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后考卷已经批阅完成了大半,叶尘站起身子,活动了一下四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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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考生试卷他仔细看了一遍,总的来说还都算不错,没能挑出什么毛病,但却也没有使其眼前一亮的。
  嬴政见此,问道:“如何?”
  叶尘回道:“中规中矩。”
  能够进入到殿试的考生,在文采方面自然是没问题的,各种的引经据典信手拈来。只不过能够切中要害的却没几个。
  嬴政笑了笑,说道:“你看看此人的作答如何?”
  说着话,便将其桌案上的一张试卷递给了对方。
  叶尘神色微动,他知道能够这上面的答案应该有不俗之处,不然也不会被嬴政亲自挑出来。
  一念及此,他接过来试卷,打量了起来。
  紧接着起挑了挑眉,略感意外,因为这上面所作的并非文章,而是一副画。
  这画上的是一辆威武雄壮的战车,前面有着六匹战马拉拽着车厢飞快的奔驰,车上站着一面身着冕服手持长剑的霸气男子,正是嬴政本人的模样。
  而在画作之下还有着一行文字:治国之道如御驾,车身为民,臣为驽马,天子持敲扑而巡狩四方,威压天下!
  叶尘见此,其心中不由一动,紧接着却是微微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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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次殿试的题目是:治国之道,所重为何?
  而这幅画所要表达的意思也很明白。
  画中的战马是臣子将领,操控着战车的人则代表着君主,而车架便是万民百姓。
  此人想要阐述的道理,便是治理国家就像是驾驭战车。臣子管束百姓,君王统帅臣民,不畏危险与困难,共同开拓奋进征伐天下。
  他能够感觉到答题之人估计挺会揣摩上位者的心思的,画中不仅充满了进取之意,还将君王摆在了很高的位置,应该是比较合上位者的心思的。
  可以说是极好的戳中了嬴政的爽点。
  这时,嬴政开口问道:“如何?”
  叶尘闻言将试卷合起,回道:“此人有想法也有些见识,但却少了一些格局与境界。”
  嬴政闻言眼神一动,问道:“那不知若是换做你,又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说实话,他还是挺好奇对方心中的想法的。
  听到问话,叶尘稍微思量了一下,抽出了一张干净的纸张,然后拿起桌上的笔,也开始了挥毫作画。
  不一会儿,一幅画作便出现在两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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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画中有着一片广阔的江河,河上有着一叶扁舟,木舟之上有着一个正在努力划船的人。嬴政见此,挑了挑眉问道:“此图何解?”
  叶尘开口道:“君为人、臣似舟、民若水。”
  他的这幅画中所透漏出的意味与之前的那名考生截然不同。
  前者强调的是君权,君王可以掌控臣民,为己所用。无论是大臣还是百姓在其手中都没有反抗的权力。
  而叶尘却将臣子比作了舟,君王比作是舟上的人。
  虽然看上去是人在驾驭着舟,但实际上却是舟在承载着人,舟无人驾驭便会四处漂泊,漫无目的。而人要是没有了舟也将无法渡河,寸步难行。
  所以在他看来,君与臣不仅仅是属从,更是合作关系,只有同心协力方能抵达对岸。
  至于最不起眼的百姓,在叶尘的眼中却是最为重要的。
  表面上谁是出于最下层,无论是谁都可以凌驾其上,但那是在水面平静的情况下。
  如果有一天突然翻涌起水浪的话,那么无论是舟还是舟上的人,都会有着倾覆的危险。
  当人身处高位之时很容易会忽视看似渺小的东西,但正是最下层最基础的东西往往才是真正重要的。
  就像是房子的地基一样,虽然地基埋在地下,但若是地基不稳,再华丽的高楼也不过是过眼云烟,无法长久屹立,说塌就塌了。
  水可以包容一切,承载一切,但却也能够随时将压在身上的船只给掀翻。
  正所谓,君舟也,民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嬴政是一个很自信,也很有抱负的一个人,总想要爬到更高的地方。
  这种奋进的精神是好的,但这样的人往往会忽视脚下,只顾着自己往前跑也不管其他人能不能跟上。
  若是继续这样下去,迟早会埋下隐患。
  听到叶尘的一番话,嬴政看着那副画,轻声自语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沉默了几息,随后说道:“先生不愧儒家之人,此言与墨子的民贵君轻,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处。”
  叶尘闻言,稍微思量了一下说道:“鲁哀公曾问于孔子,曰:“寡人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寡人未尝知哀也,未尝知忧也,未尝知劳也,未尝知惧也,未尝知危也。”
  孔子答:“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君以此思危,则危将焉而不至矣?
  陛下可知此典故?”
  闻言,嬴政的神色也是严肃了起来,开口道:“此典朕当然知晓。
  当初鲁哀公不知何为危,所以才询问孔子。而孔子则将民比作水,君王比作舟,舟行水上随时都有可能倾覆,这便是危机。”
  说到这里,他将目光挪到对方身上,接着道:“然,朕亦乃不知危亡之人?”
  叶尘面色不变,回道:“陛下远胜于鲁哀公,所以他都能够明白的事情,您自然也应该清楚。”
  听到这话,嬴政也没有再说什么,在看了一眼对方之后站起了身子,然后又用手指点了点之前的那副画,开口道:“此人,名列一甲之外。”
  “陛下英明!”
  叶尘微微拱手,难得的捧了一句。
  嬴政摆了摆手,说道:“行了,继续阅卷吧。”
  叶尘点头,坐回了原处,翻开剩下的考卷继续打量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其神色一动,目光直接停顿了下来。
  眼前的这份考卷之上书写着一条条整洁分明的策论,条例清晰,观点更是一针见血,毫无一丝花哨。
  随即其视线微微偏移,只见那署名处,赫然写着四个字——
  沛县萧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