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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空之下,噼啪的篝火旁。故事从独眼机器人的口中流淌而出,他冷峻的叙述不杂一丝情感,但面条却听出了其中蕴含着一丝不甘。
“是寒冷将这片土地变成了这副模样么?”
面条轻声问道:“我现在看到的这些人,最终是死于严寒和混乱么?”
“非也,非也。”
机器人哼哼怪笑起来,讥讽道:“古人全部离开之后,这漫天大雪便宣告终结,那些赚的盆满钵满的人在太空中得以保存性命。而在冰期结束之后,他们便带着尖端的科技重新回到了这个星球,在一片混乱的废土上重新开始了新一轮的循环。其后的几百年,气候适宜,风调雨顺,让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人们过的好不快活,你说,这场大雪究竟是做什么的呢?”
面条叹息感慨道:“天意虽难测,可也有仁慈的一面,如果我是他们,应当吸取教训,兢兢业业做事,老老实实做人才是。”
“吸取教训,那你可真的太高看他们了。危机之后,富者恒富,穷者恒穷,乃至愈发极端,就连古人之地,也被裹挟其中,物欲横流,声色犬马,此之为何?”
面条沉默。
黯咄咄逼人的问道:“吾观此星球千年有余,未尝见一得善报者,公司将无辜之人带入世间,喝其鲜血,食其心肝,最后连绵千年而不倒,聚众作乱之人横行天下,最后竟高龄而死,他遵循的是什么道理?无德乱纪之人富可敌国,财富子孙累世用之不竭。有德守法之人却身无栖身之地,子孙尚不能诞生于世,这又是什么道理?戍边守关者死而无名,欺男盗女者天下皆知,好学有识者贫困潦倒,不仁不义者腰缠万贯,口无一物者夸夸其谈信徒如云,腹有锦绣者默默无闻乃至不得好死,这又是什么道理?倘若这世间尚有一丝天理,那么这丝天理,是邪非邪?”
面条还是沉默,但一旁的幽灵嗤笑。
“乱想。”
那个飘在篝火上,胸口空了一个大洞的幽灵此刻看起来有些不爽,他说道:“根本没有天理这种东西,这世界本就是一个不确定的战场,能够在其中攫取最大利益者便能存续下来,此乃丛林法则,黑暗法则,亦是宇宙法则,而身居其中,只需理性运用法则即可,其余无需多想。”
黯却没有在乎幽灵的脸色,它用机械音问道:“幽灵先生,此前你说,用理性就可以控制贪婪和恐惧,可是在我见过的所有人中,没有比多多罗更理性的存在。
贯穿他的一生,我没有看到任何除却理性之外的因素。可是最后他却死于自己理性构建的体系,死于这个星球的疯狂和贪婪,那么,告诉我,幽灵先生,这又是为什么?”
幽灵一愣。
黯撑着自己缓缓坐了起来,问道:“为何这个星球上,最疯狂的事情,永远是那些自诩理性的人和民族做出来的,倘若用理性就可以驾驭这个世界,那么多多罗为何不能驾驭那群怪物,他有无数次机会发动清洗,但他一次都没有选择,此之为何?”
幽灵往后飞了一点,它恼火道:“如果我是多多罗,我早就杀光那群公司老板,如果我是多多罗,飞去宇宙存续下来的一定是我,如果我是多多罗,一定将所有好处攫取在自己手中,我一定要成为最富有的那个人……”
“那么。”
黯直接打断了幽灵的话:“驱使你行动的欲望,是理非理。”
幽灵骤然瞪大眼睛。
黯目光已转向了一边对面条,问道:“喂,高维生物,你怎么看?”
面条还没来得及说话。
突然,夜空被什么东西照亮。篝火边的三个存在纷纷抬起头。夜空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极其明亮的光点。那光点闪亮了片刻之后,随即化作一丝光带,从高处落在地面。
刺目的光芒最终消失,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全身泛着微微粼光的家伙,那微光是它穿的衣服,整齐而没有一丝花纹。也来自它的头发,它的头发一丝不苟,整整齐齐的背在后面,看起来颇有威仪。不过除此之外,它的模样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只是,这个出场方式着实诡异非常。
面条惊讶的看着对方,幽灵躲到了火堆后面,暗中观察,唯有黯不咸不淡的说道:“今晚这是怎么了,异常生物开会么?”
那身披微光之人来到面条身前,说道:“你应该回到你来的地方去,这个星球即将开始下一轮演化,你这样的精神体在这里,将会影响我们工作。”
面条惊愕的看着来人,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自银河系中心星团,这个悬臂是我的辖区。”那个身泛微光的家伙漫不经心的说道,声音不辩男女。
火堆后的幽灵探出头,壮着胆子讶然道:“外星人,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外星人!”
身泛微光的家伙看了一眼幽灵,没有理会,只是看着面条,说道:“刚过易折,你猛进于此,只怕不得好死,赶紧回去。”
面条神色微微有些哀伤,不过他很快就摇摇头,问道:“你是外星人么?”
“或许吧,以他们的视角来看。我栖身的文明盘踞数万星球,绵延数亿载不绝。”微光之人说道:“不过,我究竟是什么人,想必你心里肯定很清楚。”
幽灵倒吸一口冷气,它忙不迭的从火堆后冒了出来,问道:“外星人,你们在做什么工作?什么的星球的演化?你是怎么来到这个星球的,是用什么技术,正反物质湮灭么,还是曲率引擎,银河中心有什么样的技术,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能不能告诉我?”
一连串的问题从幽灵口中问出,但身体泛着微光的人依旧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面条。
面条看了看夜色,为难说道:“可是我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您不能多给我一点时间么?”
“为何?”微光人问道。
面条:“我想知道这个世界变成这样的缘故。”
沉思几秒钟后,微光人在面条对面盘膝坐下,他手指天空,说道:“月之西沉,日之东升,你必须离去。”
“好!”面条赶紧答应下来。
此刻,火堆旁坐着四个奇怪的生物,一个胸口空了一个大洞的幽灵,一个盘膝冥思的微光人,一个只剩半截的机器残躯,还有一个貌似正常的年轻少年。
半拉机器人看了一圈周围的听众之后,嘎嘎怪笑道:“过去已经过去,现在还是现在,未来尚未到来,懂我之言者无需多言,不懂装懂者无需多言,唯有懵懂质朴者尚且可以听我之言。
只可惜,人类的文字如同巨海之上一座狭窄孤岛,这言外之意,究竟几人可解。
喂,幽灵,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要将所有好处攫取到自己手中么,我告诉你,还真有人做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