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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行从小萌那里得知,不远的未来就有大危险在等着他。
甚至有可能,就跟这聂家的‘驱邪法事’有关联。
于是,他除了沉浸在悟道余韵中,也是放开了肚皮吃喝,就当是大战前的最后放松了。
从后晌吃到了傍晚。
原本的烤羊已经下肚,新上的烤半大猪,也吃了一小半,酒水十斤装的桶,喝了一桶有多。
聂府的人看的暗自咋舌,背后有人嘀咕这请来了个饭桶。
也有人表示能吃才能打,这明显是有几分异人特质了,换个一般的,哪能这多吃喝下肚,脸不红肚不涨,连趟茅厕都无需去的。
眼瞅着金乌西垂、晚霞如火,聂家请的助力接二连三的上门了。
先来的是个女人,风尘仆仆,不仅包头的素帕成了灰色,连睫毛上都是灰,进的门后运功一振,顿时有了爆气效果,衣袂飞舞,袖管鼓胀,身上尘土抖落,就像老电影侠士打拳时的那种拳脚惊尘效果,看的周行一乐。
这女子是顶着奇人异士的头衔来的,直接被请进了中堂,而对周行这个院子里吃自助烧烤的,只是用眼角瞟看了一下。
不久之后,来了彭氏五虎,那外在形象,一个个的跟街机三国战记里的锤锤似的,敦实肥胖,粗短胳膊腿,但并不会让人觉得憨厚喜庆,而是鼠眼放光,神情阴鸷,煞气腾腾……
周行凑趣的问:“洒家法号智深,敢问五位练的可是五虎断门刀?”
五虎为首者大虎也是老江湖,见周行薄衣袒胸,红光满面,身上汗气升腾,明明已是秋末,却好似人形火炉,便觉得大约是刚猛功夫有成,不好招惹,于是客气的道:“原来是智深大师,幸会幸会,我五兄弟修习的不是断门刀,若是丧门棍!”
丧门棍,说白了就是白事烧纸时用的那根棍子,短棍,两根用布包起来的情况下,乍一看的确有点刀鞘的形状。
“哦,有礼、有礼,还有一问,我见几位容貌贴近,亲兄弟?”
“不,堂兄弟,我彭氏人丁兴旺。”
“哦哦,挺好挺好,如不嫌弃,一起烧烤,我觉得屋中不自在。”
大虎笑道:“多谢大师盛情,我等还是先去见见聂家家主。”
“应该的。”
于是双方就此别过,五虎最终选择了前堂饮茶休憩,可能是嫌这个时间点前院烧烤,不伦不类有些掉价。
五虎之后,又来了双煞。这二位手大掌厚骨节粗,身壮如牛,面相憨厚如农汉。
不过周行比较信只有起错的名,没有叫错的外号,那么这两位多半是面善心狠手辣的主。
双煞在他这里无梗可玩,于是他没搭理。
倒是这二人见到他后,主动抱拳,他也回了礼,后来这二人也学他,在前院玩起自主烧烤,只不过在主道的另一边,跟他遥遥相对,自得其乐。
随着最后一线阳光隐没于天际,来了个有排面的。面容清瘦、三绺白髯,银发寿眉,头戴高冠,身披法衣,脚踩道屣,手持浮尘,还有道童侍行,不过却是个死人。
周行忍不住狠咬了口肉,又连灌了两口酒,觉着有点意思了。
死道人这么大排面,自然是家主亲自来接。
家主是老员外,目前正患怪病而卧床,于是长子代劳。
周行这还是第一次见聂家长子,看年岁快奔四了,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也是个死人,或者说躯壳被操弄,魂儿没在。
周行略带遗憾:“内味儿是有了,可这特异要素太集中、剧情就眼瞅着有点要爆啊,我还琢磨着能享受把缠绵悱恻呢,照这个趋势,今晚怕就得见真章,浅薄了,可惜了这么好的舞台和一众还算不错的戏搭子……”
但事实证明,他猜错了。
听仆人们私下说小话,聂员外的次子尚未归来。据说是在省城求学,路有些远。他也忆起,登门时接待他的管家确实提过一嘴。
“原来是要一家人齐齐整整,明白了。”
从华灯初上、到夜色渐深,这段时间周行仍旧窝在那里吃吃喝喝,偶尔还自得其乐的小唱几句。
这不是周行平常的性子,咸鱼可不会这般洒脱,而是杂念极重,尤其是心中压着事时,时不时就会忧心惆怅一段。
‘梆、梆梆!’
“三更夜半,平安无事!”
周行脑袋一清,从那种超我的状态中退出来了。
他知道,悟道的余韵状态也结束了。
四下扫看,就见双煞那边的篝火只剩余烬,人更是没了影踪。
略一思忖便忆起,双煞二更天就跟他告辞,去休息了。
这老江湖,比许多普通人更注重养生呢,早睡早起。
他站起身,不远处靠墙上打盹儿的年轻家丁顿时一激灵,凑上来躬身道:“大师,可是要安歇?请让小的伺候您。”
周行摸出半两碎银递给家丁:“去休息吧,洒家在这儿就挺好。”
“啊?”
“放心,回头洒家自会跟管家说项,不会责怪于你。”
家丁见周行并非谦让,便没再多说什么,施礼谢赏后便离开了。
周行边走边活动身子骨,杂念则纷至沓来,感觉像是大清净、大洒脱后的反噬,格外的难受。
‘嗡!’脑海中金光一闪,随即杂念便如核爆冲击波下的云朵,飒然荡清,只剩空明。
“慧剑!”
周行自然而悟。
所谓慧剑,就是以智慧凝结理性之强念,击碎其他念头。
具体就像是‘想通了某些事’这一过程的极速处理,一剑扫过,杂念全解。
意识刚进入空明状态不久,便觉有宏大力量自识海深处涌出,而后他便被这力量包裹着来在了宇宙深空中。
宇宙广邃,深空浩瀚,置身其间,感觉自身分外渺小。
然而他很快就意识到,他被裹挟到这里,可不是来体会这些的,而是来接特殊的讯息,且是那种一般情况下不太方便接收的。
“挺会玩啊,心之宇宙。”
周行其实联想到的是中常念叨的身体小宇宙。
但本能告诉他,眼前这个是源自灵魂的。
再往细了说,就是遗传信息中就已经有的相关信息被激活,然后像收音机频道般,跟外来信号对上电波了。
人不仅囊括了清浊灵煞,还包含了大道因子。只不过平时像废弃基因般处于休眠状态。
周行知道,这应该是以舍利骨为契机的道果结算了。
“这就是佛门,要么金碧辉煌、要么排场惊人,形象工程,一点都不朴实,然后羊毛出在羊身上,信众辛苦赚来些财富,都被以各种名目用来搞排场了。”
这念头刚起,便有宏大之音在他心中轰鸣:
“世人好欢喜,便见欢喜佛。众生皆虚荣,何故怨菩提?”
“呃……是谁在说话?”
便见前方深空似慢实快、走来一人,这人一身和尚扮相,朴素的很,至于样貌,则是他前世模样,即灵魂本貌。
这人也不客套,直接张嘴问:“你真心愿持苦修之道?以节俭为荣,也不讲求半分排场,譬如降妖除魔时,不要丁点效果,也不显一丝威严?”
放着珍馐美味不吃,咽粗茶淡饭,以蝼蚁面貌在世间晃荡,即便除恶,每回都搞的悄无声息,哪怕当着众人面施为,人们仍旧会质疑其真实性,会有眼不识泰山……
这些真是他想要的么?
周行嘴苦,他知道他也就是键盘上能称侠,说点大气话,论实际,奸懒怂滑馋,哪个都沾点。
但最终,面皮上吃架不住,嘴上强硬道:“我这不是在树立伟光正的目标,好能鞭策自己积极向上嘛。”
僧人笑,“所以你在头上点九戒?”
周行感觉自己又被问住了。这次索性豁出脸不要开始耍无赖:“滚蛋!哪壶不开提哪壶,佛陀就是这种揪着别人小辫子不放的?也忒小气了!”
僧人仍旧在笑:“你向往高大上,也希望自己能高大上,可毅力不够,连减个肥都做不到,是这意思吗?”
周行继续混不吝:“是又怎样?不是又如何?”
“不怎样,也不如何,只是明心见性,弄清楚该给你什么。”
“这就明心见性了?”
“又不求一窥全貌,能有多难?”
“呃……”
僧人道:“天有天数,人有定数,你自点九戒疤,看似儿戏,却未尝不能视作因果显性,为何不是三,六,十二,而是九?”
又道:“我便传你戒律之道,守得戒律,神功盖世,不受清规,秃驴一枚。”
“嘿,我就……”
“辱人者,莫怨被人辱。骂人秃驴,你现在头上可有毛?”
“我那是戏言。”
“可你自己都承认,你是在戏中活着,游戏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