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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步摇问道:“你以何为名?”
  “禀丞相,无题!”
  吕步摇一听有门儿,至少没跑题,只要诗词水平相差不多,老夫拼着自己的颜面,也要将手中的这一票投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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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狮驼却认为题目虽然选对了,可想要写好太难,他让秦浪呈上作品。
  秦浪让空海将自己的作品送上去,因为他一共写了五首,所以每位评审官都分到了一首,可以同时审阅,相互交换。
  赵狮驼拿起面前的一首无题低头看去,第一感觉,这厮的字体只是称得上工整,就书法本身而言根本无法和张延宗相提并论,证明刚才他在书法上是投机取巧方才获胜,可这次比得不是书法是诗文。
  《无题》
  ——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赵狮驼没看的时候不以为然,甚至说心中还带着嫌弃,认定秦浪就算有些才华也无法和张延宗相提并论,可当他看到第一句,内心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攥了一下,只不过是一首诗而已,为何直接击中了自己的内心深处,内心中竟生出一个模糊又熟悉的轮廓,他竟然想起了刻骨铭心的初恋,赵狮驼意识到完了,仅仅是前两句已经将爱徒张延宗的那首无题对比得黯然无光,不用再看了,败局已定,可不能不看,这首诗的每一句都如同小刀一样镌刻在了他的心里。
  林古意拿到得也是一首无题
  ——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
  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林古意的反应比赵狮驼更加真实,看到啊这首诗之后,重新打量了一眼秦浪,没有六品的才华绝对写不出这样的惊世之作,林古意修文半生,也就是刚刚达到六品一甲的大宗师境,以他的境界却写不出这样的诗,在他看来这首就是神作,直击内心,让他心潮澎湃,怎么可能?一个年轻人怎么可能写出这样的作品?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不会相信,可亲眼见证如此佳作之后,他感觉到自己之前的诗词都是白写了,哪怕是拿出自己最为得意的一首诗,在秦浪的这首无题面前也显得如此苍白无趣,张延宗的那首词就更不要说了。
  秦道子拿到得无题是
  ——
  凤尾香罗薄几重,碧文圆顶夜深缝。
  扇裁月魄羞难掩,车走雷声语未通。
  曾是寂寥金烬暗,断无消息石榴红。
  斑骓只系垂杨岸,何处西南待好风。
  重帏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
  神女生涯元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
  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秦道子看了一句就赞不绝口:“好诗,好诗!”有了这首诗就有了投票给秦浪的底气,单就这首诗而言,秦浪的才华要在张延宗之上,本来就决定投票给秦浪,还担心别人会对自己说三道四,现在已经毫不犹豫了,这样的诗只有历史悠久地大物博的大雍才孕育得出来,只有地杰人灵的大雍才能培养出如此天纵奇才,大冶国纵然能够在国力上已经追赶上大雍,但是底蕴方面还是差的太远了。
  吕步摇望着手中的无题默然不语,整个人已经完全沉浸在这首词带给他的意境和氛围之中。
  ——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
  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
  蜡照半笼金翡翠,麝薰微度绣芙蓉。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
  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秦道子低声提醒道:“相国大人。”
  吕步摇方才如梦初醒道:“一个字——绝!”
  本已对大雍丧失的希望却突然又萌发燃烧了起来,这首诗如同火中点燃了他的内心,吕步摇难以形容此刻的激动,太久了,他已经太久没有看到大雍诗坛出现过一首真正称得上传世的作品,他的学生虽多,但是在文修方面恐怕无一人能够进入六品宗师境,这首诗俨然已经具备了六品宗师境的实力,这种直击心灵的震撼不会有错,秦浪如此年轻,怎么会对情字体会得如此之深,世上深情人不少,可能够将心底神情吐露于笔尖之下者凤毛麟角,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吕步摇的眼眶湿润了,他想起了远在青岭的妻子,想起了他们青春年少相逢之时,想起了他们共担风雨相濡以沫的时候,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这首诗写进了他的心里。
  此诗不赢,天理不容!
  一禅大师手中也有一首无题,和其他人的相思情爱不同,他的这首诗充满禅意。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如果说刚才看到秦浪手书的《心经》,一禅大师从中读到深奥佛理,现在却从这首看似平淡的小诗中感受到了返璞归真的真理启示。一禅大师越读越是惭愧,秦浪厉害啊,他是在通过这首小诗点化自己,今天的《心经》和《无题》可以说让一禅大师振聋发聩,默然望着这首小诗良久不语,就这首诗中表达的佛理和禅意,境界已经超出了自己,惭愧!惭愧!惭愧!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坐在评审席上?秦浪的才华根本不是自己能够评论的。
  五人交换手中的诗作,每看一首在内心中就惊叹了一声,连大冶国一方的赵狮驼和林古意都不得不承认,秦浪这厮才华逆天,别人一辈子能够写出一首传世之作已经很难,这小子竟然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拿出了五首,而且每一首都如此震撼人心,五位评审官无一不是学识渊博之人,本来就识货,更何况还有货比货。
  秦浪作诗用了一炷香的时间,这五位评审官读他的诗用去了整整三炷香的时间,不是读不懂,而是越读越有味道,越读越想拍案叫绝,至于张延宗的那首词已经被放在一边,他们连拿起再看的兴趣都没有了。
  一禅大师先征求了吕步摇的意见,吕步摇道:“六皇子的这首词的确是当世不可多得的佳作,如此年轻就拥有如此才气真是让人佩服。”话锋一转评价起了秦浪:“可是秦浪的这五首无题诗,随便哪一首都是传世神作,别人我不知道,就算是老夫如果能写出其中的一首也足慰平生了。”
  所有人都听出吕步摇这是将秦浪捧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但是只要看过这五首诗的人绝不会认为吕步摇是在吹捧秦浪,因为他们全都写不出来。
  吕步摇的评价非常中肯,张延宗的作品是当世佳作,秦浪的五首却是传世神作。
  秦浪最明白,本来就是,从大唐传到他这儿了,好在这个世界没有大唐,也没有李商隐,拿来一用又何妨?义山先生若是在天有灵知道帮了他的大忙应该也不会介意。
  吕步摇的一票当然投给了秦浪,一禅大师这次居然是第二个投票的,他毫不犹豫地将票投给了秦浪,算上秦道子已经是三票,在胜局已定的状况下,赵狮驼和林古意两人也没有做小人,毕竟都是当世大师,秦浪的五首无题诗可称得上是惊天地泣鬼神,今天的比试诗文肯定会迅速在天下文人之中传播开来,如果他们将手中票投给张延宗,就会贻笑大方了,反正已经不影响胜败,不如显得大度一些。
  五场比试已经结束了四场,目前是秦浪取得了两胜一平一负,也就是说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就算最后一场他输给了张延宗,结果也是平局,还需要加试一场才能决出胜负。
  比试的进程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秦浪在首场箭术比赛就选择弃权,接着在他最为擅长的绘画中又被张延宗逼平,开局劣势非常明显,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在秦浪的书法弱项之中,他突出奇兵战胜了张延宗,如果说书法赢得算是侥幸,刚才的诗文比试就可以说是取得完胜了。
  秦浪今天可以说是占尽主场之利,众人从刚开始的不看好,天平已经逐渐向他倾斜,古谐非这帮好友自不用说,连对手也从开始的盲目自信变成了谨慎,大冶国一方意识到今天才高八斗的六皇子很可能会栽跟头。
  姜箜篌母女也完全站在了秦浪的立场上,她们虽然知道秦浪有才华,却从未想到他的才华高到了如此的地步,姜暖墨对这位义兄由路人迅速转为了忠粉,看到秦浪的五首无题诗之后,已经是用崇拜的眼光看义兄了,她虽然是大雍才女,但是也写不出如此佳作,这会儿功夫,秦浪的五首无题已经悄然在春秋堂内传播开来。
  男女情事任何世界都是永恒的主题,李义山的无题道尽男女缠绵悱恻的情怨,这种类型的诗在任何社会都拥有庞大的受众。
  姜暖墨沉浸于诗词意境之中不能自拔之际,曹晟悄悄望着她,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可她为何不看我?两个人明明相互喜欢,为何不能在一起,他们如此般配,为何姜暖墨要提出退婚?难道她另有所爱?
  曹晟循着姜暖墨的目光望去,发现她在关注着秦浪,就算是傻子也能够看出目光中的仰慕,换成今日之前,曹晟绝不会认为秦浪比自己优秀,无论身份地位还是才华,他都认为要胜过秦浪,可看到秦浪的表现,曹晟发现,除了宁阳王爱子的身份之外,他和人家根本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今日的公开择婿是在八部书院内部进行,几乎八部书院德高望重的大学士全都过来旁观,在他们看来这可不是普通的择婿,而是代表着大雍和大冶年轻一代才华的碰撞和比拼,当然他们刚开始并不认为秦浪能够代表大雍年轻才子的水平,秦浪根本就不是八部书院的学生,虽然太后指定在八部书院举办这场比试,可他们从心底是拒绝的,万一输了,整个八部书院都要跟着蒙羞。
  当秦浪的五首无题诗横空出世,八部书院的所有学士震惊之余,又有些遗憾,只可惜秦浪不是八部书院的学生,同时又感到欣慰无比,这下厉害了,经此一战,八部书院必将名扬天下。
  反观张延宗这边信心已经开始受到了影响,按照他预先的计划,他要干脆利落地直落三局,箭术、绘画、书法,无论哪一项他认为都可以完胜秦浪,哪怕是秦浪书法获胜之后,他还认为秦浪只是投机取巧侥幸得胜,但是在第四场诗文比赛之后,张延宗方才发现自己已经居于被动。
  看过秦浪的五首无题,张延宗也心服口服,这五首诗用神作来形容绝不过分,他的那首词虽然写得不错,但是秦浪五首诗随便拿出哪首他都比不过。
  五场比试只剩下比武,趁着休息之时,秦浪悄悄向张延宗道:“六皇子,熙熙想嫁的人是我,你又何必勉强呢,不如咱们交个朋友,六皇子成人之美如何?”
  张延宗冷冷道:“秦公子怕了?”
  秦浪笑道:“我有什么好怕?”他现在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害怕得应该是张延宗才对。
  张延宗道:“你好深的机心啊,从一开始就打算消耗我的精力,第三场比试你赢得侥幸!”
  秦浪寸步不让道:“可第二场比赛,六皇子也平得侥幸。”
  张延宗心中暗忖,若是绘画比赛秦浪赢了,书法比赛自己赢了,那么也应当是两人打平的局面,不该变得如此被动,究其原因,是因为在大雍的地盘上,包括一禅大师在内,心中都更偏向秦浪,这最后一场比武极其关键,他不容有失。必须取胜,打平就意味着全盘皆输,事实上比武中不存在平局。
  张延宗向五位评审官抱拳行礼道:“五位评审官,延宗有件事想事先请示一下。”
  一禅大师点了点头,示意他说。
  张延宗道:“比武不比舞文弄墨,刀剑无眼,双方全力相搏难免会有受伤的状况出现,说不定还会有人因此而死亡,我想还是先签下生死文书为好。”
  一禅大师平静道:“比武自然应当点到为止,何必要分个你死我活?”
  赵狮驼道:“大师此言差矣,六皇子的意思是签下生死文书以防万一,可不是要生死相搏,若是不签生死文书,万一真出了事情谁来负责?”
  秦道子道:“王爷公开选婿本是好事,双方理应以和为贵,切不可以性命相搏。”
  林古意道:“秦先生的意思是万一有所闪失,您来承担这个责任?”
  秦道子被他一句话给问住,五名评审官两人同意两人不同意,现在要看吕步摇的意见了,虽然今日一禅大师坐上了主评的位子,并不代表着他的地位最高,论到地位和影响力还是大雍丞相吕步摇。
  吕步摇道:“秦浪怎么看?”主要还是看双方的意见。
  秦浪微笑道:“六皇子考虑的周全,虽然不会以命相搏,但生死文书还是要立下的。”立生死文书其实对他有利,他的地位和张延宗无法相提并论,张延宗若是伤了他,完全可以全身而退,如果自己伤了张延宗,在没有事先签下生死文书的状况下,很可能会被追责。
  当然张延宗签下这份生死文书的动机不纯,落后的局面已经激起了他的求胜之心,他要在最后一局中扭转劣势,甚至对秦浪产生了诛杀之心。
  吕步摇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点了点头道:“既然双方都同意签那就签下生死文书。”
  他这么一说一禅大师也不好再说什么,轻声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千万不可做意气之争。”,一禅大师亲眼见证过秦浪和空海的那场战斗,以他的评估,秦浪已经拥有了炼魂五品的实力。张延宗也是修武五品的宗师级高手,这两个年轻人谁受伤都不是好事,不过一禅认为,张延宗落败的可能性更大,毕竟连空海都险些败在秦浪手下。
  安高秋此时走了过来,向几人道:“按照规矩,比武的过程中不可使用法宝符箓……”他自然是向着秦浪。
  赵狮驼笑道:“既然是比武就应当全力以赴各显其能,缩手缩脚瞻前顾后还不如不比。”从爱徒提出签订生死文书开始,赵狮驼就看出张延宗动了真怒想要置秦浪于死地。
  吕步摇提醒张延宗道:“六皇子是否清楚,这一场纵然是你获胜,双方也是打成了平局,还需加试一场方能定下输赢?”表面上吕步摇是在提醒张延宗,可实际上是在暗示秦浪,如果比武没有把握干脆就放弃,放弃也是平局,加试一场没风险的争取获得胜利,聪明人当然要以最小的损失博取最大的胜利。
  其实何止吕步摇这样想,多半人都在考虑,秦浪在目前的优势下选择和张延宗以性命相搏好像并不明智。
  秦浪可不这样想,第一场箭术弃权,是因为他根本没有获胜的机会,张延宗逼他欠下生死文书,看似气势汹汹,实际上却已经产生了毕其功于一役的赌徒心态,证明张延宗已经开始丧失了冷静,生死文书让秦浪没有后顾之忧,赵狮驼又当众拒绝安高秋不可使用法宝符箓的提议。
  就算张延宗有法宝符箓,秦浪也不相信他的法宝能够厉害过自己的白骨笔。此前都能以白骨笔扛住六品大宗师华云楼的攻击,更何况张延宗这个区区五品,用法宝,反倒对他有利。
  比武自然不能留在春秋堂,这两人真要是打起来,恐怕要将春秋堂给拆了。
  比武地点定在春秋堂外的广场,秦浪和张延宗走向外面的时候,周围有人纷纷为他打气。
  古谐非的声音最响:“郡马爷,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送回老家去,让他知道咱们大雍的厉害。”
  古谐非这一鼓噪,周围纷纷跟着起哄,毕竟是在大雍主场,煽动群众情绪不要太容易,比武尚未开始,先给张延宗制造一些心理上的威压,影响他的发挥。
  庆郡王龙世兴今天表现得非常低调,虽然公开选婿的是他,可今天的感觉一直都很不爽,被太后萧自容这么一折腾,朝野上下无人不知他的懦弱,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龙世兴不便将喜怒表现在外,如同一个看客。
  姜箜篌故意走到了龙世兴的近前:“王爷觉得今天谁会胜出呢?”龙世兴退婚虽然是在太后的压力下,可桑家还是失了颜面。
  龙世兴道:“桑夫人,比试尚未完结,本王可没有未卜先知之能。”
  “王爷希望谁赢呢?”
  龙世兴毫不犹豫道:“自然是秦浪!”
  姜箜篌呵呵笑道:“王爷是否言不由衷呢?”
  龙世兴道:“秦浪为了阻止本王退婚,曾经向本王承诺,若是他今日得偿所愿,会入赘王府。”秦浪何尝答应过,龙世兴也是故意气姜箜篌,原本只要桑竞天出面就能够轻松解决的事情,可桑竞天偏偏不肯出力,看到秦浪胜算很大,姜箜篌居然在自己面前阴阳怪气地说这种话,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才怪。
  姜箜篌气得面色铁青,秦浪选择入赘?她本想说什么,可一琢磨,在这次的退婚事件上,桑家的确未给秦浪出力,再加上此前雪舞的事情,彼此间的隔阂只怕是越来越深了,就算秦浪当真选择了入赘,他们夫妇两人如今也不好说什么,一时间心绪烦乱到了极点。
  姜暖墨始终在母亲身边,看出母亲面色不好,柔声道:“娘,义兄还有一场关键之战未比呢。”
  姜箜篌点了点头,看了庆郡王一眼,再不搭理这窝囊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