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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到了白发苍苍的老人,迈着蹒跚的步履,推着小车,叫卖着小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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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看到了年轻的妇人,牵着欢乐而无忧的稚童,迈着轻盈的步伐朝着城内行来。
  亦看到了一位两鬓斑白的中年人,拉着沉重的载满货物的大车,朝着城内行来。
  身后,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咬牙在后方推动着大车。
  待到大车进了城内,他吆喝着,朝着前方指着,催促着。
  这位十六七岁背负着一个沉重行囊的年轻人,低头半晌,这才大步朝前迈去……
  还有一位老婆婆一面麻利地收拾着小摊,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那扶着墙蹒跚学步的孙儿。
  不禁想到了老妻曾经劝过自己的那些话,被自己斥责为宠溺儿子,而沉默下去不言语的黯然神色。
  亦想到了自己断然拒绝之后,韦陀那孩子满脸沮丧的表情。
  还有那些,都是公侯显贵,却心忧自己父子,特地赶来相劝的老兄弟们。
  牛进达从地上,抓起了一块干结的硬泥,在手中搓着,看着泥沙漱漱落下。
  我老牛难道还能错了?我不就想让我唯一的儿子,平平安安的活着,仅此而已……
  “那咱们就这么由着他?”一票公、侯显贵,都有些心忧地低声议论道。
  程咬金抚着钢针般的浓须,目光在这票老兄弟身上一一扫过。“这事吧,怕也就二哥能吱上几声。”
  “我?”秦琼有些发懵,倒是站在旁边的李绩深以为然。
  “还真是,二哥,你过去,跟老牛说说话吧。”
  “不用劝他,你就跟他说说你当初是怎么想明白敢让程家老三做手术的就成。”
  这话让另外几位老兄弟都恍然,的确,境遇相似的,也就唯有这位。
  “老牛……”这个时候,秦琼缓步来到了牛进达身边,一如老兄弟般,也蹲了下来。
  大手拍了拍牛进达的肩膀。“你是不乐意见孩儿身涉险地。”
  “便如同二哥我,昔日,便是不敢轻易涉险,生恐稍有不慎,便留下那一家老小,孤儿寡母的……”
  牛进达侧过了头来,看向秦琼。而秦琼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地继续。
  解释着他一开始就是害怕手术不成功,那样一来,指不定就扔下不到十岁的孩儿就过了世。
  若是那样不死不活的熬着,指不定还能多熬上三年五载才死。
  “可我不甘心。”秦琼抿了抿嘴,目光看着远处,声音有些黯哑地道。
  “秦某征战沙场二十余载,大小战事数百,凭着一杆槊一根锏,令群雄丧胆,让天下皆知我秦琼之名。”
  “我秦琼不怕死,敢冲,敢杀,敢跟敌以命搏命,可到头来,却怂得跟个龟孙似的。”
  “我怕死,我只能熬,我的锏都积了厚厚的灰,我的铁甲都要锈了,我都不敢去碰……”
  “后来知道为啥?”秦琼回了一句,却自失一笑便自问自答。“我儿子说,他喜欢那个大英雄一样的爹。”
  “所以,我不怕死了……”说到了这,秦琼的嗓音陡然一滞,拍了拍老牛的肩膀,站起了身来频频深呼吸。
  牛进达缓缓地站起了身来,看着身边这位似乎让风吹来的沙子迷了眼的秦二哥。
  “二哥,我……”
  “我不劝你,我只是告诉你,我自己是怎么想的,没别的,一柱香了。”
  牛进达看着那帮子老兄弟投来的目光,听到了一桩香的时间到了。
  却又缓缓地蹲了回去。“容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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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干年轻人,迎着那深秋的寒风,赏着深秋肃杀的旷野,大声谈笑,喝酒吃肉。
  酒还没喝过一半,程处弼突然听到了犹如惊雷滚滚的密集蹄声传来。
  一扭头,就看到了亲爹程咬金在内的一大帮子叔伯长辈,在精锐彪悍的亲兵家将的簇拥之下,连袂而至。
  看到了这一幕,一干年轻人全都傻了眼。
  只有程家一二三装傻,特别是老大程处默更一脸懵逼的模样。
  “怎么回事,我爹是怎么知道的?”
  “对啊,我也不知道。”二哥程处亮一抹嘴角的酒渍,配合十分的默契。
  牛韦陀看到了人群之中的父亲牛进达,第一时间,真心有一种想要扭头就跑的冲动。
  可最终,牛韦陀抄起了酒壶,仰脖子猛灌了几大口,然后大步前行,看着那提槊策马登丘而至的父亲。
  推金山倒玉柱地拜倒在草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这才昂起脖子。“爹。”
  牛进达看着这个,跪拜在地,此刻,脊梁却挺得笔直,头昂得高高的儿子。
  一言不发地盯着他,身下的座骑,缓慢地驰到了距离牛韦陀三步之距。
  “不回?”
  “不回!”
  “……”如此简单明了的对答,让周围的一干糙佬爷们全都翻起了白眼。
  程处弼看向老爹,频频眨眼,换来的是老爹一个白眼。
  明白了,看样子牛叔叔这拧巴脾气果然谁也劝不住。
  “不怕死?”牛进达一直提槊策马,游走于双膝跪地的牛韦陀周围。
  沉重的铁蹄,踩得枯草碎裂,翻腾的尘土与草屑被凛冽的寒风席卷。
  “不怕死?”
  “不怕。”
  牛进达俯低了身形,看着这个倔强得与自己一般的儿子,低沉的嗓音,犹如刀锋在磨砺。
  “一击。赢了,我不拦你。”
  牛韦陀猛然扭头,看过去,却只看到了牛进达拔转马头,提槊策马,奔下高丘的魁梧身影。
  “爹!”牛韦陀大声地吼了一声,只看到那魁梧的身影,和高高举起的马槊。
  一如自己当年,守在家中,看着父亲出征的背影,亦是如此。
  “八斤,牵我的马来,拿我的槊来!”牛韦陀咬着牙,站起了身来,厉喝出声。
  寒风依旧凛冽,天地间,一片洒漫的斑驳的黄,唯有不远处的一条蜿蜒小河,倒映着天际那深邃的蓝色。
  仿佛如同包裹着秋意的一条绶带,点缀在天地间。
  “程叔,我们要不要过去?”尉迟宝琳颇有些蠢蠢欲动地伸长脖子。
  程咬金呵呵一乐,抚着钢针一样的浓须摇了摇头。
  “我们就在这里,由着他们父子,分胜负也好,不分胜负也罢,那都是他们父子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