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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良等人赶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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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县县令也已经率人赶到,司马防求助,他自然不敢不尽力,但哪怕召集了所有能够召集的人马,最终赶来的也不过是数百名闲兵游勇,甚至连司马家人手的一半都还不到。
这倒也怪不得温县县令。
整个河内郡的兵马都在太守张杨手中,而张杨又不是一个舍得放权的人, 再加上温县还有一个司马家镇着,温县县令手中能够支配的人数实在有限。
不过这并不重要。
因为此事战斗已经结束,山林中早已没有了打打杀杀的声音。
“司马家主,这……”
见司马防面色极其难看,温县县令担心被迁怒迟来之责,连忙十分忐忑的上前施礼。
“五十二名守墓人,除十三人不知所踪、一人逃回报信之外, 剩下的全部殒命。”
司马防语气冰冷如机械一般的说道, “我家祖坟被贼人掘开, 其中有些价值的殉葬物品全部被盗,先祖棺木也尽数被破,其中尸首多数已不翼而飞,就算留下来的亦是残缺不全的断肢,似是遭人恶意破坏……”
“陈县令,我司马家在河内温县已有数百年的历史,虽不说为当地百姓做出了多大贡献,却也是处处与人为善,从未与谁结下解不开的深仇大恨。”
“为何却有人对我家先祖做出如此恶行?”
从外表上看。
司马防此刻表现异常冷静,并不像是个祖坟刚刚被掘了的人该有的样子。
但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冷静的外表之下压抑着滔天的怒火,若是此刻掘墓的人就在眼前,光是这怒火便足以将那活人烧成齑粉。
非但是他一人。
司马家的其他人亦是满怀难以抑制的悲愤,他们一个個红着眼睛垂着头,握着兵器与农具的手却是骨节发白,似乎要将手中的东西捏碎一般。
“竟有人敢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请司马家主放心, 我立即命人在温县境内搜寻这伙贼人,哪怕掘地三尺也要将他们寻出来极刑处置,另外,我还将立即派人将此事禀报张太守,张太守得知此事亦不会坐视不理,届时只要他们还在河内郡境内,便教他们插翅难飞!”
温县县令心知此事大条了,当然不敢与司马防打马虎眼,赶忙以十分积极的态度表态道,仿佛他家的祖坟也被掘了一般。
“那便有劳陈县令了,不过若是寻得这伙人,请陈县令务必将他们交给司马家处置,司马家的仇怨必须我亲手来报。”
司马防微微颔首,眸子虽然亦是通红一片,但却依旧看不出明显的表情,甚至说话的声音也并不大,仿佛只是在正常交谈一般。
“自当如此。”
温县县令连连点头, 拱手说道, “司马家主, 我这便去亲手记下此事, 命人以加急快马送往太守府!”
“嗯……”
司马防发出一个鼻音,目送温县县令离开之后,才终于回身看向了与其一同赶来的吴良等人。
“司马家主,我来晚了。”
吴良施了一礼。
“事出突然,就连司马家亦是应对不及,如何能怪在阁下身上。”
司马防还了一礼,依旧语气克制的道,“只是不知阁下对此事有何看法,可否给司马家一些启示,防赶紧不尽。”
“请司马家主首先详细说说目前的情况,如此我才能够做出评判。”
吴良正色说道。
“善。”
司马防点了点头,尽量清晰而又简短说道,“今日夜里我家的守陵人忽然遭到一伙大约百人的贼人突袭,这些人身份不明训练有素,唯一有用的线索便是他们操有一口并州口音,司马家的守陵人抵挡不住,只有一人伺机逃回府上报信。我收到消息自是立即召集人手前来驰援,然而当我赶到的时候,守陵人早已全军覆没,司马家的祖坟亦是已经变成了如今这副狼藉模样,而我却连那伙贼人的影子都不曾看见。”
“那伙贼人难道不曾有一人伤亡,连一具尸首都不曾留下?”
吴良下意识的问道。
“我已命人查看过了所有尸首,无一例外全都是守陵人的尸首,那伙贼人就算真有人伤亡,也定是在撤走的时候将他们的尸首全部带走了。”
司马防答道。
“这……”
吴良所知的所有零伤亡的小规模遭遇战,无一不是瓬人军创下的,因为瓬人军不但有战国连发弩,还有现阶段无敌的火药,这些都是出奇制胜的神器。
但这伙贼人肯定不是瓬人军,因此也肯定没有这些神器。
而就算司马家的守陵人就算再差劲,大家同样是人,也不至于没有一丢丢抵抗之力,拉几个垫背的总归还是有可能的,怎么也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状况。
或许正如司马防所说,或许那伙贼人在撤走的时候,也特意将尸首带走了。
若是如此,那伙贼人便是在可以刻意自己的身份……
想到这里,吴良猛然看向了司马防。
“吴先生可是有了什么发现?”
司马防连忙问道。
“司马家主,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这伙贼人来的仓促走的也仓促,假设他们其实也出现了伤亡,正常情况下,他们将伤员带走也就算了,尸首应是没有必要带走的,毕竟死人可不会说话,自然也不能暴露他们的身份来历。”
吴良沉吟着说道,“除非司马家主或是旁的什么人只要见到这些尸首,便能够判断出他们的身份来历,若是如此,这伙贼人便极有可能是与司马家有所关联的人。”
“……”
司马防闻言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应该是在顺着吴良的意思搜罗可能与此事有关的人选。
“不过此事暂无定论,这只是我的推测罢了。”
吴良却又说道,“接下来请司马家主容许我细细勘查现场,或许还有机会寻得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请。”
司马防自是不会阻拦,连忙为吴良让出一条道路,又对一旁的司马懿说道,“仲达,你代我陪同吴先生勘察现场,不要错过任何线索。”
此刻吴良还并没有完全洗清自己的嫌疑。
因此司马防命司马懿在旁陪同自然也有监督的意思,相比司马朗而言,司马懿自是更加谨慎细心,吴良有任何小动作都绝不可能避过他的眼睛。
“唯。”
司马懿应了一声,亦是对吴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
其实吴良这次亦是有备而来。
除了吴良之外,就连其他的瓬人军骨干也不知道,此刻甄宓的那些狐仆早就已经有所行动。
在吴良等人抵达现场之前,那些狐仆便已经悄然来过了这里,并且已经追随那伙贼人的气味而去。
相信用不了多久,甄宓便会为吴良带来第一手信息。
届时贼人究竟什么身份来历自是瞒不过吴良,就连目前的位置亦是全在吴良的掌握之中。
则这手信息便是吴良待价而沽的资本。
得到确切的信息之后,吴良也肯定不会轻易告诉司马防,少不了得再装神弄鬼一番,令司马防付出相应的代价再说其他。
不过此刻吴良进入现场查探倒也并非装腔作势。
他要从一个专业考古学者的角度去探查此事,除了留意现场可能留下的一些有关那伙贼人的线索,同时也可以借机了解一下司马家的祖坟布局,从而为汉末士族的丧葬习俗、尤其是河内郡一带的丧葬习俗留下一手资料。
如此进入现场之后。
吴良首先看到的便是一排已经被司马家的人整理排列好的尸首。
大概有三十多具,此刻并没有用布盖上脸孔。
依照司马防此前的说法,这些尸首已经经过了仔细辨认,皆是司马家的守陵人。
不过吴良却并未因此略过,而是细细查看这些尸首上面的伤势情况。
很快他便发现了这些尸首的一个十分显著的共同特点,他们身上的伤口几乎全部都是枪伤,当然不可能是后世的“枪伤”,而是长枪刺出的伤口。
看来司马防说的不错,这绝对是一支军队,而不是普通的闲兵游勇,并且还是那种装备精良统一制式的军队,称之为精锐也一点都不为过。
为什么这么说?
吴良的前身“有才哥”与他到来之后都曾接触过许多军队,其中有曹老板麾下的军队,亦有其他势力的军队,而在这些军队中,能够做到兵器统一的无一不是各路豪杰花重金武装起来的精锐。
至于那些个并不被看重的军队,或是实力弱一些的豪杰。
他们的兵士手中的兵器全都是五花八门,甚至有的时候拿着农具就直接上了战场,根本不可能做到兵器统一。
另外。
这些守陵人的伤口也相对比较集中,大部分都在左胸、腹部或是脖颈等的致命位置,极少有伤及其他次要部位的创伤。
这越发说明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他们的杀敌效率极高,远胜于一般的军队。
“吴先生,从这些尸首身上你可看出些什么来?”
司马懿跟在旁边,见吴良颇为仔细的查看过了这些尸首,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
吴良回头看了司马懿一眼,瞬间便洞悉到了他言语中的试探意图,于是便故意含糊的说道,“你尚且年幼,有些事不便与你说起,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便是,你们家恐怕招惹到了不应招惹的人,现在我已经有点相信,这伙贼人恐怕的确是毫无伤亡了。”
“先生以为他们是什么身份?”
司马懿听完似是已经明白了吴良的意思,却又坚持问道。
“就算明着来,你们司马家也未必能够抵挡的人。”
吴良冷声说道。
现在的司马懿到底还是嫩了一些,问的尽是一些没有意义的蠢问题,而且过早暴露出了自己的意图,这样的司马懿,距离能够奠定篡魏基础的司马懿还差了一大截。
“……”
司马懿似乎也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老老实实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接着吴良又走近了已经被刨开的司马家祖坟。
于吴良此前进过的那些大型陵墓不同,司马家的祖坟其实就是普普通通的土葬,没有宏大的墓室,就是一层棺一层椁简单的埋在低下。
棺椁之中则应该分别放置着一些殉葬品,不过此刻这些殉葬品早已悉数被盗,就连棺材里面放置的用来包裹尸首的被褥都被挑破,扯出来丢在了地上,上面依旧留有一些黑褐色的尸首逐渐腐坏时留下的痕迹。
并且因为迁坟不久,此处还没有形成一处墓葬群。
算起来地下总共就埋了六副棺椁,此刻还全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损坏。
“卸岭力士的手法么?”
这是民间传说中常提到的一个盗墓门派,据说卸岭力士的祖师爷乃是项羽,而吕布则是卸岭力士的优秀传人之一。
甚至书中还有这么一句顺口溜:发丘有印,摸金有符,搬山有术,卸岭有甲。
这句顺口溜已经阐明了卸岭力士的本质,这就是一个介于绿林与盗墓之间的非法组织,平日里他们啸聚山林劫取财物,若是得知某处藏有大墓,便蜂拥而至暴力开陵,开棺的时候亦是极不尊重墓主人,直接以外力强行破坏。
但其实关于卸岭力士,史书中并没有发丘中郎将与摸金校尉一样的相关记载,因此真实性无法得到证实。
不过若是这些民间传说可信。
此事无疑便又要与吕布这个卸岭力士的优秀传人联系在一起了,毕竟正史中董卓挟持献帝东迁前命吕布挖掘洛阳周边的帝王、公卿大臣的陵墓获取珍宝,吕布用的便是相似的暴力手段,此事没有什么好争议的。
不过不同的是。
吕布盗墓为的只是珍宝黄金,就算有时会以暴力损坏墓主人的棺椁与尸首,但其实对尸首本身并无太大兴趣,更不会将其盗走……
正当吴良如此想着的时候。
“君子。”
甄宓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来到了吴良身后,伸出小手扯了扯他的衣角,似是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