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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是腊月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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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腊月没有三十号,因此,腊月二十九就是大年三十,官面说法就是‘除夕’。
除为去处之意;夕乃夜晚。‘除夕’就是岁除之夜的意思,即一年的最后一天。
除夕之后紧接着就是春节;春节即农历新年,为一年之岁首。
两节并列,习俗就是阖家团圆、祭祀祖先等。
赵守时老家的规矩自然没有例外。
腊月二十八,赵守时随父母回到老家。
赵家在老家有房,普通的四间瓦房。虽然回来的不多,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沙发里躺着赵守时,怎么舒服怎么来的他正在玩着斗地主。
屋内摆着一张圆桌,水果、瓜子、干果、点心啥的都不缺。厨房里发出铲子与锅沿发生碰撞的声响。
那是赵守时的父母正在为今天晚上的聚会做准备。
今天是除夕佳节,按照往年的规矩,今天晚上是大家庭的一次聚会。
赵守时的老爸赵有方有兄弟共三人,老二赵有为一家四口。老三赵有善一家三口。
赵有方的‘方’是希望他为人方正不阿,有德行。赵有方二十年的老教师,在品德上面没什么可指摘的。
赵有为的‘为’是希望他能够事业有成,他也算人如其名。从事建筑行业的赵有为身价倒也衬个大几百万,弄不好能够着千万的门槛。
赵有善就是普通的农户,为人本分,倒也对得起这个名字。
赵家三兄弟外加赵守时的爷爷、奶奶,总共四个家庭,十二口人,都将齐聚赵守时家里吃这顿跨年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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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天色还有光亮,却已然有连续不断的鞭炮声传来。
农村嘛,不比城市,这里不禁鞭炮。
赵守时小手一揣,与世无争。只听哐当一声,这是门外有些生锈的铁门开合发出的声音。
与此同时,响起一声,“大哥、嫂子?在家吗?我们来啦。”
这是赵守时二叔赵有为老婆的声音,俗称赵守时的二婶。
躺在沙发上的赵守时抬头一看,来人果然是二叔一家。二叔二婶自不必多说,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手里拉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
这是赵守时的两个堂妹。一家四口是二叔家的标配。听说还想拼三胎,终究是岁月不饶人。
赵守时对两个堂妹倒是挺喜欢的,但对于自己的二叔二婶嘛,那就是有点说来话长。
赵有方是个教师,这年头有个“穷教书匠”的说法,就知道教师的工资有多低。
赵麻麻原本是在工厂上班的,手下管了几个人不假,但终究到底还是个普通工人出身。一家人生活倒是无虞。
算得上小康家庭,却也只是小康家庭罢了。
问题就出于这,赵有为开了个建筑公司,虽说关系不太硬,资质不大行,搞不了来钱最快的房地产。
却也能接人家外包出来的活,盖盖厂房、修修路啥的,吃不上最肥的肉,却也能混个满嘴油。
嘴上吆喝着都是几百万的大生意,摆场也得足,这个领导是我朋友,那个领导是我哥们。
身价是有的,但你要说多有钱,那也不至于。干这行的都知道资金压得厉害,周期动辄半年一年,甚至还有死账的。
但你不能压工人的工资啊,起码面上要过得去。要不然有关部门真办你。
赵守时经常听二叔说生意难做,账难要,你不把上面打点到了,等着喝风吧。
还说下面的管理人员联合起来糊弄他;更是抱怨没个亲近的人帮他。
(⊙o⊙)…,这事倒是真的,前年赵有为趁价格低进了一批货,去年准备启动的时候盘点才发现库存比账面上少一半。
问又问不出来,查又查不到,以这个由头回溯开支,隐约了解到管事的经理吃私贪污。涉嫌金额近百万。
直接开除那是不用说的,还把这人给起诉了。
账面上是没问题,时间过去太久,取证难度太大,流程一走就是两年,直到现在还没有处理完。
这就是轻信外人的下场。你要说找个贴心的自己人帮忙,行不行?
嘿,还是不行。
赵守时的老爸是个教师,人品那是没的说。他二叔看不上挣钱少的教室岗位,对大哥的人品是信得过的。
多次盛情邀请大哥出马担任监理,不需要懂,只要起个监督作用就行。
赵有方当然不想去,主要是他实在太熟悉自己这个二弟以及弟妹的脾气了。
架不住劝,就在暑假里去帮忙;结果还不到三天,就灰头土脸的回来了,问咋回事,死活不说,反正就是打死都不再去。
大哥撤了,没个亲近人帮衬的老二赵有为也抓瞎了。知道攻略老大基本已经不可能,那就找老三,也就是赵守时的三叔赵有善。
找老大还得商量,找老三那就是直接下命令。
赵守时的三叔是标准的农户,家里打理着十几亩地。一听二哥许诺的工资比种地收益强,加上还能当个小管事的,颠颠的就去了。
一奶同袍嘛,老三肯定向着自家二哥,工地上有看不过去的事情自然得说说,风气倒是好了不少。
老二是老板,也就偶尔来视察下,平常是坐在县城里的办公室里,工地每天都在运转,难免有些突发情况,例如器械不转需要人马上来修。
还有车辆问题,补胎、换个配件啥的,你都没法防备。还有加油卡充值不及时导致误工等等。
财务在县城,距离工地几十到上百公里的距离,远水解不了近渴。
老三自诩跟老二是亲兄弟,有些几十、上百的钱,他就掏腰包给垫上。他想着反正是二哥的生意,咱又不偷不占不多要,到时候按发票报销就得。
行吗?
还是不行。
赵守时的二婶拿着小叔子报上来的发票,那是一百个不信。
啥?你在刘家修的车?那我得去问问,你是不是真的修过车,换了什么配件,花了多少钱,有没有虚报啥的。
啥?你在李家加的油?我也得去看看,谁知道你是加在工地用车里,还是加在自己车里。
半年时间积累下来的三五千块钱,折腾出一大堆事情来。
查明白就行了?
嘿,
还是不行。
老大在县里教学,老二满世界接工程、跑业务,都是常年不在家。
家中父母年事已高,三兄弟形成一种默契,老三在村里住,照看二老也方便,几家的口粮田都给老三种着。
这些年,虽然没明说免费给你种,却也从来没有开口要过一分钱、一粒米。
自从老三去了老二那里上班,年底老二媳妇就开始算总账,今年的地钱多少,去年地钱多少,前年的地钱多少,大前年的地钱多少。
看在亲兄奶弟的份上,肯定比租给别人要便宜。
这算来算去,嘿,老三还得倒找钱。
老三那时候还年轻,脾气正是火爆的时候;把发票一撕,直接就要断亲(断绝兄弟关系)。
老二?这么说吧,老二媳妇闹成这样,他没有出来阻止,本身就是一种纵容。
更别说,老二的问题也不少。
虽是一奶同袍,但身价数百、上千万的老二看不上穷教书匠的哥哥以及种地的弟弟。
需要帮忙的时候那是好话说尽,等他们真的去了工地,那就是他的员工,这态度自然不同。
因为老三的翻脸,这才抖露出老大为啥死也不去工地帮老二的原因。
老大的职务说是监理,但到了工地上总不能人家干活他闲着。就被安排跟工人一起搬砖装卸啥的。
虽说不是不能干,但他当了二十年教师,就没干过这种重苦力活,自然是叫苦不迭。
干活嘛,人家能干咱也能干;不过慢点而已。
可老二不这么看,他觉得自己哥哥速度慢,带动整个工地的效率降低。继而油可能引发工期延误,再就是影响回款周期,最后弄不好连公司都被拖垮了。
这时候也不讲什么一奶同袍了,为了树立他的威严,直接就杀鸡儆猴。
很可惜,老大就是那只鸡。
被自家亲兄弟训成三孙子一般的赵有方蒙了心智才有那么一丢丢的可能留下。
老二这事做的不地道,老大、老三心里有苦却也不好让外人知道,要不然自家兄弟的笑料够全村小半月。
得亏上面还有二老在,压着老二登门赔不是,三家的关系倒也没有过于疏远,但心里的疙瘩倒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除的。
大哥、二弟、三弟该如何叫就如何叫。但你要再提帮忙,对不起,出门左转。
你要说老二连自家兄弟都不信,还能信外人?
嘿,还真信。老二有钱,身边自然围绕着一大群对他的钱包有企图的‘朋友们’。
这群人说话可好听了。喜欢听什么就说什么,舔狗都没他们称职。老二被当成韭菜割掉,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老大还是做他的教书匠,工资不高,倒也平稳。
老三买了辆二手小轿车,种着家里十亩地,闲暇之余搞起了出租生意。
没有了经济牵扯,兄弟三个心中的芥蒂倒也慢慢消除。
或许这就是穷兄弟,明算账、距离产生美能够千古流传的原因吧。
长辈之间的事情,跟赵守时他们这辈人没有关系。
但有些事情,只要知道就很难当成没有发生过。
···
听到妯娌的喊声,正在厨房忙碌的赵麻麻连忙出门迎接,“飞雪来了,外面冷快进来。”
王飞雪,是赵守时二婶的名字。以前开过理发店(单纯的理发、烫发,没有其他乱七八糟业务的那种),现在是全职太太。
“嫂子,今天晚上又得辛苦你了。”王飞雪打量下这算不上崭新的房子,半带埋怨的说道:“本来我想在家过年得了,可咱爸非让我们过来,你说他这是不是老古董心态。”
守时麻麻听得出来妯娌这是不喜这种家族式的春节聚会,本身对这事不置可否的她也不方便赞同妯娌的说法,要不然老爷子知道了肯定不高兴。
却也不好反驳她,要不然眼前这位心眼出奇小的妯娌肯定要恼,无可奈何的她只得珊珊一笑:“老人嘛,都念旧,我们小辈也得适当照顾他们的想法。”
王飞雪只当嫂子这是赞同自己的意思,自然是喜笑颜开,“要不然明年去我家吧。我家今年刚收拾的房子,家里好茶好酒也多得是,让大哥跟老三去帮我们分担下下。”
⊙?⊙???
守时麻麻不由得气结。这才明白妯娌不是嫌弃这种过年方式,只是看不上这栋小破房子。
亦或者说他们自衬有钱、有能耐。这种家族式的行动,应该有他家牵头才是。
在他们的认知里,有钱人才是大爷。
守时麻麻有些嫌烦的怼了一句:“这事你得给老爷子商议。要是你不好意思,就让老二去,反正我们家无所谓。”
王飞雪自然听出来嫂子有些恼,讪笑着把手里的礼盒递出去,“我就随口开个玩笑,嫂子你咋还当真了呢,这盒茶是给我大哥的。”
守时麻麻连忙推回去,“你大哥家里有茶,哪能要你们的,拿回去,赶紧拿回去。”
王飞雪笑着把手里的礼盒推过去:“嫂子你可别小瞧这盒茶,这可是顶级龙井,是有为的朋友专程去西湖访来的。
听说要四五千呢。我记得大哥爱喝茶,这才拿了一盒让他尝尝稀罕。要是别人想要,门都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