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四七章吾不如老农
  经过多年政治斗争,大明的官僚阶级,已经养成了斗争的本性,他们像好斗的斗狗一样,擅长斗争,却不分善恶,不问是非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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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东林党与阉党,事成水火,无论阉党出台任何政策,他们都是因为阉党两个字而反对,比较搞笑的是福王庶长子朱由崧成了弘光帝,就是因为东林党反对,其他人因为反对,反而把朱由崧推上皇位。
  现在也是一样。
  明明全旭在辽东已经发展出来了一条成功而成熟的可持续发展之路,简单总结下来,就是资本扶持农民,进行合作农业生产,加速经济市场繁荣。可以说,这一套并不算复杂,甚至不需要什么奇思妙想,直接抄作业就行了。
  只需要几家地主联合在一起,就可以成功发展起一个当地的农业生产和基础市场经济,然而问题是,因为这是政敌提出来的,所以,这种办法不执行,更不能学习,学了就是全旭一党。
  这就是明朝的悲哀所在,任何想要做实事的人,后面跟着无数人进行拖后腿。
  现在的唐王朱聿键则是有着直接的感受,他送了四万亩田地给全旭,全旭派出了一千多人前来经营这四万多亩地,按照大明正常的情况下,这四万亩地,其实并不是养活多少人口,充其量也就是一千多户,五六千人而已。
  再多了,这些土地的产出就无法养活那些人口了,可是全旭利用这四万亩地,发展了大大小小足足一两百家企业,这一两百家企业又招募数十百上千名工人不等,结果这四万亩的发展了一个人口接近十万人的镇子。
  原本叶县是一个非常贫穷的县城,人口其实还不算人拥有十八乡二十五图,人口超过两万户,八九万人的样子。
  结果倒好,短短四年不到,舞阳巡检司已经超过了叶县,成了南阳境内最繁华的地方所在,依靠舞阳巡检司的四万亩地,光种粮食肯定是无法养活十万人口的,每年舞阳巡检司都会从襄阳等地购买二三十万石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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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偏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人人罕见菜色。
  既然朱聿键想要找全旭取经,全旭倒也没有藏私,在龙门西山泡完温泉,就跟着朱聿键和陈振豪前往南阳。
  进入南阳境内,就看到了朱聿键的田庄,他哪怕送了三分之一,可依旧有两千多倾地是属于他的。
  凭心而论,这些庄田土壤也算肥沃,灌溉条件也不错,可是长出来的麦苗稀拉拉,病恹恹的,呈现出不健康的斑黄,不用说,今年的收成很成问题了。
  佃农穿着破烂的衣衫,或者是直接袒露着脊背,忍受太阳的暴晒,以及酷热的侵袭,辛勤的除草浇水,偶尔抬起头来,可以看到他们脸上都是深深的皱纹,没有一丝笑意,生活的艰辛都写在了脸上。
  全旭跳下马走进田里,挖了一把土辗了辗,又观察了很久那些麦苗,才对紧跟着走进田里的朱聿键道:“这田不行,肥力所剩无几,种子也退化了,亩产能达到一百五十斤你就偷笑去吧。”
  “去年总管告诉我,这些庄田亩产不到一石!”
  朱聿键显得很苦恼:“舞阳镇的农田并不比我的庄田好,为什么你们一亩田能收三四百斤,我一亩田一百五十斤不到?”
  全旭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直接指着不远处的一名佃农,这位佃农身高勉强超过一米五五,满脸沟壑,手和脚仿佛像枯树皮一样粗糙,他的头发稀疏,发际线上移,头发仿佛杂草,胡子和发鬓都变得灰白,特别是那双眼睛,没有一丝灵机的感觉。
  “你多大了?”
  那名佃户似乎是听不懂,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敢回答,直接吓得跪在地上,朝着全旭连连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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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唐王府的侍卫朝着佃农快速用方言交流着,好一会儿,这名佃农这才起身回答:“回禀老爷,草民今年三十又五!”
  全旭笑了笑道:“三十又五,如果你不说,我还以为你已经五十又三了呢!”
  接着,全旭又让人统计调查唐王府这些佃农有多少人,平均年龄是多少岁。
  朱聿键更加疑惑:“这种地的产量和种地的人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
  经过两个时辰的忙碌,全旭拿到第一手的数据,唐王府在这个镇上有两千四百三十九名佃户,平均年龄三十七岁。
  全旭指着数据道:“唐王殿下可知,辽东百姓平均寿命是多少岁?”
  “多少?”
  “男人平均年龄五十五,女人平均年龄五十七岁!”
  全旭叹了口气道:“这种地其实和人一样,你们就知道往死里用田,从来不知道养一下田,能有什么好收成才是怪事,你的这些佃农,人均只能活三十七岁,大都营养不良,他们活的时间太少,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学习如何种地!”
  “种地还需要学吗?”
  陈振豪提出一个外行的问题,他生怕全旭不懂,还解释道:“庄稼活不用学,人家咋着咱咋着!”
  全旭望着陈振豪道:“陈大人,你可知你们中进士平均年龄多少岁?”
  “这个……”
  “中进士二十岁以下的,不是没有,那是个别现象,当然五六十岁中进士也是个别现象,大部分中进士是在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想要考上进士,至少需要二十多年的刻苦学习!”
  全旭淡淡的笑道:“同样的道理,种地也是一样!”
  说到这里,他往地墒里用力的刨了几下,刨出一些带着土木灰的泥土:“这就是你们施的底肥对吧?用这玩意儿作底肥,够吗?当初麦子返青了也不追肥,更不防虫害,你还能指望有什么好收成!”
  “所以我才想找侯爷换点良种!”
  听到这话,全旭笑了:“虎父犬子的例子还少吗?谁告诉你有好种子就一定能获得丰收?”
  “我还听说你那里有磷肥、化肥!”
  全旭解释道:“这么说吧,种子就是基因,并不是确定产量的唯一因素,化肥和农药也不是,化肥和农药,就相当于人在学习,有的人越学越坏,他不学习还是好事,学得越多,危害性越大!”
  不仅仅唐王迷茫了,陈振豪也疑惑不解。
  “种地是一个系统的伟大工程,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优良的种子,比须放在合适的土地上,有的种子耐寒厌热,有的种子耐旱怕涝,有的种子喜沙质土地,有的种子则适合在淤地里生长!”
  全旭接着介绍道:“还有化肥的使用,更是马虎不得,这就像人们口中药,是药三分毒,总不能无病无灾,身体健康,逮着大补的虎狼之药猛补,如果是这样,再强壮的人也会被补死。化肥的使用也是一样,你只看到我们用磷肥得到了好收成,却不知道我们每一亩田要施多少粪肥!嗯,或许你也知道我要用多少粪肥,但是你却不知道这些粪肥在施到田里之前经过了多少道工序的处理!磷肥,一直只是用作底肥和追肥而已,如果将它作为单一的肥料,我再建几个磷肥工厂都不够……”
  直到今天,陈振豪这才感觉到全旭的不同,他此时不像是一个统领数万精锐强兵的大帅,更像是一个农夫,而且是博学多才的农夫。
  怪不得孔圣人吾不如老农,原来种地还有这么多学问。
  全旭指着那好像被羊群啃过一样稀疏的麦田,道:“依我看,你这季麦子别要了,重新翻地种一些不那么精细的作物,让地歇一歇吧。”
  朱聿键一脸不情愿:“不要麦子了,那我们吃什么!”
  “你可以先种一夏土豆或者红薯,这玩意儿比较好养活,施点磷肥和粪肥便会疯长,一亩收个十二三石不成问题。”
  全旭笑道:“反正今年别种小麦了,种也是白费力气。最重要的是,土豆和红薯产量高,就算你一亩收上十石的租子,佃农也会感激不尽,因为他还有两三石,完全可以填饱肚子。”
  朱聿键算了算,现在一石土豆的收购价是两钱到三钱银子,如果一亩田产十三石,收十石的租子,那他的收入就多达二两到三两银子,而如果种小麦,一亩田能收上一两斗的租子就谢天谢地了,这里头可是差了二三十倍。
  最重要的是,农民的负担也轻了,正如全旭所说,种小麦,他一亩收一两斗的租子都会被佃农骂死,而种土豆,一亩收十石的租子农民还会感激涕零,这笔生意,做得!
  “明年也不用种麦子,可以试着种亚麻!”
  “种土豆和红薯本王理解,只要种植得当,产量确实很高,但是这种亚麻,又有什么用?”
  全旭苦笑不得的道:“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连亚麻有什么用都不知道?亚麻可以织布啊,亚麻籽还能榨油,籽皮还能熬胶,浑身是宝呢!最妙的是,它生长周期很短,从播种到收割,不到三个月,一亩亚麻能带来的收益可比一亩麦子高出了十倍不止!”
  朱聿键有些郁闷了:“你怎么会懂得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