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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搞不太懂为什么一群大学生还能喜欢看无病呻吟的东西，难道说现在人的心智真的越来越不成熟了吗？”张昀看着人潮汹涌的体育馆，十分费解地说道。
  遥想张昀上初中的时候，也不是没看过类似的书。不就是好多个故事汇合在一起的故事集吗？
  刘同的，大冰的，乃至于one一个出的故事集，他也都从同学那里白嫖过。
  说实话，这种书对于学生而言，确实有点意思。他们所幻想的所有人生的境遇、爱情和生活，都能从其中找到。
  但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张昀对于这种小说，是越来越看不下去了。
  因为它一不够现实，说的人生哲理骗骗小学生还行，但凡见过世面的都会嗤之以鼻；二则不够爽，你的书本来写的就不真实，再不给人看得爽，光输出负面情绪，有什么可看的？
  在自己那个时代，大家都是这样的，哪怕他一个女同学高中时喜欢那对兄弟喜欢得不得了，到了大学之后也会觉得味同嚼蜡。
  正因如此，张昀便下意识以为，现在的大学生应该不至于痴迷如《世界尽头》这样的文学书籍。
  然而来到京城师范学院一看，好家伙，来参加落雨新书《冷酷的我》签售会的人还真不少。
  粗略看去怎么也得有个五六百人了。
  “你管别人喜欢什么？人家就喜欢这种书不行吗？”易学斌听到张昀的困惑，说道，“你还是想想，一会儿怎么给老林找场子吧。”
  “其实不用的……”林镇远站在一边，很是犹豫地说着。
  “什么不用啊，被人抢了女朋友还不用呢？”张昀劝着林镇远，“做人呢，可以宽容，但不可以懦弱。林老师，你可以自己甩了女朋友，或者被女朋友甩了你，这都是无所谓的事。但你女朋友和你谈恋爱的时候，被人横插一脚，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忍——但凡那个落雨等你女朋友把你甩了之后再搞动作，我都不会多说什么。”
  那天林镇远简单地说过他的事情之后，张昀虽然说要给林镇远找回场子，但回去仔细想了想，还是有些不妥。
  你说万一林镇远那个小他十岁的女朋友徐佳，是在甩了林镇远以后才跟落雨勾搭上的，那自己这边不就不占理了吗？
  所以张昀又好好插了一番，了解了整个过程。这一查，huanfeng直呼内行！
  先说说落雨这个人吧，他本来是个三流主持人，播音专业的，一直不温不火。后来听说得了抑郁症，辞去工作在全国旅游，并正式开始写书。
  上本书《世界尽头》火了之后，他就已经有些得意忘形了，几乎是隔一段时间就换一个女朋友。而那些所谓的女朋友，当然就是粉丝啦。
  而认识徐佳呢，则是在那次新书签售会。
  当时，林镇远和徐佳仍然在谈恋爱。据徐佳的室友说，徐佳在参加完签售会后，回到宿舍，非常开心得意地表示，落雨给了她联系方式。
  而也就是那天之后，徐佳把林镇远给甩了。
  ——这要是能忍，那得多老实啊！
  林镇远本人的性子就是比较懦弱和老实的，要不然当初也不至于因为被彭傲剽窃了创意，委屈得只好跳楼。
  今天如果不是张昀和易学斌强拉着林镇远，林镇远是绝对做不出来“报复落雨和徐佳”这种事的。
  “你不用有心理压力，咱们这是替天行道的同时，公报一下私仇。张昀已经查过落雨的底子了，这人平时可没少草粉，那个徐佳啊……”易学斌本来想再做做林镇远的心理工作，但说到“徐佳”两个字的时候，他猛然觉得有些不妥，赶紧把后面的话收了回去，转而问张昀道，“你到底想好怎么对付落雨没有？要不然你直接站出来，告诉大家你是张昀，揭穿落雨的真面目得了。”
  “那多没意思，而且我就算再有名，也不能无凭无据乱说话好吗？”张昀白了易学斌一眼，“其实揭露这种人的真面目非常简单，只需要跟他认真探讨一下文学就行了。”
  “什么意思？”易学斌没明白。
  “这么说吧，真正文学素养高的人，是不屑于写没有营养的鸡汤文的。你什么时候见过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无病呻吟过？”张昀解释道。
  “你是觉得这帮作家都是半吊子？”易学斌恍然。
  “不是半吊子也差不多，跟那帮写网络小说的一个水平。”张昀笑道。
  听到这话，易学斌侧目看向张昀：“你不是写过网络小说吗？”
  “哦忘了。”张昀想起来自己在网上连载过《隐秘的角落》，于是他立刻改口道，“写网络小说的都比这帮半吊子有文化素养！”
  “……走吧，进去吧。”易学斌懒得理他。
  三人不再多说，跟着人群走进了体育馆。
  或许是因为落雨的名气确实很大，这次他的新书《冷酷的我》的签售会，采用了门票制。只要你买了一本书，再加十块钱，就能获得一张京城师范学院的签售会门票。
  为了搞到门票，张昀特意忍痛花一百多买了三张门票。
  妈的这种书一本卖四十多块钱，真黑。
  世界名著二十多块钱也能买一本精装的了啊！
  进入体育馆，里面已经排成了极长的一条长龙，长龙最前面，是《冷酷的我》的作者落雨，他正微笑着给每一个读者签名。
  张昀打量了一下。落雨大概也就二十七八岁，本身长得不是很帅，但因为高明的化妆技术，显得他皮肤很白，五官标致。他的鼻子上卡着一个大圆框眼镜，不仅没有黑框眼镜的猥琐，反而平添了一丝文艺范儿。
  “长得也就那样，但化了妆是真帅，快赶上我了。”张昀如此评价道。
  易学斌真就回头看了看张昀，但张昀脸上巨大的墨镜，让他无法欣赏张昀的绝世容颜。
  所以他也懒得吐槽张昀的自恋。
  站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情况，三人便觉得没什么意思，转身又离开了签售会。
  张昀本就并不打算参加签售会，买书只是为了进场看看落雨长啥样，观察一下具体情况而已。
  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下午要举办的文学座谈会。
  这场文学座谈会并不是校方组织的，而是落雨和几个作家请求的。也许是为了炒一波热度，多赚点钱，借着这次在京城首都的机会，举办了本次座谈会。
  校方其实不愿意搭理这些家伙——京城师范学院好歹也是京城的大学，你要是个茅盾文学奖得主，可能还正眼瞧一眼，一个畅销书作家……好像比茅盾文学奖得主的流量都大。
  但，这种流量校方也不是很稀得要。心智不成熟的孩子不懂，校方还不懂吗？不说校方了，学生会里面的人，都或多或少明白现实的残酷。
  张昀、易学斌和林镇远都是编剧，虽然也算文学，但和圈子八竿子打不着，更不可能认识什么文学圈的作家了。
  本来呢，他们是没机会参加座谈会的，连当听众的资格都没有。但今时不同往日，新世界的牌子还是很响亮的，易学斌和负责此次座谈会的学生会沟通了一下，对方便欣然给张昀三人安排了三个比较靠前的位置。
  漫长的三个小时签售，在一片祥和的氛围内结束。直到下午两点，人们吃完了中午饭，座谈会才在京城师范学院的礼堂举办。
  礼堂不是很大，只能容纳三百来人，三人跟着人群，有序落座。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台上并排坐着七个年龄大概都在二三十岁模样的作家。
  可能是真的落伍了，台上的这些作家名字，张昀是一个都没听过。幸好后面的同学在积极给旁边的人科普，张昀也顺便弄清楚了。
  最左边，最靠近主持人的，是刚刚发布了新书《冷酷的我》的当红作家落雨；在他旁边的，则是青春文学杂志《百草汇》的签约作家年年；往后依次，写过《我们的青春》的青涩柿子、写过《风吹过忧伤》的白雪……
  这些作家，基本上都是和落雨走的一个路子。他们的书很少会一本书写一整个长篇故事，而是数个中篇故事合在一起，组成一个所谓“故事集”。
  这些故事呢，在书店或者网上，标签是“青春文学”，但事实上，与青春文学半点沾不到关系。
  啥是青春文学？
  张昀其实也不懂，大概就是写青春里的快乐、悲伤和遗憾？
  郭敬明应该算青春文学——他写的那玩意儿，虽然确实挺矫揉做作的，但至少还有点故事性，讲的也是歪掉的青春，能让人“读进去”。
  而像落雨这种一个故事一个故事拼凑而成的书，大概可以叫……儿童文学？
  哦对不起，有些侮辱儿童文学了。
  就算是畅销书吧！
  卖的很好，但除此之外好像再也没啥了的读物。
  “好，大家都到齐了，那我们就正式开始今天的座谈会。首先呢，我要向大家介绍一下本次座谈会邀请到的嘉宾。落雨老师……”主持人是个美女，是学院的学生，也是个老主持人了，主持座谈会并不算紧张。
  在主持人的介绍下，落雨等作家一一起身，向在场听众打招呼。
  介绍完毕后，座谈会便正式开始。
  其实在张昀看来，这场座谈会也没什么可谈的，或者说没什么意义。这帮人也没怎么讨论，大多数时间就是先扔出一个诸如人生、梦想之类的话题，然后每个人说一下自己的理解，讲一下自己的故事，最后互相恭维一下……等等等等，类似的话术。
  比如落雨就是这么说的：“其实我觉得呢，白雪说的话很有道理，人生确实是一段孤独的旅程。我平时不写作时，就会一个人背上背包，去各地旅游。之前我去丽城，曾经碰到过一个在酒吧卖酒的女孩，当然是那种正经的女孩啊。我看她很辛苦，但好像很享受，就请她喝了一杯酒……我的新书中有一个故事，名字叫《向往》，就是从那个女孩的身上获得的灵感……”
  “你信他在丽城碰到了一个正经卖酒的女孩吗？”听完落雨讲的故事，张昀回头问易学斌。
  “那我宁可相信林镇远不是处男。”易学斌呵呵说道。
  张昀登时诧异地看了眼林镇远。
  林镇远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一段有趣的经历，碰到一个有趣的人，在对方身上获得奇妙的故事……
  人生要真这么美好，那该有多美好。
  然而真实情况是，每一个在丽城遇到卖酒女孩的人，都要为自己的艳遇付出金钱的代价。
  不管张昀和易学斌怎么想，座谈会一直都很其乐融融，在场的学生们也很多次被那些有趣的故事和奇妙的人感动，给予掌声笑声惊呼声。
  就在这种其乐融融的气氛中，座谈会终于走到了尾声。
  接下来，就是现场提问环节。
  “终于结束了。我为什么要来承受这种折磨？能不能说点儿干货？”易学斌的表情相当之痛苦，真正写故事的人听着一群为了写故事而写故事的人讨论经验，那确实是一种折磨。
  “有干货他们就去写小说了，还至于写故事集？”张昀摇摇头，戳破真相。
  两人说话间，主持人已经开始让台下的人提问。
  “按计划行事。林老师，没问题吧？”张昀见主菜终于来了，赶紧嘱咐一声。
  这一回头，张昀才发现林镇远看起来心神不宁。
  “怎么了林老师？”张昀关切问，“你不会对付一个海王还有心理压力吧？”
  “不是，他是在看那边。”易学斌指了个方向。
  张昀顺着易学斌的手看过去，便看到坐在第一排，有一个长发女孩，穿着一袭白色长裙，安静地坐在那里。
  看侧脸，很好看，也很有气质。
  曾经看过徐佳照片的张昀，立刻便认出来，那个长发女孩，就是甩了林镇远的徐佳。
  不得不承认，徐佳长得很有气质。
  长得好看和有气质是两码事；并不是说好看的人就有气质，也并不是说有气质的人就好看。所谓气质，得是经过长久的熏陶培养，才能形成的。
  徐佳的气质，就是典型的文艺女青年。一袭长裙，文文静静。再加上她本身长得就很不错，难怪落雨能看中徐佳。
  “这女孩真挺好的，难怪林老师喜欢。”张昀低声对易学斌说道。
  “搞文字工作的，就容易互相吸引。”易学斌则道。
  “替身使者相互吸引，还真是永远不过时的梗。”听到易学斌这似曾相识的话语，张昀默默吐槽。
  “你说什么？”易学斌没听清楚。
  “没什么。”张昀岔开话题，对林镇远说道，“林老师，徐佳就在这儿，你不得好好表现表现？要让徐佳看清楚，落雨的文学，根本狗屁都不是！”
  林镇远没有说话，他只是收回了看向徐佳的目光，转而看向台上的落雨。
  然后，渐渐坚定。
  “你安排好了吧？”易学斌看着又一个人问完问题，向张昀确认。
  现场提问这种事，太容易暗箱操作了，只要和主持人吩咐一声就完事儿了。而主持人既然是学院的学生，那就更加好办了。
  张昀冲着易学斌比划了一个“oK”，一个“耶”，一个“赞”。
  然后，就听到主持人在台上喊道：“第三排六座的同学，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第三排六座，正是张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