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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小风和红面具之间的差距,就像野狗和野狼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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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者虽有相似之处,都是犬科,但一个在垃圾街称王称霸,吃着残羹剩饭长大,另一个从小茹毛饮血,在丛林里经历生死。战力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拿不下人家,认清了差距,再打招耻,段小风思索该如何收尾。发现了红面具的真实身份,这个收获已然够大,不必把性命交代在这里。只要活着把消息传递出去,就算赢了。
“你赢了。”红面具笑了笑,说,“跑出这个巷子,把我的身份告诉别人,你就赢。”
“呵呵。”段小风干笑两声,没跑。刚才被打落在地的手枪,此时就在他和红面具中间,距离双方大约三米。他若转身逃跑,就会变成一个愚蠢的靶子。
段小风瞥了眼枪,细了呼吸,揉揉刚才被打到的地方,说:“要不这样,今天就当没有看到过你,你也”话讲一半,猛地朝枪扑过去。
红面具慢了半拍,但也应声而动,冲去夺枪。
两人的距离急速拉近,从旁看去,不知谁能先捡起枪。
就在距枪还有一步的时候,段小风突然矮下半截身子,拧腰,递肩,用力甩出一拳。拳头高度恰好是红面具附身捡枪时的头部。
捡枪只是幌子。他想出其不意解决红面具。
红面具双手被缚,想捡枪,就只能两只手一起伸出,没有多余的胳膊进行格挡。尤其跑动中的人,平衡更弱,没法躲。
算好了这两点,段小风出拳。看到红面具果然俯身,他的眉眼溢出计谋得逞的兴奋。
可惜。
终究是低估了野狼的狡猾。
红面具俯身,却不为捡枪。
仿佛早已看穿段小风的所有打算,将计就计。红面具在距枪一步半的时候,扭胯,转身,躲过拳头的同时,让摆起的腿像一把斧子,狠狠劈出。
腿比手长。
段小风不仅拳头落了空,太阳穴还被脚跟砍中。
头上的汗水被震到半空中,眼中世界开始倾斜,段小风试图站直,但在现实中却是主动躺倒。踉跄几步,最终撞在了墙上,僵着身子,意识涣散。
红面具捡起手枪,从容走向再无反抗之力的段小风。找出手铐的钥匙,解开束缚,然后将枪口抵在段小风的头上。只要轻轻一扣,就能了结其性命。
但红面具眼神滑了滑,始终没能开枪。
有观众看得焦急。段小风虽有面相支撑,不是早死的料,但红面具此时犹豫,就显得很不专业了。电影里,有一种戏份常让观众看得憋屈,那就是反派经常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说些废话,或做些蠢事,然后被中途出现的巧合和意外干扰,导致坏事做不干脆。红面具作为心狠手辣之辈,不该手软,手软则人设崩塌。
吴砚却明白,红面具这不是手软,也不是在犯罪上拖泥带水,人设更没有崩。他还记得红面具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不杀普通人。
刚才红面具说段小风不是警察,字面意义上的不是。吴砚觉得概率很大。影片之前展现的一些细节,比如段小风不懂警方对线人的那一套东西;也不懂一些章程和操作;身上更是一股游离在体制之外的闲散气质这几乎想吴砚想起去年没进剧组的大哥,穿着同一套衣服不换,整天游手好闲,打人的时候还喜欢强调自己是在做好事,没有犯法总之段小风大概率不是一个真的警察。
不杀普通人。就是因为红面具严格遵守这个规定,观众里才会一直有部分人始终可怜他,觉得他是一个有原则、有魅力的反派。
但就这么把段小风放生了,回头一被指认,也很不好。
正当吴砚想着红面具要怎么处理段小风这个普通人的时候,画面里,红面具看着段小风的脸,像是看见了什么更有意思的东西,转身,拿起了另一把枪。
十几分钟前,红面具就是用着这把枪,杀了守在后门的几个警察,还用这把枪,在楼道里帮同伙清理出一条生路。送走同伴之后,这把枪就被丢在了一旁。
现在,红面具将这把枪放进了段小风的手里,让指纹充分接触枪柄。用意十分明显。
是嫁祸。
除此之外,红面具还从段小风的兜里找出一把小刀,让这把小刀,重新戳进那位死于颈动脉被割开的警员的脖子,并且把自己口袋里用于联系同伴的一次性手机,对调指纹,放进段小风的口袋。
布置好现场,红面具回到段小风身旁,蹲下俯视。
鸭舌帽的阴影下,他脸上恶童般交织着纯真和残忍。
“为什么这么想当警察呢?正义感?兴趣?虚荣?”
段小风昏迷着,没法作出回应。
“随便了。不知道等你尝过被警察冤枉的滋味后,是不是还这么想。”
红面具的眼神里,充满了悲悯,仿佛在看一只迷途的羔羊。
观众们觉得段小风要完。
一个来路不明,动机不明,行径可疑的人,一旦被泼上污水,就很难洗掉。
假冒警察已经是个大把柄了,紧接着被嫁祸,被陷害,被迫成为内奸,这在各方瞩目的案件里,很可能会作为阶段性成果交代给上头和外界。
段小风隐瞒身份假扮警察,虽然在红面具这里保全了性命,但马上要摧毁他的,很可能是体制,是系统。
红面具狠毒依旧。
看着银幕里红面具做完一切,翻墙离去,一些观众肾上腺素爆增,另一些观众则很不忍,希望能有个谁来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有人想起了张家驹。
张家驹在哪?
这时的张家驹像一只锲而不舍的猎犬,正在追击逃走的蝴蝶和电脑男。
蝴蝶和电脑男逃出巷子后,遇到了开车前来救援的同伙。
黄面具是团伙里的车手,每次行动后都由他带领团队逃脱。能被红面具看上并吸纳队伍,本领自然是有的。所以蝴蝶他们坐上黄面具的车之后,顿时松了一口气,感觉逃脱已经成功了一半。而黄面具的能力也很担得起同伴的这份信任,周遭大街小巷各种路径他都记得一清二楚,每次转弯和漂移,不是摆脱几辆警车,就是制造几起车祸,阻挡追兵。
追击他们的车子越来越少。
张家驹开着的警车是死死咬住不放的最后一辆,非常顽强。好几次周围没有路人的时候,双方会举枪射击。
即便张家驹是枪王,在高速驾驶中,也很难保证命中率。十枪里有九枪徒劳。
但有一枪,子弹穿透了车门,命中了匪徒。
蝴蝶腹部中弹。
在寻常的警匪片里,腹部中弹那几乎就不叫中弹,叫擦伤。但现在蝴蝶腹部中了一枪,顿时满脸煞白,看起来疼得要死。
吴砚知道这不是夸张演绎。他记得大哥跟他科普过,内脏疼痛属于深层疼痛,疼起来简直毫无办法,而腹腔血管丰富,子弹进入人体后,翻滚造成的空腔,会让腹部大量出血,假如施救不及时,中弹者很可能会失血过多而死。
蝴蝶捂着伤口,然而血还是不住地从伤口流出,情况不妙。
电脑男手忙脚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黄面具则发了狠地摆脱追兵。
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复杂的路况,想不伤行人地通过,则对车技有一定的要求。张家驹到底不是仅靠车技就能混饭吃的高超车手。当黄面具不要命地把他往边上一挤,面对前方闪避不及的几个路人,张家驹不得不选择刹车,目送匪徒离去。
张家驹回到宾馆的时候,想打听段小风的下落,不料突闻噩耗段小风涉嫌冒充警务人员、杀人,已经被带回了警局进行调查。
张家驹怎么肯信,但是一条又一条的证据摆出来,他是警察,和这套程序相处了大半辈子,不信也得信。愤怒充斥头脑,张家驹恨不得立刻找到段小风,狠狠来上一拳。然而刚一转身,看到其他组员们也义愤填膺的样子,恍如想到了什么,张家驹整个人如同一盆冷水浇下,眼神顿时清醒,“不要被愤怒遮住眼睛,看不到其他的可能。”他告诫小组里的同事们冷静下来。
“我去听听他怎么说。”
张家驹找到段小风的时候,是在审讯室。
灯光明晃晃地从头顶打下,段小风吊儿郎当地坐着,的确没有警察的做派。见张家驹来了,顿时喜出望外,他声称自己是被陷害的,而且他已经知道红面具的真实身份,但几次讲给警察,警察就是不信,反而一直问他那些他根本不知道的问题。
张家驹一脸复杂地看着段小风,不知该不该信任眼前这人。他坐到审讯桌的对面说,被指认的吴泽,今天早上请了病假在家休息,家里父母不在,家政也没来,就他一人,警方走访了附近,小区门口的药店店员说自己早上去吴泽家里送过一次药,家里有人,虽然拿药的人戴了口罩,但店员确认那人就是吴泽。
“你没有证据证明犯罪的是吴泽。而所有的证据,都证明凶手是你。”张家驹跟段小风说。
段小风有苦难言,急得站起来大喊:“他在骗人啊!大家都被他骗了!”他不断说着巷子里和红面具交手的经过,说自己近距离看到过吴泽的脸,绝对不会认错,“他很有问题,你们应该继续查他!”
类似的情节在这个地方差不多上演了几百几千遍,张家驹见怪不怪,只是沉默着闷头抽烟,眯着眼观察段小风。
屋子里烟雾弥漫,让头顶挂下来的那柱灯光也开始变形走样。
段小风在房间里暴走了好一会儿,累了,坐回椅子,愣愣地问:“我会被定什么罪?”
“招摇撞骗?故意杀人?组织、领导、参加恐怖组织罪?……”
段小风听得坐不住了,又急躁地来回奔走。
“我还有没有救?”他问。
“有。”张家驹点头。
段小风眼前一亮。
“除非红面具他们重新出现,再次犯案,然后落到我们手上,主动交代一切。”
张家驹这等于是在委婉地说不可能。
段小风颓然地笑了起来:“所以,除非他们突然发疯,不然……”
张家驹闷声说:“对。”
……
在一个类似据点的地方,灯光照得并不充分。
三个面具匪徒,神情不安地散落在据点各处,像是目睹什么大事的发生,呼吸落得很轻。
气氛压抑,凝重。
在他们不远的地方,蝴蝶躺在沙发上,血染红了几条纱布。而吴泽跪在她的身旁,一言不发。
吴泽的看着蝴蝶,似乎在端详一件脆弱的瓷器,连目光都是轻的,不敢用力。
“阿泽……”蝴蝶面无血色,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看样子已经失血过多,合眼即是死去。
她的柔柔地看着吴泽,看着看着,眼泪便止不住地冒了出来,仿佛一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吴泽,她就难过起来。
吴泽没有说话,俯身吻了吻蝴蝶的额头,继而吻了吻她的眼睛,脸颊,鼻尖,最后是她的嘴唇。
“砰!砰!”
枪响。
吴泽吻着蝴蝶,开枪结束了她的痛苦。
蝴蝶在爱人的亲吻中死去。至死,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爱人,眼里没有怨恨。
身后三个面具同伙,都不忍地转过了身去。
吴泽抬起头,怔怔望着昔日爱人的脸,他那双不是凶戾就是麻木的眼,第一次流露出了茫然。
“老大,我们要干一票大的,给蝴蝶报仇!”电脑男哭着喊道。
吴泽回过神来,眼里迷茫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翻腾的愤怒和疯狂,“等我。”
他慢慢站起身来,舒展着肩背。
似乎有什么绑着他的枷锁,此刻彻底断了。
……
拘留室里。
张家驹和段小风隔着栏杆在闲聊,充满了人之将死的氛围。
“你哥不是特警吧?”张家驹问。
“不是。”段小风承认:“我那是故意激你,想让你回来。”
“为什么一定要我回来?”
“看不了你堕落的样子。”
张家驹沉默片刻,换了个话题:“为什么要冒充警察?你底子在那,脑子也不笨,可以正常途径考进来。”
段小风摇摇头:“考不进。我其实也想当警察,但是之前考过,政审那关没过。我爸是失信人员,还有过前科。”
张家驹轻轻地叹了口气。
“但是我也不恨我爸。”段小风躺下,双手枕在脑后:“他死的那天,有一个警察跟我说,像我这样的孤儿,大部分长大以后会变成坏,打架,偷盗,抢劫,变成派出所的常客,一被人问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就怪社会,怪政府,怪爸妈……但也不是所有孤儿都会这样,那警察说,等我明白了什么是‘人要对自己负责’,那么,成为好人还是坏人,其实我是可以选择的。”
张家驹点了点头。
段小风看着张家驹说:“所以,我如果就这么被判了死刑,我也认了。让我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不后悔。我没有愧对自己,也没有愧对那个警察。”
张家驹问:“那个警察是哪里的?”
段小风笑着,还没等开口,专案组的新队长走了过来,凑到张家驹身边,说:“吴厅长过来了,要看段小风。”
张家驹从地上站起来,表示知道了。
新队长突然说:“还有,吴泽也来了。”
张家驹和段小风突然一愣。
“他妈的,那孙子来挑衅了!”段小风气得要跳起来。
新队长呵斥他注意点说话:“你如果是吴泽的孙子,那你岂不是厅长的老子了?”
段小风混不吝地说自己反正要死了,他可以是任何人的老子。
“别说了。”张家驹让两人都先安静,然后他指了指段小风隔壁的拘留室,转头对新队长要求:“把我关进去,快。”
新队长明白了张家驹的打算。招人打开了隔壁的牢门,让张家驹进去。
张家驹进去之后,迅速找了个角落,面朝墙壁躺下去。
刚做完这些,厅长就带着一帮领导走过来了。
“段小风?”吴厅长打量着段小风。
段小风翻了个白眼,理都没理他。
新队长不失时机地上前汇报,说段小风嘴硬,不肯交代同伙的情报。
吴厅长很有官腔地应了一声,视段小风为垃圾,问新队长,宾馆行动里拍下的一男一女两个匪徒查到什么没有。新队长说有。吴厅长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去,边走边跟新队长说这个段小风再多扣一天,一天之后再问不出有用的,就把人移交检方,赶紧把案子敲定。
吴厅长带着一堆人走了,但有一个人留了下来。
吴泽走近,看着段小风。
“被冤枉的感觉怎么样?”吴泽手指轻轻点着栏杆。
段小风狞笑着差点扑上来。
“为什么只恨我呢?为什么不恨这个把你关进来的系统?为什么不恨为了政绩不惜弄出冤假错案的官僚?”吴泽平静地质问。
段小风目光闪了闪。
吴泽说:“你敢说你对他们没有恨吗?仇恨是人类进化到今天的钥匙。有些人被仇恨压垮,逼疯,但我利用仇恨,一直走到了现在。所以不要觉得仇恨是丑陋的,正视它,利用它。”
“我为什么要变成你?”段小风问。
“你不用变成我。”吴泽用手肘撑着栏杆,说:“你希望当警察,是想改变些什么,是想让这个世界更好,让自己的生命有价值。但是你想过没有,有那么一帮子蛀虫在,你能改变什么?光是不被改变,你就要费尽心力了。”
这声音固然不大,但像水银倾泻在地,见着孔隙就一路渗进人心眼子里,又沉又堵,段小风不听都不行。
“现在,有那么一种办法,可以让世界变得更好,让这个正义的地方变得纯粹。”
“犯罪?”
“犯罪的本质是一种心态,而不是事实,不然我们也不必隔着这层东西说话。你想想看,到底是哪些人制定法律?法律又是在保护着谁?在很久以前,法外狂徒指的是那帮公然违法,但是又不会受惩罚的人。当法律成为垃圾的保护伞或者武器的时候,你想铲除他们,又不想犯法,世界上没有这样的好事。”
段小风说不出话了,他甚至都不敢看吴泽。仿佛吴泽的目光犹如锯片,架在他的心上,来回拖拽。
“我们做的事注定得不到赞美。但是这又怎么样呢?你难道是为了得到赞美,才想当警察,做好事的?不是。”吴泽轻声说,“所以,我们自己知道我们在做好事,这就够了。”
“我……”段小风不知该说什么。
“你很快就要死刑了。你已经被他们,被这个体制放弃了。但在我看来,你的人生,不该仅此而已。”
“你也说了,我死刑,出不去了。”
“会有机会的。”吴泽拍拍栏杆,走了。
吴泽一走,躺在隔壁的张家驹就坐了起来。他一边悄悄观察着段小风的神情,一边说:“自欺欺人把罪行正当化的说辞而已,翻来覆去也就这样了,凌驾法律之上,正义使者。啧啧,不新鲜。”
“别试探我了。我没有信那一套。”段小风摆摆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没怎么读过书,脑子也不算聪明,认下的死理不多,记得小时候院长跟我讲过一句,多大的胃口吃用多大的碗。我的能力只够先对自己负责,最多再对身边的人负责,其他的就超出我能力范围了,负责不了。吴泽说的那些改变世界什么的目标,对我来说真的太大了,听着就吓人。”
张家驹笑了。
段小风也笑了,但笑了几下又失落起来,说:“可惜我就要死了。”
“也不一定。”张家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上面是刚才躲起来偷偷录下的音。他说,吴泽的话里没有落下一点把柄,但是可以说明段小风的辩词不是放屁。接下来只要从吴泽那边找到证据,段小风很可能就不必死。
段小风兴奋起来。
“你们时间不多。”新队长走了过来,说,上头发话了,最多一天,段小风就要被移交出去,上庭之后判了死刑,说不定特事特办,直接终审,当天执行。
张家驹申请立马派人跟踪吴泽。
“万一他缩起来怎么办?”新队长问。
段小风踊跃举手:“他想要我,我可以当诱饵!”就像当初张家驹以自身为诱一样。“我如果出去,他看到了劫持我的机会,一定不会犹豫。”
新队长怀疑同样的办法,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会不会没有效果。
张家驹沉思着说:“他是个自大狂,自恋狂,就算知道这是挑衅,他也会应战。这对他来说,就跟游戏一样。”
新队长听着录音,表示同意。
“那我怎么出去?”段小风问,“我这种罪名了……还能出去?”
“有一个办法。”新队长说的办法是,让段小风以污点证人的名义,在警员的监督和看守下,出去配合执行任务。
当然,这种办法风险很大。如果段小风逃跑或者出了什么问题,新队长的职业生涯就完了。而且这事还不能让上头知道,毕竟调查上头的直系家属是否参与某重大犯罪活动或恐怖组织,那等于是不要命。
“这不符合规章制度……”张家驹愣住。
新队长拍拍张家驹的肩膀,一切鼓励尽在不言中。
张家驹凝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段小风协助警方调查面具团队的消息,小范围流传了起来。
有警员悄悄跟上了吴泽的车子。这些跟踪组的警察发现,吴泽原本上班下班的路径,突然变了,不知去往何处。
张家驹和段小风在车上听到这个消息,立刻知道吴泽已经中计。
他俩兴奋地汇合进了跟踪队伍,看吴泽要去哪里。
渐渐,张家驹发现周围的街景怎么越来越熟悉。
段小风迟疑道:“这是……嫂子家附近?”
张家驹悚然一惊,连忙把车拐弯,连闯几个红灯,从其他路超速开到他女朋友的家里。下车后拿出枪,一边往楼上跑,一边打女朋友的电话。
家里没人,电话也打不通。
正当张家驹和段小风急得不行时,一个陌生号码打进他的手机。
“张神探,之前在拘留室里睡得怎么样,现在我想和你玩个游戏。”机械音通过手机,传进了张家驹的耳里。每一个呆板的音节,仿佛都闪烁着电锯的光芒,滋滋滋地让他耳鸣。
噩梦重现。
张家驹手脚止不住地发颤,冷汗簌簌地流。
观众看到这里,也看得背脊渗出汗来。
中计的是张家驹他们。
原来之前在拘留室里,红面具已经知道张家驹躲在旁边装睡。所以后来发生的一切,很有可能都在红面具的计算当中。
观众们一边感觉刺激,一边又想红面具这强得过分,简直跟开了挂一样。
电话里,机械音还在继续:“我一直不清楚爱情对人有多重要。为了爱人,一个人愿意牺牲多少无关的人?
京城的某个警局藏着炸弹,三十分钟过后,自动爆炸。而你的女朋友,身上装着遥控装置,只有她的脉搏停止,炸弹才能解除。
张神探,你会为了多少无关的人,牺牲爱人呢?”
张家驹扶住墙壁,避免腿软,他对着手机喊:“你不能对普通人出手!”
“她是例外。你的爱人是例外。”电话那头戏谑的语气,几乎能透过呆板的机械音传达过来:“况且,最后杀死她的,很可能是你们警察。”
“她在哪里?”张家驹咬牙问。
“提示,她也在警局。”
说完,对面挂了电话。
张家驹赶紧往楼下走去。他打电话给跟踪组的同事,问吴泽现在在哪里。
跟踪组的警员沮丧说,跟丢了,吴泽早就知道自己被我们跟踪。
张家驹忍着把电话摔碎的冲动,跟新队长汇报情况,而后思索他女友最可能被安置在哪个警局。
一时间,各个警局都慌成一团,排查周围有没有埋着炸药。
另一些警察,则到处找着张家驹女朋友的位置。
当时间过去十分钟后,张家驹接到通知,某个警察在公园里发现了张家驹的女朋友。
张家驹一路超速驾驶,终于赶到目的地。
他看到爱人正坐在空旷的公园里,明里暗里不知被多少警察包围。
她身上绑着一些线路复杂的装置。边上,一个专家正一脸凝重地研究这玩意。
装置上面,挂着一块数字显示器,刺眼的红色数字,在一点一点倒计时。
02:58
还剩三分钟了。
专家站起来拿出对讲机,说,拆不掉,感应器连着炸弹,强行拆除的话,有一定的概率引发爆炸。
警察里,一半的人看着指挥,一半的人看着张家驹。
张家驹越过警戒线,红着眼睛朝女朋友走去。
女朋友扬起头看她,笑了笑。
“不要怕。”张家驹这样说,自己的手不停地在抖。
女朋友握住张家驹的手,将平静传递给他,“我不怕的。”女朋友那恬静的脸,像是并没在意降临在她身上的不幸。又或者说,对这一天早有准备。
“我没保护好你。”张家驹仔细看着爱人,仿佛很久很久都没仔细看过她的脸了。
女朋友轻轻摇了摇头,说:“存折我放在了床头相框的后面,密码是我们身份证的后三位;衣柜里的衣服你记得帮我捐出去,但你可以留一件怀念我,如果你交了新的女朋友,一定要把那件扔掉;小光的房间我一直没敢去整理,之后要麻烦你了……其他我想跟你说的话,都在日记里。”她轻轻抚去张家驹的眼泪,“你要答应我,以后少喝点酒,不准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要爱惜自己,五十年内不准你死,好好活着,照顾好弟兄们的家属,知道吗?”
张家驹已经泣不成声,阻止女朋友再说下去:“你不会死,你不会死的……”
他后悔这一年沉溺在过去,忽视了身边的爱人。
女朋友擦去张家驹脸上的眼泪,说:“不能因为我,牺牲那么多英雄。”
时间一点一点减少。
远处,领导让张家驹赶紧回来。
张家驹不肯走,坚持要留下来。他怕自己一离开,不知从哪里来的子弹,就会打中女朋友。
“不要这样想。”女朋友仿佛看穿了张家驹内心深处的担心,“你如果这样想,那就中了匪徒的圈套了。”
张家驹陷入了痛苦。无论是牺牲同事,还是牺牲爱人,他都不希望发生。
女朋友跟张家驹说:“给我工具,我要拆。”
张家驹说,可能会死。
女朋友并不介意,她做好了觉悟,假如拆除成功,那么两边都活;拆除失败,至少能救下远方的同事。
张家驹笑着讲,那就让他来拆,他至少更专业一点。要死就两个人一起死好了。
最后,张家驹不顾远处领导们的破口大骂,他拿着屏幕,在专家的远程指挥下,汗淋淋地剪掉一根又一根的线。
女朋友时不时帮张家驹擦着汗,安抚他的紧张,浑然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
是爱让他们无惧死亡。
张家驹每剪去一根,影院里的观众们就长呼一口气。
终于来到最后最关键的一根。
00:09
只有不到十秒的时间了。
影院里,背景音乐也密集到了高峰,拽得观众们心紧紧的。尽管他们知道张家驹是主角,命格最硬,但在这种时候,气氛到了,依旧会忍不住紧张。
00:01
张家驹在万众瞩目中夹住红色的线,闭着眼睛剪了下去。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一秒。
两秒。
没有爆炸。
依旧是00:01。
公园万籁俱寂,也没有任何电话打来。
说明,没有任何地方发生爆炸。
他们成功了。
围观的警察们欢呼起来。
影院的观众们也兴奋不已。
为光明战胜黑暗而庆祝。
然而,张家驹帮女朋友脱下装置,搀扶着她站起来离开这里。
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细微的“嘀”的一声。
张家驹汗毛竖起,拽上女朋友就往公园外面跑。
然而他们没跑几步,放置在地上的装置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