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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长抬手蹭了蹭自己的耳垂,当他感受到耳廓处的温热时,缓缓放下手指,侧目看向了下方,深邃的眼眶中寒芒闪烁,带着惊疑与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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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虽然耳侧的口子眨眼便自动愈合了,但夏夜长还是暗暗点了点头,须知崇羽境的强者早已敛入神罡,即便站着不动,很多术式对他们都已经失去了威胁,先天不败。
更别说夏夜长在狩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强大,若想伤他...
“剑道圣胎作为百年难得一遇的剑修体质,本应顺应天道问鼎天下,可惜所托非人....夏归,即便你今日燃尽己身,仍然证明不了任何事...”
“终究是徒劳无功。”
夏夜长没有出手,而是悬在空中,俯视着下方喊道。
在他的身后,云海侵染着光晕,雾蒸霞蔚,整个天际浮现出一轮大日的轮廓,无上的威压向下方压迫而来。
而下方的定仙山巅上,韩秀琛屹立在道台之上,他的影子在神光的照耀下无限拉长,整个山头朦胧着乌黑的暗潮,化为一方漆黑世界,将这些神光尽数吸收,针锋相对。
“剑道圣胎?”韩秀琛嘴角微微一勾,随手晃动了一下手里的承影剑,笑道:
“师尊,或许你一直...都未曾真正了解过我。”
“哦?”夏夜长闻言挥了挥手,倾盆的暴雪突然倒卷停滞,如停滞在了半空,天地一片寂静。
“你的修行之路,由老夫一手提携,本座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不远处的阁楼上,夏息叶双手撑着栏杆向前探去,焦急的说道:“坏了,夏归师兄他不是自废修为了么,怎的现在不仅重新上山,竟还能与祖父交手...”
夏息叶此刻小脸泛白,自语道:“可这样下去,师兄他会死的呀....”
苏伦也走上前一步,他看向韩秀琛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比起夏息叶他更为了解这位大师兄,这是一个真正不世出的天才。
“夏师兄是天生的剑道圣胎,以身作剑配以天下功法,气运加身下,凭凡人之躯竟能与宗主一战,不愧是大师兄啊...”
苏伦虽然平日逢人说人话,见过说鬼话,但此刻却是发自肺腑的感慨,他心中在想...
若阳狩大人的性格没有因夏伏傲前辈的死而变化,大师兄若干年后,会否是这天下无可争议的第一人?
多半...是会的吧。
“师尊,既如此,那便承弟子第二剑吧。”道台中,韩秀琛朗声道。
夏夜长微微颔首,比了个请的手势,韩秀琛今日展现的实力让他非常惊讶,此刻已经不全当作自己的弟子,而是一个真正的对手。
可惜如此好个苗子,就这么自我毁灭了。
“师尊,你我师徒二人殊途,便是关于对‘天下’功法的分歧,今日弟子以苍生立命,请师尊且看如何!”
说罢,韩秀琛居然腾空而起,宋植隐约能看到韩秀琛的身边泛着乌光,竟然是剑气流转的形状。
韩秀琛来到了和夏夜长同等的高度,手中承影剑如流波幻影,虚空泛起了点点涟漪,遥指夏夜长说道:“第二剑,将是运道的对决。”
夏夜长眉头微皱,被韩秀琛剑锋一指,他能感受到自己刹时间被天道气运所锁定,这是只有王道剑才能运作的招式。
而他作为王道剑的宗师,居然会被一个后辈所指,当下神色便冷了下来。
“罢了...”
夏夜长长叹了一口气,深深的看了一眼韩秀琛,轻声说道:“已经够了,一切终归是段孽缘,就由老夫亲自来解决这一切吧。”
说罢,夏夜长手中含光剑向天空一指,霞光万道倾射天下,甚至刺破了山巅积云,山下人同样能感受到这股异象,纷纷抬头望去。
而云海沉浮的那轮大日,也化为满天的流彩没入了含光剑中,含光剑刃跃闪着金色的光雷,毁天灭地的威势蕴藏其中。
“仙山云海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四海八荒有吾一剑,万古千愁凌越天下...”
“灼阳空明—灭!”
伴随着话音落下,夏夜长闭上了眼,手中含光剑猛地挥下,天穹如被拉低,无上烈阳向韩秀琛斩落而去。
韩秀琛抬头看着这蕴含着气运之道的一剑,山顶的风雪早已蒸发于无,只余下光暗二色对立。
接着他将承影剑横在胸前,再缓缓举过头顶,那清澈的眸中倒映着金色的阳火,但却不闪不避,面色淡定且轻松,朗声大笑道:
“日出东方催人醒,不及晚霞恋红尘,辞别再无相见日,唯有平淡是真情,盘剑十五年,得此天下一剑,然得为天下而用,师尊,且试弟子一剑。”
“此剑无名,亦名天下。”
承影剑迎空上挑,下一瞬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那一秒,宋植只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光暗交织的虚无地带,漆黑的世界和漫天的光点糅杂在一起,如身处一片浩瀚的星河宇宙之中,但很快这种感受便消散无踪,天空澄澈万里,而夏夜长和韩秀琛也已经重新落回了道台。
夏夜长的含光剑刺入地面,死死的盯着韩秀琛,抿着嘴没有开口,而韩秀琛只是随意的站着,静静的与他对视。
定仙山向北的丘陵中,冥狩宴行神和数位氏族酋长齐聚在帐外,看向了定仙山的方向,方才剑光刺破云霞,天地骤然大亮,自然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这夏老儿在与何人交战?”宴行神掐着胡子,褐色的鹰眼里尽是疑惑。
他的身边,有酋长问道:“这动静...怕是与他相差不远的人物,夏夜长成名已久,谁会找他过招?”
“啧,不要是那人就好了...”宴行神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似乎是在忌惮什么。
直到将口中鲜血咽入喉咙,夏夜长才重新拾起了含光剑。
此剑二人动用气运之道相碰,令他没想到的是,落入了下风的居然是自己,方才那一刹那,他只感觉自己无上无涯的阳气居然被层层包裹,如被一头巨龙吞入胃中难以施展,不得已只好主动变招避开纠缠。
夏夜长看向了韩秀琛的承影剑,眼中露出了深思。
要知道韩秀琛废了修为断了灵根,本就是凡人之躯,他方才所施展的招式,全是借用承影剑而化的剑气,如影无形,但却能隐隐压住自己的日轮,简直不可思议。
“师尊,您现在该明白,‘天下’功法是如何秉承气运了么。”韩秀琛立在原地,说道。
夏夜长没有回话,因为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弟子了,他的强大,似乎有些违背常理。
“师尊,你的修为不如以前了。”韩秀琛突然开口,这话一出,夏夜长的面色微微一变,但却没有打断韩秀琛,等他继续说下去。
韩秀琛摇头道:“王道剑虽然能借气运之力,但也被此所禁锢,当天下的气势跌宕,境界随之起伏自是定数,师尊,此时跳脱,还来得及。”
夏夜长闻言冷笑一声,韩秀琛说的话确实是他目前的处境,但他的骄傲,不允许有人用这种口吻对他说话,尤其是对自己的剑道。
“夏归,不...老夫想必该叫你一声韩秀琛了。”夏夜长终于开口,看向了他手中的承影剑,慢慢说道:
“三式剑招已过二,若你没有更好的路子,这剑你们还是带不走。”
顿了顿,夏夜长眯起眼睛道:“即便是剑道圣胎,如此燃烧心火精血,也差不多该到极限了,你还有一式的余力么?”
韩秀琛没有回话,而是突然掉头看向宋植,清澈的眸子中再无那些莫名的情愫,而是十分诚恳认真,缓缓说道:
“宋姑娘,跳脱天地桎梏,才能登天而上,这天外有天,若你终有一天要面对那个东西,记得...切莫入王道。”
宋植一愣,虽然还不太理解韩秀琛的话中意,但却牢记于心中,郑重的点了点头。
韩秀琛微微一笑,这才转过了头,重新看向了夏夜长。
“师尊,我方才说过,你对我其实并不了解...”
“剑道随心,举手之间便捏出无上剑术,是为剑道圣胎?可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圣胎一说。”
听到这话,夏夜长的白眉跳动,接话道:“若非剑道圣胎,那你该是什么?”
听到夏夜长发问,韩秀琛突然大笑起来,伴随着笑声,他的身影愈发朦胧起来。
“我本天外天上人,奈何浊酒落红尘,凡尘俗世总无情,也有心事泛涟漪。”
“这最后一剑非天下,而是来自天上,师尊,请看。”
声音渐淡,宋植感到身边泛起了冷意,原来是翩飞大雪再次落下,古木寒松的清香萦绕四周,而韩秀琛却不见了踪影。
宋植看到了道台中的夏夜长,正举头向上望去,含光剑在他的身侧,并没有提剑的意思。
当宋植抬头望去的时候,也不禁愣住了。
只见天穹之上,一柄神剑虚影此天外而来,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就那么悄然出现,无声无息却又让人心生无力。
仙术。
宋植这才明白了韩秀琛话中的意思,天外有天,这...他到底是。
夏夜长苦笑了两声,满头的灰发瞬间变得苍白,他垂下头颅,自顾的摇了摇头,显得颓废又孤寂。
“原是老夫负了仙...愧对了这天下。”
他看向了远处的夏息叶,对着夏息叶默默的点了点头,接着张开了手臂看向天空缓缓坠落的神剑,大喊道:
“来吧!”
“今生今世老夫能与仙人有一战,虽是孽缘,却也死而无憾。”
...
只是当神剑即将落到定仙山巅之时,却并没有毁灭这座神山,而是渐渐缩小,化为了一柄轻剑掉落,插入了宋植的身边。
而韩秀琛的声音,也在宋植的耳边响起,缥缈无踪。
“宋姑娘,在下凡躯难承此魂,本就非此世的命数之人,烟消云散乃是大道注定,莫要为我难过。”
“若要解此世之劫,在下云游四方,只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影子,而承影剑选择了你,更是佐证了在下的猜想。”
“临别之际,除了承影剑外,在下有一个东西要送给你。”
宋植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正欲开口的时候感到后心处涌入一股暖流,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手掌搭在了背上。
“此乃剑仙魂灵,当有朝一日你要斩落败仙,恐需用到此处。”
当这股暖流消散,宋植下意识的就提起了地上的承影剑,只感觉这承影剑不再是冰冷的杀器,而是一个相见恨晚的老朋友。
承影剑下一刻就传来了一道灵识,脱手而出在宋植的身边环绕了一圈,接着缓缓停在了他的身前。
再次握剑,一种血脉相连感出现,神剑认主,宋植心中震动,却笑不出来。
风雪中,韩秀琛最后的声音再次响起:
“藏于虚渺之中,归于阴影之下,一双见微知著的眼眸,一颗博爱宽仁的内心,才能于不起眼的角落中,找到承影剑的所在,宋姑娘,你很好....”
他的声音愈发微弱,最后完全消散在了凛凛冷风中,宋植唇瓣微张,眼眶微红,不知所言。
静默片刻,宋植看向了夏夜长。
此时的阳狩大人,正偏头看向大殿的屋脊,深邃的眼眶中悲伤,带着难以掩饰的悔恨,那股锐气消散于无,只是一个落寞的老人。
“我儿已死,老夫却因此害死了另一个儿,呵...”
“伏傲生前平乱扶妖,不正是为了天下大定才死于山下么....终是父子情难断,再寻夏归,却因这点执念逼死了他,这可是一位剑仙呐....是我断了这天下人的后路啊!”
夏夜长背过身去,老泪纵横而下,不知是为自己死去的儿子而流,还是为韩秀琛而流。
“你走吧。”
夏夜长最后对着宋植抬袖挥了挥手,看着千疮百孔的云海不再言语。
宋植吐出一口白雾,对着天空弯腰做了一个长辑,深深看了眼夏夜长的背影后,便抬脚向石阶走去。
这一路上宋植都眉头紧锁,对韩秀琛的死,他心中耿耿于怀,分外难受。
很快宋植便停下了脚步,因为身前不远处,有两道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两人他都认识,正是夏息叶,苏伦二人。
“宋植!走这么快...急着去干嘛?”夏息叶先走了上来,上下打量了眼宋植,同为剑修,她感到宋植哪些地方有些不一样了。
苏伦见宋植正一脸不开心呢,赶忙上前柔声道:
“宋姑娘,可是要回京城?正好同路,不若一起走吧?”
宋植听到他说话,气顿时不打一处来,那晚上这俩家伙一声不响的就不见了踪影,留下自己几人和那人傀对战,最后孟鹤还被魔灯给蛊惑了。
“还没问你们呢,那天你们跑哪里去了,后面都没见你们人。”
苏伦立刻解释道:“诶诶诶,宋姑娘你可还记得那小女孩阿喜,我们是去给阿喜找好人家安顿,这才耽误了,不要误会呀。”
宋植听到这话才慢慢解开了眉头,那赵封有个无辜的女儿阿喜,那日一别后,他时而回想起这小女孩,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既然这两人将那小女孩安顿好了,倒是解了一个疑惑。
“你们找我何事?为何要去京城?”
宋植疑惑的问道,其实取到承影剑后,他暂时没有想好下一个去处。
“咦?原来你都不知道么?”夏息叶撇了撇嘴,对着苏伦摇了摇头,叹道:“唉,看来,他是没资格参加这个会哦。”
“???”宋植一脸莫名,这定仙山究竟是个什么组织啊!
就在宋植一头雾水的时候,几人突然转头看去,只见一抹流光穿过雪花飞向这这边,宋植轻轻抬手,便停在了纤纤指尖。
这是只赤金色的傀儡信雀,看起来精致不凡,宋植取下了它腿上的信签,上面赫然雕刻着一个大字: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