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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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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州城已然被建设成一个巨大的军事堡垒。
  十二连城外又加筑了两道城墙,城外又起了两座军城与德州城互为犄角,一排排壕沟、拒鹿角纵横沟壑,瞭望塔与炮台星零座落。
  值守的兵士一个个笔直的身板,如果熔在了千里城防当中。
  各个校场上传来呼喊之声,两万披甲之士排成方阵整装待发。
  南面,一辆辆马车络绎不绝,运送着粮草与装备。
  官道上,有一匹快马远远奔来。
  城内,三军都督府已然建成。
  军议大厅没有过多的装饰,墙面灰色的大砖,大梁木也未曾打磨,显得恢弘而豪阔。
  厅中摆着一个巨大的沙盘,诸将围在沙盘边。
  董济和正在做最后的部署。
  因为他年纪太大,秦山海北上时带走了夏向维与史工并没有带上他,于是董济和留下坐镇德州。
  “国公爷留下的战略意图很明白,我们要做的就是拖延建奴南下的步伐。”董济和指了指沙盘上沧州的位置,说道:“我们若不出征,再沧州的建奴兵马随时可能来攻德州,太被动了。反之,我们一动,则可化被动为主动,在沧州与德州之间取得纵深的空间。”
  秦小竺一身盔甲,坐在主位之上,眼神有些落寞,闻言点了点头。
  董济和又道:“多铎刚打下沧州,还在整备兵马。这个时候,秦将军你以国公的名义出兵。攻打南皮、献县、海兴诸城,目的有几层,一是不给多铎休整的时间;二是让他疲于应付,消耗其兵力;三是威慑,让其不敢迅迅南下;四是给秦副帅创造偷袭多铎后方的机会……”
  话说到这里,军机处的林向阳摇了摇头,道:“我还是反对这个计划,太冒险了。国公爷下落不明,秦副帅领兵在外,三军总兵尽出。山东防务本就只能依靠秦将军和董军师。如今你们再出兵,后方谁来守?一旦被建奴看破虚实,调一路兵马绕道偷袭,则基业尽毁。”
  他说到最后,自己都觉背上发凉,再次强调道:“太冒险了。”
  董济向沉默了一会,找不出能反驳林向阳的理由。
  末了,他也只是道:“这是国公留下的战略意图。”
  “但国公不在,我们必须考虑我们能不能实现这个战略。”林向阳沉声道:“别的不说,山东防务又交给谁?眼下德州城内可还有一员大将?”
  董济和拍了拍林向阳的肩,道:“老夫与秦将军出发后,德州防务就拜托你了,依矩而行便是。”
  “董先生,学生担不起这样的重担啊……”
  “过几日,姚督师会过来。”
  林向阳愣了好一会,才想起姚督师是谁,惊愕道:“姚督师?!董先生莫非在与学生开玩笑?!”
  “这是殿下的意思。”
  上首的秦小竺按着剑站起身。
  她早有了决定,也没什么好动摇的。
  恰如董济和所说,这是王笑的定下的战略意图,现在他不在,自己和淳宁就把事情办下去。
  “今日出了德州城,我便是虢国公王笑,出征!”
  “是!”
  诸将议定,出了三军衙门与整装待发的兵士会合。
  这一战他们都没什么信心,只是带着悲凉的心境打算去殊死一搏。
  秦小竺才翻上马,便见一骑快马奔来。
  “济南急报!”
  秦小竺心中一惊,接过那信看了一眼,忽然展颜笑了出来,眼中已带了泪花。
  “王笑脱困了……”
  她转头对董济和说了一句,扬起长刀,眼中的落寞尽去,化成无尽的振奋。
  董济和身子一振,苍老的面容上仿佛恢复了容光,展颜笑道:“好!好!”
  旌旗招展,两万兵马安安静静,忽然听到有人豪迈地大喊了一句。
  “出发!杀他娘的。”
  “必胜!必胜……”
  济南,虢国公府。
  左明静埋首整理着公文,不自觉又想到两日前的场景。
  王笑被捉的消息传来之后,公主殿下一直是那个落落寡欢的样子,直到两天前突然听到禀报,道是有流民从西北方向来,带来了虢国公的亲笔手书。
  当时左明静正与淳宁在议论公事,接着淳宁便看了那封信。
  左明静目光看去,只见淳宁惊喜地跳了起来,像是枯萎的花朵突然重新绽放开来,像是阳光破开浓雾照在清晨的新叶上……
  “夫君脱困了!”
  淳宁惊呼一声,把那封信贴在心口,仰着头又哭又笑,接着她提着裙子便跑过院子,半点没有往常端庄稳重的样子。
  左明静不自觉地就跟了上去。
  她看到淳宁穿过月亮门,和缨儿、朵朵抱在一起哭着。
  “缨儿你看,夫君已经脱困了……”
  “呜呜呜……少爷……”
  好一会儿,左明静惊觉自己像是哭了,她抹了抹脸上的泪,想离开又舍不得,默默看了一会,最后还是重新跑回知事堂。
  她不能像缨儿她们那样抱在一起哭一场,只是努力保持着神色的平静,默默处理着公事。
  之后淳宁再过来,神情已经大不相同。
  “明静,替我写封信给小竺,把好消息告诉她。”
  “是。具体是?”
  淳宁“唔”了一声,像极了王笑的口吻,拿出手里的信摊开在她面前。
  那信上语气平和,用句也白话得不像话。
  “见信安,已脱困。张嫂嫁给了铁豹子,这些往后再说,此处纸张不多。时间紧迫,我暂不归,先往北面一趟,派粮食马车来,把寨中人带回山东安置,他们皆为我之救命恩人,务必善待。随信另附一封计划,交予二位兄长或淳宁,拆开时留意火漆……”
  这样一份平平无奇的家书,左明静却是心神翻涌。好不容易才强撑着不露出异色让淳宁看出来。
  直到当天夜里,她才捂在被子里又偷偷哭了许久……
  但终于,一颗心落了回来。
  此时整理着公文,左明静忽然眉头一皱,拿起手里的文书便递在淳宁面前。
  “殿下,你看这个,齐王殿下曾发过一封密旨往天津秦副帅军中……”
  左明静很敏锐地捕捉出来,这封秘报所传达的事关系重大。
  这几乎是她进入知事院以来接触到的最机要之事。
  淳宁这个月没有来月事,此时正假意批复公文,其实是给小孩想了几个名字,正写在纸上。眼见左明静过来,她素手一抬,拿起一封奏书把纸遮上,粉唇抿了抿,端端庄庄地坐直身子,方才问道:“明静你怎么看?”
  左明静倒也看到淳宁的小动作。
  她身为下属自是不会多说什么,目光一瞥,见淳宁神色平静,便意识到事情已经解决了。
  “想必殿下已经有了主张,臣女不便再多言。”
  “无妨,就当聊聊天。”
  “是。”左明静下意识行了一个万福礼,斟酌着用词。她一听就明白过来,这是淳宁对自己能力最后的考验。
  “齐王殿下的旨意,应是让秦副帅撤兵。”
  “为什么?”
  “许是担心山东兵力空虚,让人趁虚而入。”
  淳宁点点头,又问:“明静可有别的事想提醒我?”
  左明静低声道:“国公离开山东前和议院打过招呼,票拟依然送来国公府由殿下你来批复。但前段时间的公文很少,直到这两天才又多了起来。”
  “你是想说,衍弟有要与我争权之意?”
  左明静默然了一会,有些惶恐地低下头,开口道:“是。不过国公既已平安无事,也许是臣女多心了。”
  她看得明白,齐王一系像只幼兽,从洞穴里伸了伸爪子,又缩了回去。
  “夫君无事便好。”淳宁低下头笑了笑,让左明静都觉得美。
  “明静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就当我们两个女子随意闲聊。”
  “是。”左明静不再犹豫,缓缓道:“他们想要秦副帅把兵马撤回来,怕是还有想要替齐王争兵权的想法。国公爷在,他们不敢乱来,但国公稍有不虞,只怕有些人就要有所动作。”
  “你是说两位宋先生?”
  “密旨也许是两位宋先生让齐王殿下发的,只是国公脱困的消息一传回来,就有人向殿下告发此事,未免可疑。这份奏书是通政院的一名参议上的,背后之怕是……”
  “何良远?”
  “是。”
  淳宁笑了笑,道:“何良远一开始怂恿宋信、宋礼。等听说夫君无恙,又一转手把宋家兄弟卖了。明静是想提醒我,眼下是惩戒立威的时候。”
  左明静似乎想要点头,想到自己是身份上依旧是何家的孙媳妇,默然了一会。
  淳宁拉过她的手拍了拍,温言道:“你的忠心我明白,不必拘谨。”
  “是。臣女担心他是在试探殿下,殿下若无表态,只恐以后难以约束山东局面。”
  “但何良远是前朝重臣,既无罪证又无反意,倘若轻易处置,必将引起山东官场震动。明静认为该如何处置为好?”
  左明静再次沉默了片刻。
  这天午后,院中两个女子都是一副娴淑静雅的模样,一似班姬续史之姿,一似谢庭咏雪之态。
  但一开口,就把一朝重臣的命运决定了下来。
  “臣女认为,齐王殿下现已大婚,也该派使节去往朝鲜一趟了。这个使节,该要名望足够高才行……”
  淳宁从屉里拿了一袋核桃仁出来,咬了一口。
  “嗯,我觉得明静说的很有道理……”
  王家村。
  王笑正从井里打了一桶水。
  牛老二连忙赶过来要接王笑手里的水桶,嘴里道:“国公爷,俺来吧。你这尊贵人哪能干这个……”
  王笑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没事,一点小活还是干得了的,我家里以前是酿酒的……”
  “俺明白了,国公以前也经常打水酿酒。”
  “没有,我是说你去找点空酒坛装上井水带走。”
  “是。”牛老二应了一声,接连装了好几桶之后,便见王笑开始指挥着人往井里投毒。
  牛老二颇觉可惜,不由道:“国公爷,这井水可甜了……”
  “那你喝一口。”
  “俺……末将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别废话,让兄弟们把物辎重放上马,向西走。”
  “是!那国公爷你呢?”
  王笑没好气地挥了挥手。
  带过那么多将领,觉得这牛老二是最没样的一个。
  等牛老二领着三千人马向西边的山林行去,负责望风的诸葛老三便也急匆匆地跑过来。
  “国公,建奴领兵追过来了。”
  “很好,行动起来吧。”
  半个时辰之后,甲喇额真阿木胡领着两千人追进了王家村。
  两千人小心翼翼地在村子里搜查了一圈,并没有遇到想像中的埋伏与机关。
  阿木胡巡视一圈,抬头望去,只见西面山林中人影绰绰。
  这距离看着近,但望山跑死马,没有一个时辰怕是都追不到,那些民壮显然很会爬山。
  阿木胡也不敢轻易追击,吩咐兵士守着王家村西面,又派人禀报贝勒瓦克达、辅国公满达海。
  王家村这个位置北面是周口店坡峰岭,南边翻过南沟坡便是棺材山,西边翻过车玉沟则是青风岭。
  清军从东面追过来,一进山林便如进了口袋一般,瓦克达也不敢冒进,下令徐徐进兵,不得中了王笑的偷袭。
  王笑特意跑回王家村,却没有布置防线和机关,只是领着人马跑了。这让瓦克达颇为诧异。
  他骑在马上,一边向王家村进军,一边看着地图。
  “有没有可能,我们追的这一支人马不是王笑?”
  满达海沉吟道:“有可能。以目前的情况看,这一群泥脚子除了设伏干掉了杜尔祜,并没打过什么硬仗,实力并不算强。他们的作用反而像是吸引我们的兵马,然后让那五千骑兵偷袭房山县,打破我们的包围圈,与秦山海会合。”
  “你是说王笑更可能是在那五千骑兵当中?”瓦克达皱了皱眉,心想要是如此,自己就被白白拆腾了一趟,最后就算灭了那些泥腿子,也不算什么功劳。
  “阿哥先不急,看看再说吧。”满达海叹了口气。
  “该死的小人,不敢与我们正面决战,只会窜来窜去。真论起来,唐节比王笑英雄得多,勉强还能算一个勇士,王笑不过是无胆鼠辈!该死……”
  咒骂也没有用,兄弟俩领兵进到王家村,瓦克达四下看了一眼,皱眉喝道:“阿木胡人呢?!”
  “报,额真大人正在巡查防务。”
  瓦克达有些不满,暗骂阿木胡没分寸,不先来禀告军情。
  他翻身下马,在村中看了看地势,见有兵士正在喝水,提着马鞭问道:“水源查过没有?”
  “报,让包衣们喝了好一会了,应该没毒。”
  瓦克达点点头,这里既是王笑狗贼的家乡,总不至于在家乡投毒。
  他接过一碗水,正要入口,忽听有人喊道:“贝勒爷,别喝!有毒……”
  却是阿木胡跌跌撞撞冲了过来,整张脸都已变得乌青,嘴里吐着白沫。
  “有……毒……”
  两个字说完,阿木胡栽倒在地。
  “砰嗤”一声响,瓦克达重重将手中的碗摔在地上,神情暴怒不已。
  接着,只见村中一个个兵士口吐白沫倒了下去……
  瓦克达与满达海对视一眼,脸上神情都变得无奈又愤怒。
  这天中毒的一共有两百余人,大多数挣扎到夜里一个个最后还是在痛叫声中死掉……
  这些人都是勇士,过往杀敌都可以一当十,如今敌人都没看到就死在这里,让瓦克达愤怒得几乎要呕出血来。
  满达海深深体会到那天多尔衮与自己商议时所言没必要追王笑的原因。
  但追到这里了,总不能放弃。
  兄弟俩也只好布置了防务,封闭水井,让人到来括河打水。歇息一夜,准备次日再向西继续追击。
  这夜他们把中军大营设在王家老宅当中。
  “这一战不好打啊。”满达海望着远处的山林,道:“我们以一万五千人追这五千人,被拖着鼻子走,处处都处在被动。”
  “该死,这些南蛮子打仗不会,就是跑得快。”
  “稳妥一些吧。”满达海道:“睿亲王说了,只要我们没有大的伤亡,能牵制住王笑,等他拿下燕京,我们也算是有功。”
  瓦克达皱眉道:“要真是王笑才行……”
  这夜睡到半夜,瓦克达突然听到屋内有动静,猛然起身,喝道:“谁?”
  “阿哥,是我。”满达海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
  “我思来想去睡不着,别在王笑的老宅里歇息。走吧。”
  瓦克达道:“你多虑了,他无非就是投了点毒,我们身处大军之中,守得严严实实,怕什么?”
  “我重新回想了他在辽东的战法,这狗贼就喜欢偷袭。还是再去巡视一下防务。”
  “爷巴不得他来偷袭。”
  瓦克达说着,还是披着甲出了屋。
  兄弟俩领着亲兵出了王家老宅……
  忽然,身后窜起火光。
  瓦克达才回过头,猛然看见几道黑影从墙头向自己跃过来。
  一柄长槊在月华中劈下,光华一闪而过。
  “当!”
  火花飞溅。
  月夜中响起一声惊呼。
  “唐节?!”
  与同此时,整个王家村都有厮杀声响起,混杂着许许多多人的大喊大叫声,却是用满语喊着:“将军死啦!”
  “将军死啦……”
  满达海脑中嗡的一下,暗想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进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