方闹得有些僵,事情已经传到不少人耳里。
  此事不好提出来,但宋礼却感到巨大的压力。
  此时他斟酌着,终是开口道:“我并非这个意思。怀远侯劳苦功高,我知道。但不能每每因他能破敌便事事不问因由、盲目追随。朝廷为何有法度?防患于未然是也,如今怀远侯行事,主张讲‘效率’二字,为有效率,他处处不与朝臣商议、不与殿下汇禀,大小事务唯他一言而决。就算我知他不是权臣,但其所为与权臣何异?
  是,他忠心耿耿,但权臣与忠臣之间,差的不止是忠心或异心。差的是有无法度拘束。便说这与反军商谈之事,之后若有不妥又如何是好?
  还有,此事未并报与殿下知道,万一有了差池,责任便全在怀远侯一人身上,他又如何是好?我这不是在猜忌他,反之,正是为了他顾虑。这事情做太满了,我是在担心他引祸,担心君臣不能长远啊!”
  “宋大人所言我明白了。”杜正和道:“但如今的情况你也该明白。只有怀远侯守得了城,听他的便是。”
  “我如何不听他的?如今哪件事我不是在支持他?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我观他如今愈发刚愎自用,他若不思月满则亏、水盈则溢的道理,往后必有祸事。”
  之所以选择跟杜正和说这些,因为宋礼知道杜正和本就是陛下的死忠之臣,不是王笑嫡系人马,算得上是有公心。
  果然,杜正和沉吟了很久,缓缓道:“宋大人,本将只有一句……若是怀远侯一心为大楚,没人能在本将这里诋毁他。但若真有祸起之时,本将一定死守楚朝社稷。”
  “杜总兵深明大义!”宋礼深深行了一礼。
  得了杜正和这一句保证,他终于放心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