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盛年判斷得十分準確,叛徒耿雲生的確帶領真滿洲兵去詐廣寧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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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讓他們在錦州的妻兒老小活下去的唯一辦法。
  否則,他(她)們就會被漢軍那個年輕的將軍下令剁去四肢。
  在幾十個真滿洲兵的協助下,耿雲生差點不費吹灰之力就詐開了廣寧城門。
  之所以是差點,是因為最後關頭出了差子。
  可能是過于緊張的緣故,在廣寧守軍正在開門時,一個滿洲反正兵就縱馬沖了上去,並且還喝了一聲︰“殺!”
  這一聲“殺”讓正安排人開門的正藍旗軍官什得拔(護軍校)意識到不對,急忙大聲叫喊關門。
  十幾個充為門衛的漢軍旗辮子兵聞聲趕緊用力推大門,可在兩扇城門就要合上的那一剎那,一枝鋒利的箭枝射出,準確地射中了那什得拔的咽喉。
  脖子中箭的瞬間,什得拔怔了一下,繼而本能的伸手想將插在喉嚨上的箭枝拔出,然而卻是再也拔不出,最後緩緩倒地,嗓子眼只有從漏氣的喉嚨發出的微弱呃呃聲。
  耿雲生也瞬間打馬沖出,一刀斬斷一名推門的漢軍辮子兵的胳膊,猛然縱馬撞倒前方三人,使得大門無法閉上。
  隨著身後的滿洲反正兵的涌入,廣寧城陷落了。
  城中沒有多少兵。
  壯大多爾塔帶了一百多人追殺造反的漢奴,其余人馬被章京克圖禮同佟盛年帶去追殺賊人馬隊,致使有三個牛錄千余披甲人駐防的廣寧城十分空虛。
  為了替後續趕來的順軍主力爭取時間,耿雲生除留下30人守住城門,其余40余人隨他在城中到處砍殺,制造城中到處都是漢人軍隊的假象。
  而城中此時主事的是克圖禮的副將滿洲人薩齊庫,另外一個是負責漢奴屯田事務的佟國紀,也就是漢章京佟盛年的長子。
www.luanhen.com佟盛年還有一個四歲的幼子佟國維。
  漢民起事,廣寧周邊的旗莊被破壞多處,大量漢民的死亡和逃亡也使得廣寧嚴重缺乏人手,因此薩齊庫便與佟國紀商量如何補救。
  如果沒有大量漢奴幫助收割的話,地里快熟的高梁和水稻就沒法收割,也來不及趕種小麥。
  廣寧這邊同遼南那邊差不多,種水稻的比較多,都是早年間遼東漢人從關內引來的種子,並且漢人擅耕種,幾百年下來,形成了大量熟地,也興修了很多水利設施。但在遼陽以東地區,卻是以種高梁和小麥為主。
  眼下遼東地區因為“賊兵”禍亂,近七成的旗莊被焚毀怠盡,造成了遼東出現大糧荒。因此如果不能及時組織人手搶收這季的高梁、稻米,這個冬天廣寧城中就要有很多人挨餓,甚至還會有不少漢奴會被餓死。
  沒有糧食的支援,遼陽和盛京那邊可能也堅持不下去。
  薩齊庫和佟國紀正議著時,有旗兵匆匆沖了進來,說什麼賊兵破城了。
  “胡說,哪來的賊兵!”
  薩齊庫霍地站起身來,佟國紀也是一驚,二人都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佟國紀震驚之余叫自己的僕人出去看看發生什麼事,那僕人剛出衙門就見滿街都是驚慌四逃的旗人,遠處更有騎兵的賊兵正揮刀亂砍著,嚇得這僕人膽顫心驚的奔了回去,結結巴巴的說城內真進了賊兵。
  完了!
  佟國紀的臉都白了,一下癱坐在椅上,城里的八旗披甲人大多被他阿瑪同滿章京克圖禮帶出了城,他和薩齊庫能調動的不過一百多披甲人,怎麼抵御賊兵?而且人家賊兵都破城了,這會就是將阿哈們組織起來也來不及啊!
  “走!”
  薩齊庫迅速反應過來,耳听賊人砍殺聲逼近,一把拽住佟國紀就往外跑。
www.luanhen.com廣寧保不住了,他們得馬上出城,要不然就逃不出去了。
  “好,好”
  佟國紀也是沒了主意,慌了手腳,木然的跟著薩齊庫往外跑。他的老僕倒是想提醒大公子夫人同小少爺他們還在府中,就算要逃也得把人帶上啊。可沒等他上前提醒,大公子同薩齊庫大人就消失在驚慌失措的人潮中了。
  大街上,到處都是駭得魂都飛了的旗人,到處都有慘叫聲,昔日的前明軍事重鎮如今成了地獄般的場景。
  耿雲生手下的那幫錦州滿洲兵殺起同胞來比漢人還狠,他們到處打馬沖撞,不管馬下的是什麼人,舉刀就砍,一路過來竟是殺了兩三百人都不止。
  滿洲兵的英雄為主力沖進城爭取到了時間,就在廣寧大亂時,曹元率所部六百多騎兵也沖進了城中。
  因為混亂,曹元所部不可避免的也加入這場屠殺之中。
  一個連甲衣都沒有的正藍旗的滿洲兵手持一根長矛臉色發白的守在一間屋子前,試圖阻止那些嚎叫著沖過來的漢兵。
  他是勇敢的,也是迄今為止唯一一個舉起武器反抗的滿洲兵。
  可沒等他手中的長矛刺到敵人身上,一騎從他身後縱騎突過,寒光一閃,滿洲兵的胸口就被整個剖了開來,腸子瞬間和著鮮血粘液撒了下來。
  在這滿洲兵的哀號聲中,幾個淮安籍、原屬旗牌親兵的士卒踹開了那屋子的門,眼前是一名梳著掃把頭的年輕滿洲婦女,這婦女的懷中摟著一個才幾歲的小孩。
  兩個士兵將刀舉了起來,但他們的哨官卻制止了他們,緩步走到那滿洲婦女面前,摸了摸小孩光禿禿的額頭,輕聲對那婦女道︰“你不用怕,我們不殺婦孺。”
  說完,命令手下退出屋子,帶上屋門後,這哨官拿刀切下那名被殺滿洲兵的衣角,和著對方的鮮血在門上寫了“淮十二”三個字。
  這是淮軍內部對于“主權”的彰顯
  薩齊庫和佟國紀很倒霉,他們沒跑的出去。
  因為隨著淮軍的大部進城,廣寧城中的旗人全逃到了東門。
  人人都想活命,人人都想快點出城,人人都想第一個過去。東門口,兵不是兵,民不是民,亂成一鍋粥。
  為了活命的薩齊庫拔刀帶著一同逃過來的幾個旗兵開始砍人,硬是從人群中殺出一條血路來。
  路一通,薩齊庫帶著佟國紀他們就迫不及待的往城外跑,可是剛出城門,那些先前逃出城的旗人卻又慌忙往回跑,還沒等薩齊庫他們反應過來,就有上百名騎兵向他們沖了過來,他們瘋狂的揮動武器朝人群砍殺。
  薩齊庫倒了下去,被人群活活踐踏而死。
  佟國紀中刀,這刀雖不是致命傷,但也讓這位廣寧漢章京的長子再也無法從城中逃脫。
  屠戮仍在繼續
  廣寧光復的次日,城內的大街小巷上到處都是重獲自由的漢民在清掃尸體和撲滅還在燃燒的火焰。
  一顆顆旗人首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字排開懸于廣寧城牆,讓廣寧這座重鎮增添幾分恐怖。
  根據首級點算,大約有三千多旗人被殺,滿、蒙、漢都有。另外還有相當數量的阿哈及城中替旗人為奴的漢民。
  佟國紀的首級同樣也掛在城牆上,旁邊是他阿瑪佟盛年的,再旁邊是他佟家其他人。
  滿章京克圖禮逃脫了,但通往遼陽的道路已被李延宗部封死,此人要不就是藏身于山林之中,要不就是往北邊的蒙古部落逃去。
  不過克圖禮的逃脫在小將李延宗看來根本沒有關系,也不值得他興師動眾派兵搜索,因為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連克寧遠、錦州、廣寧這三座當年明軍重鎮還重要的事。
  翟五和尚、郭把牌、秦尚行等第七鎮的將領被帶到了“小爺”面前,這位小爺沒有同他們說一句廢話,只交待一件事,就是讓他們馬上派出自己手下的兵去聯絡他們能找到的每一個第七鎮的官兵,找到能找到的每一個漢人,然後讓他們都到廣寧來。
  “小爺是要大伙幫忙搶收莊稼嗎?”
  秦尚行來廣寧時便看到沿途大片成熟高梁米沒人收割,所以估摸這位都督的外甥是要找人來收莊稼,所謂手中有糧,心里不慌。
  而且現在廣寧城被淮軍佔領,此城連接遼西和遼東,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肯定不可能放棄,要堅守就必須要有大量存糧,要不然佔了廣寧也沒意義。
  眼下,糧食對于在遼東破壞了近一年的第七鎮同樣重要,單靠水師于東江、山東海運過來的糧食,可是杯水車薪。想要在遼東繼續機動破壞下去,第七鎮同樣也需要大量的糧食。
  鎮帥李化鯨率部往東攻打朝鮮義州,除了切斷朝鮮與滿洲人的聯系外,也是想柿子撿軟的捏,從朝鮮人手中弄來糧食。
  打不過滿洲兵,還打不過你高麗棒子了?
  翟五和尚同郭把牌他們也是這般想,因為召集人馬前來廣寧除了能收割莊稼外,也能加強廣寧的守御力量。
  畢竟滿洲人在遼陽和盛京還有好幾千人馬,第七鎮主力可是在這些清軍手中吃了不少虧的。
  野戰打不過,就守。
  倒要看他盛京和遼陽的韃子有多大的本事!
  然而都督外甥的說法卻讓他們吃了一驚。
  “糧食是重要,不過還有比收糧食更重要的事!”
  李延宗抽了抽鼻子,一拳砸在上面還有不少血的八仙桌上,豪邁道︰“我要帶你們入關,打北京,給韃子來個一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