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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大家,长孙娘娘没事的时候还会请你进宫闲聊?”
宗秀知道颜倾城是皇室的探子,但没想到颜倾城和长孙无垢的关系会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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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倾城讪笑道:“娘娘身份尊贵,这宫里能和她说上话的没几个。奴家只比娘娘小几岁,又非宫中之人。年龄相仿,娘娘偶尔烦闷了唤奴家进宫一叙,倒也正常。”
……
宗秀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年龄相仿,多半因为颜倾城不是宫里的嫔妃,不会和她争宠,没有利益纠纷罢了。
宗秀又问道:“那为何是魏王传话?今日诗会,太子亲自。若娘娘想你了,不应该是让太子殿下帮忙传话吗?”
“这……”
颜倾城面色微变,很快恢复正常。
“许是今日魏王进宫问安的时候,娘娘随口一说。而且此等小事何须太子殿下亲传。”
“是吗?”
宗秀盯着颜倾城的双眼,嘴角勾勒出戏虐的笑意。
颜倾城被看的不自在,不禁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呵呵,我在看你是怎么做到睁着眼睛说瞎话的。”
“额……宗会长这话什么意思,奴家何曾骗过你?”
颜倾城双眸中闪过一丝冷光,随后满脸堆笑的问道。
“没什么意思。”宗秀脸色变了,冷笑道:“颜大家,看在丫头的份上,友情提示一句。好自为之!你现在看到的一切不过都是镜花水月,当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宗秀说完,大步离去。
“镜花水月吗?莫非他知道了什么?”
颜倾城目藏在大袖中的双手紧紧的攥着拳头,青筋暴露。
宗秀出了易凤阁的大门,直接坐上马车,让姜晨赶着往曲江小院回。
二人到曲江小院的时候,门口的灯笼还亮着,院子里还有易倾情和姜氏闲聊的声音。
许是听到车轱辘声,不等宗秀下车,易倾情已经打开院门,俏生生的站在门口。
“公子忙完了?”
“嗯。”
宗秀一边下车,一边对陪易倾情过节的姜氏道。
“嫂子,今个多有麻烦,这天也不早了,你和姜大哥先回去休息。明天早上不用来做饭了? 我和丫头去村里食堂吃。”
时值二更? 姜氏陪着易倾情熬到现在,早已困了。
姜晨见自家婆娘一脸倦意? 客气几句后就带着姜氏往家回。
易倾情关好院门后? 笑嘻嘻的追问着长安诗会的事,宗秀随口应了几句? 忽然问道:“丫头,你在易凤阁的时候? 可曾见过魏王?”
“魏王?”易倾情好奇道:“公子打听他作甚?”
“随口问问? 今日诗会魏王也在,我们还聊了几句。”
“那公子可要当心了。魏王年岁不大,城府却很阴森。我在易凤阁的时候倒也见过他几次,此人行事太过虚伪? 我不喜欢。”
“是吗?那他每次去易凤阁都干什么?”
宗秀追问道。
易倾情用手托着下巴? 歪着小脑袋想了想。
“说来奇怪,魏王每次去的时候都怪异的很,多是突然而至,又匆匆离去。我也问过几个服侍过他的姐姐,都说他进了房间一不喝酒? 二不听曲,都是写点诗文排解心中烦闷。”
“那你可见过他写的诗文?”
宗秀继续问道。
易倾情摇了摇头。
“这倒不曾见过? 每次他去的时候,颜妈妈都让翠儿姐姐在房外守着? 等他和服侍的姐姐出来后,翠儿姐姐就进去打扫房间。”
“颜大家还让人守着?”
“嗯。毕竟是皇子? 总要防止有醉酒的混不吝闯入? 冒犯了皇家威严。”
易倾情说完? 又好奇道:“公子可是和魏王有了什么过节?”
“没有的事,我犯得着惹他嘛。”
宗秀随口应付,心里却在犯嘀咕:去青楼写诗文?有病吧!魏王府那么大地,还不够你写字的。妈了个巴子的,肯定是和颜倾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宗秀很清楚,未来几年:李承乾和李泰会为了皇位大打出手,无所不用其极。
而李世民和长孙无垢什么人?岂会让他们俩得逞。
争龙之战是残酷的,宗秀更不想在羽翼未丰之前和这些事扯上关系,成为被殃及池鱼的倒霉蛋。
宗秀心里暗自诽谤:颜倾城这娘们是脑子有坑,还是蠢到看不清局势?李世民是那么容易被蒙混的人不成?
别说李世民现在正值壮年,就算李世民老到不能动了,就凭李承乾还有李泰那点伎俩,最后也当不上皇帝。有必要现在就站队吗?
宗秀越想越郁闷,他当初决定做生意的时候,颜倾城可是拿了六千两黄金出来,签了三年的分红合约。
倘若颜倾城真和李泰有什么,那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第一:假装什么的都不知道,继续合作下去。
只是这样做的风险有点大。
毕竟现在是古代,争龙夺嫡的事最容易搞株连,若李泰出事,而颜倾城又和李泰站一条阵线,那么牵扯到他的几率太大。
第二:趁现在什么事都没有,直接把六千两黄金如数退回,和颜倾城划清界限。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然而宗秀的钱都搞‘工业园区’计划了,马上还要一一接手柴绍的店铺,又是一大笔开销,现在还真拿不出六千两黄金来。
“麻烦啊麻烦……”
宗秀不断的叹着气,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易倾情看在眼中,见宗秀不说,她也没敢问,麻溜的烧好热水,侍候着宗秀洗完脚,径直回房。
宗秀忧心了一整夜,第二天一大早人还没起来,易倾情就推门进来:“公子,外面有两个书生扮相的人求见。”
“书生扮相?可报了名号?”
宗秀一边随口问着,一边穿衣服。
“问了,一个叫安伯易,一个叫师从文,说是昨夜长安诗会和你见过,特来求见。”
“安伯易、师从文?”
宗秀依稀记得在哪听过这俩名字,可又想不起。
安伯易和师从文俩人一直站在院外,见宗秀出来后慌忙进到院中见礼。
“在下安伯易,见过鸿胪寺卿。”
“在下师从文,见过鸿胪寺卿。”
宗秀上下打量着两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问道:“除了昨夜诗会,咱们之前是不是还在哪见过?”
师从文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应道:“大人好记性,秋闱大考第一天,我等与大人有过一面之缘。那日我们的穿着……”
师从文话没说完,宗秀便已恍然大悟。
“我说怎么如此面善,原来那天和我撞衫的是你们啊。”
“撞衫?”
安伯易、师从文都不明其意。
宗秀打了个哈哈:“就是穿的衣服一样。”
安伯易幽幽的叹了口气:“我等也是着了小人的算计,这才如此。”
宗秀戏虐道:“小人算计?是解经义吗?”
师从文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安伯易解释道:“我等原先与他也不相熟,只是秋闱之前,大家都住在侍贤坊,饮酒作诗多了,都为对方才情折服,有了惺惺相惜之意。不曾想他虽有才情,却无品性。”
师从文接口道:“那日早上,他拿出四件相同的衣服,我等只当是为了讨个好彩头,直到见了大人,才发现原来都是他的诡计。若他没有暗中监视,又如何知道大人会穿什么衣着。如此下作之人,我与大哥不屑与之为伍。”
听完二人解释,宗秀哈哈大笑:“无妨,无妨,他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的工具罢了。倒是你们二人今日为何而来?可别说只是为了解释那天撞衫的事。”
安伯易和师从文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等想向大人请教‘文字拼音法’和‘字典’一事。”
“额?”
宗秀面带古怪,请教‘文字拼音法’和‘字典’?
啥情况?
难不成眼前二人就是后世说的那种做学问做到疯魔的人?
二人齐齐拱手,作揖见礼。
“昨夜太子殿下都口称‘天下文宗’,我等以为若大人无绝世之功,以陛下之圣明,绝对不会册封‘天下文宗’之号。”
“太子殿下言大人创出‘文字拼音法’,又要免费发放‘字典’,我与大哥想了一宿,觉得这字典必和‘文字拼音法’有关。若不然,即便免费发放,天下百姓也无法识得。”
安伯易又道:“文字自古为权贵和士林掌握,大人能普及文字,当为天下之福。我等一心向学,自问遍观天下群书,如今有新的东西出现,自然想看看到底是何等神物。”
“烦请赐教!”
“烦请赐教!”
两人又是一揖到底,异口同声。
“嗯,不错,不错,这态度我倒是头一回见。”
宗秀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还真没见过这么好学的人。
确切的说,是如此热衷追寻新知识的人。
面前二人言语诚恳,态度谦逊,都找到家门口了,宗秀倒也不想拒绝。
反正过两天报刊上就会登出‘文字拼音法’,他也不担心二人有什么诡计,当下道:“丫头,去我房里把桌上的卷纸拿来。就是那卷用红绳绑着的,别拿错了。”
“是。”
易倾情欢喜的跑了。
她也好奇啊。
虽然宗秀和她说了因为‘文字拼音法’和‘字典’,被老李加封‘天下文宗’,可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是‘文字拼音法’呢。
现在宗秀愿意讲,易倾情哪能不喜。
小丫头蹦蹦跳跳的跑了,过了一会拿着卷好草稿走了出来,解开红绳,将纸铺在石桌上。
这几张草稿是宗秀当初为了印刷字典,特意写的。
上面不光有‘拼音’,还有音译、声调、偏旁部首的诠释。
虽然草稿上写的全,让师从文和安伯易自己看也能看明白。然而易倾情也在,宗秀便耐着性子又讲了一遍。
中间姜晨和姜氏也因为在村里久等宗秀不至,都过来看看情况。
五个人围着石桌,像后世的小学生一样,竖着耳朵唯恐听漏一个字。
等宗秀说完的时候,因为中午时分。安伯易和师从文还没开口,姜氏却指着几个注了音的字尝试着拼读:“乌哦我。哈哈,俺也是识字的人了。当家的,看你以后还敢说俺不识字不!”
姜晨笑道:“是,是,是,多亏会长创出的‘拼音法’,你现在也能识几个字了。”
“什么叫几个字啊,等俺把拼音法背全乎了,只要注音的字俺都认识。”
“嘿嘿,光认识有什么用,你知道啥意思不?”
两口子相互打趣,安伯易和师从文却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深深的震惊。
一个大字不识的村妇竟能在上午学会拼读,难怪会被封为“天下文宗”。
安伯易和师从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又一揖到底。
“学生安伯易,拜谢夫子!”
“学生师从文,拜谢夫子!”
这二人倒是挺懂得师徒之道,跟着宗秀学完‘拼音法’,立马口称夫子。
宗秀摆了摆手,笑道:“什么夫子不夫子的,这拼音法早晚要公布,我也是看在你们拳拳向学之心的份上,才提前说与尔等。”
“夫子过谦了,此等拼音法一出,天下人都是你的学生。”
“是极,是极。若无此拼音法,要我大唐百姓人人识字,还不知要多少年月。”
安伯易和师从文倒是正直君子,恭维几声就要离去,毕竟明天他们还要参加第二场考试。
不等俩人走出门,就听姜晨道:“会长,柴家第一批的竹子已经送来了,可咱还没找到造纸的匠人,这可如何是好?现在大批的竹子堆积,也不是办法啊。”
这话一出,刚走到门口的师从文忽又回头道:“造纸?夫子莫不是想用竹子造纸?”
“有问题吗?”宗秀心里正烦,他在为造纸的事头疼。
师从文笑了,安伯易也笑了,两人又转身联袂而至,走到宗秀身边。
“哈哈,夫子,你可知我大哥家中是做什么?”师从文指着安伯易哈哈大笑。
“难不成是造纸的?”
宗秀心神微动,有种久旱逢甘霖的感觉。
果然!
师从文笑道:“然也。”
安伯易更是激动,颤颤巍巍的问道:“夫子,你真想用竹子造纸?”
“是啊,要不我买这么多竹子作甚。安公子,你家真是纸商?”
不等安伯易开口,师从文已经抢先说道:“我大哥家乃闽州百年纸商。前些日子与大哥相见时,我们还讨论过纸张的问题。”
师从文越说越兴奋:“巧了!闽州产竹,当时大哥也曾说过竹子或许能用来造纸,我还当是谬论,奚落了好一顿。哈哈哈哈,不曾想夫子竟也和我大哥有一样的想法,看来竹子确实能用来造纸的。”
“嘶……安公子也想过竹子造纸?”
宗秀倒吸一口凉气,看来这世界上还真不缺敢于创新之人。
安伯易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回夫子的话,在下家中世代靠造纸为生,从小耳濡目染,倒也对造纸一道颇有建树。闽州盛产竹木,小时候我就想着既然树皮、桑麻皆可造纸,为何竹子不行?”
“那你造出来没?”
宗秀急忙问道。
安伯易摇了摇头:“行有行规。纸乃我家根本,家父平日管教的严,不容坏了祖宗规矩。所以……”
“……”
宗秀叹了口气,故步自封果然是科技发展的大敌啊。
就在宗秀叹息之际,安伯易蓦然问道:“夫子,若是可以,能否让在下尝试一下?”
“额?你想尝试用竹子造纸?”
“正是!实不相瞒,在下此次前来参加秋闱,也是想和夫子比较一二,功名利禄倒不在意。如今夫子才学在下深感折服,已无较量之心。秋闱什么的,已经没了继续考下去的必要。既然夫子缺造纸的匠人,而在下……”
不等安伯易说完,宗秀抢先说道:“行!怎么不行!哈哈哈哈……我千辛万苦的寻觅造纸的匠人,老天就把造纸世家的公子哥送我面前,还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安公子,你真的不准备继续参加明天秋闱?”
师从文也紧张道:“大哥,你可想好了。这可是秋闱!若是错过,又要再等三年。”
安伯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功名与我如浮云,若我有意仕途,便是错过此次秋闱,三年后一样有机会。可若是错过这次以竹制纸的机遇,下次再想尝试,不知又是何年月。”
安伯易说完,又对宗秀道:“若夫子不弃,在下愿毛遂自荐,为夫子麾下造纸的匠人!”
“好!好!好!”
宗秀激动的连连叫了三个‘好’字,最后更是大声叫道:“若此次竹纸能够造成,我便亲自上奏陛下,为你请功!”
安伯易谦逊道:“夫子言重了,以竹制纸也是在下心中魔障。此番造纸若能成功,在下心中的魔障也能解除。破执我,全自身,此生无憾已。”
“哎……”
师从文见劝不动安伯易,不禁叹了口气。
虽然他和安伯易不过相识数日,可俩人都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师从文明白安伯易为何说‘以竹制纸是心中的魔障’,因为他曾在一次彻夜对饮时,听起过那件埋藏在安伯易内心深处、不愿提及的往事!
然而那件事早已过去数年,为何安伯易还是看不透呢?
“大哥,你真的想好了?”
师从文不甘心,再次问道。
安伯易淡然一笑:“二弟莫要再劝,明日还要考试,你一宿未睡,快快回去养精蓄锐。哈哈,此次长安果然没白来!没白来啊!”
安伯易激动了,最后两句话直接用吼出来的。
宗秀、易倾情、姜晨、姜氏都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们不明白为何安伯易会为了尝试‘以竹制纸’,宁可放弃秋闱。
尤其是宗秀,他更想不明白:不就是用竹子造纸嘛,有必要叫得这么激动吗?听听那吼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中了状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