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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居中稍微犹豫了下,抱拳道:“老臣以为蔡驸马可担任沧、德、棣三州宣抚使,可由太子殿下节制南洋兵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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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佶猛然抬头,皱眉看着低身郑居中……
“蔡家小儿素来不服军令,居于沧、德、棣州为我朝偏师亦是可行……太子为蔡家小儿质子……是蔡京提出的吗?”
郑居中知道赵佶已经不再信任蔡家父子,听了这话语后,心下还是莫名的有些担忧,叹气道:“并非是老太师提议,老臣以为……只有太子担任南洋兵卒监军,蔡驸马才可能北上驻防。”
赵佶一阵皱眉,最后还是微微点头道:“吾可以应允太子担任蔡家子监军,亦可以答应他任沧、德、棣三州宣抚使,但千万贯钱粮必须由朝廷接管!”
郑居中心下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太子担任南洋兵卒监军,只能打消蔡驸马心下疑虑,若要令其出资千万贯与我军,臣恐其不愿。”
正待赵佶恼怒,郑居中又说道:“官家也知蔡驸马与童使、谭使皆不合,若由其督理千万贯钱粮之事,臣恐其不愿,故而臣恳请官家应允与他十万斤硝石,以及由臣与太师前往大名督理千万贯钱粮之事。”
当郑居中提到“十万斤”硝石时,赵佶想也未想就想拒绝,可听到后面话语时,眉头紧蹙不语起来。
十万斤硝石听着是不少,其实并没有多少,甚至连一场高强度作战都不够,更没法子与千万贯钱粮相提并论。
见赵佶犹豫不决,郑居中又说道:“女直人虽与我朝签下盟约,然其并不足信,今时女直人已经夺下了辽国中京,今岁必一举夺下辽国西京,若今岁我朝未能夺下燕京之地,来年女直人必有借口出兵攻掠燕京之地,到时……我朝又当如何驱其离开?”
政治手腕极其高明的赵佶知道,一旦今岁拿不下燕京,来年必会面临诸多困境,正因如此,他才想要让蔡鞗领军北上,至于当着蔡京的面提出受童贯节制,不过是讨价还价罢了。
郑居中知晓赵佶的心思,又说道:“燕京在敌之手,对我朝始终都是大敌,辽国与我朝尚能百年相善,鸭子河以北的女直野人又岂能与我朝兄弟相善?”
“正值辽国人心恐慌之时,童使、谭使自保州、霸州而北攻,臣不担心我军精锐夺下燕京之地,独独担心背后蔡驸马……动乱京畿。”
郑居中咬牙说了心下担忧,赵佶愈发头疼不已,叹气道:“若是蔡家小儿能够北上攻辽,愿意将钱粮交与朝廷处置……吾可以应允爱卿所言之事。”
蔡鞗如同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偏偏此时又奈何不得他,不仅赵佶心下烦躁不安,整个开封都是心忧不已。
本想着让人接管了幼军,用各种麻烦将浑小子死死拴在应天,结果蔡鞗甩下头上枷锁,一拍屁股又缩回了江南!
蔡鞗在应天重开学堂授讲时,在他弄了个幼军时,所有人就看到了浑小子头上若隐若现的枷锁,与此同时赵佶也想接手与一师一般编制的幼军。
一群民夫般的幼军得到了,浑小子却后撤跑去了江南,尽管应天信件上说是“缓和”两者关系,关键是赵佶敢任由蔡鞗趴在江南吗?
北方生死危险逼近,南方又有一个难缠小子,前有狼后有虎,赵佶更愿意蔡鞗与女直人针锋相对,正如之前的辽金相互厮杀,他更愿意做个渔翁看着鹬蚌相争……
赵佶最终还是答应了郑居中的提议,不仅如此,为了增加筹码,年未加冠的蔡鞗竟成了太子太保……
蔡鞗并不知道赵佶、郑居中等人算计,此时的他已经彻底失望,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一遍,剩下的也只能交给了命运。
一路向南,初时还好些,严寒将道路冰冻的如同坚实钢铁,随着一路向南,气温也在逐渐上升,泥泞道路也逐渐难行起来,北面耶律大石尚未有辽国消息传来,当他距离扬州尚还有数十里时,开封却来了个手持圣旨的蔡家子,不是别人,正是过继给了蔡卞的二兄蔡仍(蔡儵)。
蔡鞗没有与蔡仍打过交道,对二叔蔡卞却是又敬又恼,很是不喜当年蔡卞逼迫行为。
不喜欢赵佶,对送到手里的圣旨也不怎么在意,随手扔到阿娘苏眉怀里,看着皱眉不语的蔡仍。
“当年二叔与老蔡合伙将小弟卖给了官家,今次不会连小弟的命也卖给官家吧?”
想着父亲病逝前情形,看着一脸不屑的五弟,蔡仍突然说道:“当日父亲病重时,说……五弟若前往开封,无论如何都要尽可能给予支持,否则……”
蔡鞗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些话语,笑道:“在大明岛时,五娘就说过二叔斩杀小弟话语,就是不知二叔若活着,是否依然心坚若铁。”
蔡仍一阵沉默,说道:“二兄一直不明白父亲为何要如此,后来……五弟勾结辽国,劫掠我朝城镇,二兄才明白父亲为何会如此忌惮五弟一个娃娃。”
“原以为父亲所担忧的……是五弟反叛作乱,即使五弟在江南散财无数,二兄依然认为五弟是作乱反贼,直到……直到听闻了帝姬话语后,二兄才突然明白父亲‘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话语。”
……
看着面色冷淡的蔡仍,军帐内所有人全怒目而视,蔡鞗却低头轻笑……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
“呵呵……”
蔡鞗看着冷淡相视的蔡仍,不可置否一笑。
“古往今来有曹公之能者,几人?二兄也太看得起五弟了。”
“不过……”
蔡鞗一脸笑意看着冷脸蔡仍。
“二兄以为五弟是乱世之枭雄曹公,五弟可否认为当今官家是汉时之灵帝?”
蔡仍面色骤变,指着蔡鞗连连点动。
“你……你……大胆!”
耶律速敢见一脸愤怒的蔡仍欲要上前,大怒,正待上前时,蔡鞗却摆了摆手,挥退一脸恼怒的耶律速敢。
蔡仍带来了赵佶圣旨,当着众人的面一通照本宣读,别人还好些,耶律速敢却尤为恼怒。
蔡鞗没有看向冷着脸的耶律速敢,笑道:“都说曹公是天下之枭雄,太祖又岂不是另一个天下之枭雄?”
“曹公虽是天下枭雄,至死也未有登基为帝,献帝虽禅位其子亦得以善终,亦保留天子之礼仪。”
“天下四分五裂,作乱者无数,曹公却以一己之力平定四方,南征北战数十年,一生厮杀不知凡几,虽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嫌,终还天下太平。”
蔡鞗转头看向看过来的赵福金,笑道:“仅凭‘汉征西将军曹侯墓’之名,太祖就要差了曹公许多,更何况曹公南征北战几十年,虽用汉室之名,却凭一己之力三分天下,为后来一统天下奠定了根基,而太祖却黄袍加身、鸠占鹊巢而代之,高下之别自不用多言。”
无论他人将宋国说的再如何好,无论他人将赵匡胤说的如何英明睿智,在蔡鞗眼里都是实实在在的阴谋作乱,根本没资格与“枭雄”曹操相提并论。
曹操是权臣,却终生未有登基为帝,曹操的墓碑是“汉征西将军曹侯墓”,天下诸侯无数,天下四分五裂,曹操虽是一方诸侯,却是实实在在南征北战,大小战役无数,实实在在从各地诸侯手里夺得天下,而赵氏一门却是在周世宗意外病逝后黄袍加身阴谋夺来的,虽也善待了柴氏子孙,又怎能与曹操善待汉献帝相提并论?
汉献帝刘协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主,换了任何登峰造极权臣,刘协早死的渣都不剩了,或许也只有曹氏一门能让他得以寿终正寝。
蔡仍不言“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还罢,话语说了出来,以为可以让蔡鞗心下愧疚什么的,结果赵氏一门却被他批的一无是处,蔡仍想要恼怒辩驳,张嘴却又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他能说什么?
曹操是枭雄,太祖赵匡胤难道不是?曹操再如何,人家到死都没有登基,甭管曹丕是不是登基称帝,曹操反正没有称帝,而赵匡胤却称了官家。
赵氏善待柴氏,曹氏亦善待了刘协。
赵氏与士大夫坐而论道,曹氏亦有建安文学。
赵氏坐享其成,曹操艰苦创业。
虽然曹魏没赵氏延续了这么久,宋朝也比曹魏富裕,可曹魏存世一日便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还说个屁!
赵福金低头不语,蔡仍怒目而视却无言辩解,至于苏眉和一干将领则一脸怪异。
在人格上,蔡鞗从不认为哪个比他高一等,心下虽敬佩宋太祖赵匡胤,那也是敬佩“杯酒释兵权”,敬服不杀功臣,而不是什么黄袍加身。
宋国经济繁荣也好,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也罢,实则还是在周世宗打造好了的根基上建立的,连百十年的“配字军”都未有取消,即便没有赵匡胤黄袍加身,柴氏的天下也依然是如此经济繁荣,对此蔡鞗十分坚信。
白手起家,在一堆废墟中建立起的国度,与一个鸠占鹊巢、黄袍加身的国度终是不同的,没有赵氏,天下依然如此,对于一个鸠占鹊巢的赵氏,蔡鞗心下又能升起多少尊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