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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千帆重新躺下,摸到手机才恍然反应过来,诺基亚手机上既没有微信,也看不到新闻推送了,只有垃圾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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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纸媒还是一个很重要的新闻平台。
看来,回档2004年还有很多地方要重新适应。
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早上8点钟。
这个点,农村老家当泥瓦匠的父亲应该快要结束早上的活计,准备回家吃饭了。
母亲应该已经把馒头稀饭都端上了桌,父亲最爱吃的辣椒炒鸡蛋也炒好了,用盘子盖着,等父亲回来再掀开来,菜还是热的。
骆千帆突然很想他们,前世没能让父母享多少福,这辈子一定要好好孝敬他们。
骆千帆拨打家里的固定电话,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起来:“谁?”
母亲浓厚的中原口音传过来,骆千帆倍觉亲切,想象着母亲这个时候的样子,应该还很年轻、很漂亮。
“妈,我!”骆千帆答应着。
“呀,帆!”母亲很高兴,连声音里都充满了笑意,“你咋这时候打电话回来了,以前都是晚上打?”
“没事,妈,就是好长时间没打电话了,想你了。”骆千帆上一世很少把“想”这个字说出口,更不会对父母说“爱”。这些字眼不说给自己的父母说给谁听呢?
母亲在电话里明显愣了一下,随之开心地笑起来,而后关心地问骆千帆找工作的事情:“上次你说考报社,考进去了吗?”
“进去了,妈,放心吧,以后咱家也有吃商品粮的了。”
“商品粮”这个词,在老家父母那一代的心目中具有很大的影响力,说谁家孩子吃上商品粮了,意味着跳出农门再不用劳苦受累。对“公务员”、“事业编”,他们反倒没什么概念。
儿子的工作落实,母亲比什么都高兴:“那就好,那就好,到报社里要听领导的话,人家要干啥就干啥……”
“昂昂昂(中原话的四声)!”骆千帆不断地答应着。
母亲没什么文化,最淳朴的观念里,在单位听领导的指定没错。骆千帆当然不会去反驳她,顺着她的意思才会让她安心。
又问了问父亲的情况,母亲说父亲身体很好,一顿能吃四个馒头,骆千帆就放心了,嘱咐母亲转告父亲,自己在外一切都好,让他放心。
挂了电话,满满的幸福感。好像打完这通电话,才真正接受了重生的事实,也才能彻底翻开崭新的篇章。
刚把电话放下,赵凯的电话打进来,急吼吼地问道:“骆驼,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把报社领导打了?”
“昂!虹城晚报社会新闻部主任邬有礼。你喝多了,下手最狠!”骆千帆顺嘴胡诌。
赵凯骂道:“你狗日的别瞎扯,宋炭都告诉我了,都是你搞的鬼。”
“你听宋炭胡咧咧?反正你就等着邬有礼收拾你吧。”
赵凯胆小,怯怯地问道:“那怎么办?”
骆千帆说:“这么着吧,你给我一万块钱,这事我扛下来。”
“滚蛋!”
……
起床、洗漱,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出门,把手机扔进提包里下楼吃早饭。
玉带小区北门口就有一个小饭店,起了个很别扭的名字叫“新闻面馆”。
饭店起名字靠山叫山、靠水叫水,可是靠着新闻大楼就叫“新闻”,骆千帆总觉得这家店早晚出事。
新闻面馆门面不大、空间拥挤,但是下的面条还不错,早餐的老卤面、阳春面、干拌面、皮肚面都特别地道,一碗面搭配一碗腰花汤是很多老虹城人的最爱。
前世骆千帆没少在这里解决早餐,他喜欢吃一碗清淡的阳春面,搭配两个煎鸡蛋。
刘老板还没有十几年后那么胖,脖子里搭着一条湿毛巾,腰里扎着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旧围裙,正站在支在门口的大锅前下面条。
灶下的炉火呼呼地烧着,稍稍靠近就热浪袭人。
新闻面馆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两面墙上挂的四个风扇摇着头,呼呼地吹着风,像俯视众生吹气的“风神”。
店外的几张桌子也都坐着人,只有一张桌子空着。
“刘老板,一碗阳春面,多汤、少面,少放酱油、多放香菜!”骆千帆像个熟客一样打招呼。
“哦。”刘老板答应一声,抬头看了看骆千帆,并不认识。
骆千帆又自己取了一个小碟子,盛了一点脆生生的小榨菜。再取来一个大碗,倒了一杯兑了水的免费豆浆,这才坐下来等待,顺便观察食客们。
屋里屋外都坐着不少报社的熟人,骆千帆认识他们,他们不认识骆千帆。骆千帆还看到一个同是要到虹城晚报报到的新人、顶着一头“刺猬式”碎发的张楚。
张楚是个闷骚的怂货,假富二代,爱装逼,也是蒙蕾的众多暗恋者之一。上一世,这家伙跟着邬有礼为虎作伥,没少刁难骆千帆。
此时,张楚正拿着最新款的诺基亚打电话,声音不大不小,恰到好处地让周围的人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报社的工资也就那样吧,我爸说了,不在乎工资多少,就当历练历练,实在不行就回家继承家族生意呗。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回家,干家族企业没意思,没挑战……”
张楚不动声色地谈笑风生,周围一圈人表情各异。
骆千帆暗笑,真能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有几个亿呢。
面条上来,骆千帆用筷子抄一抄,把小咸菜倒进去拌了拌,吃一口,如回味往生。
低头吃了好几口,摸出手机想刷刷微信,再次意识到微信要等七八年会后才会出现。看着破手机,骆千帆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没有微信就没有办法用手机支付,昨晚“敲”邬有礼的一千块、今天早上讹胡菲菲的一百块,以及自己的钱都落在了家里,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重生第一天就要吃霸王餐吗?
骆千帆瞟了一眼张楚,嘿嘿,他长了个买单的样子。
“哎,这里有人坐吗?”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问道。
似曾相识的声音。
骆千帆抬起头来,一个美女站在面前,身材高挑,马尾高扎,跳脱自信。上身宽松的白色短袖雪纺衫,下身艾草绿色高腰、垂坠、束脚的阔腿裤。
骆千帆对这样的打扮毫无抵抗力。
最关键长得美,精致的面孔、甜美的梨涡、善睐的明眸,越看越像2019版倚天屠龙记里的赵敏,还比她多了更深更醉人的酒窝。
骆千帆心跳了一下,这不是心心念念、靡日不思的蒙蕾吗?
上辈子考入报社后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这里吗?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我为什么还会心跳呢?
心跳得不到,上辈子的教训。哦当然了,得到得不到不是重点,关键要拯救她的不幸福。做人总要高尚一点的嘛……
“怎么,不欢迎我坐在这里啊?”蒙蕾嘟着嘴埋怨,以为骆千帆还在为表白失败生气。
“嘿,你看傻了?问你有人吗?”蒙蕾的身后闪出另一个女孩子,不客气地说道。
这个人骆千帆也认识,同样是未来的同事、长着一颗小虎牙、留着假小子发型的丁小宁。
丁小宁是北方人,性格像男孩子,很讲义气,你对她好她就对你更好的那种。
她又很感性,看车祸报道都能看得泪流满面,动辄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帮助采访对象,连坐公交的钱都没有,还要打电话四处求救,找人去接她。
“没人,坐。”骆千帆嘿嘿一笑,冲忙碌的刘老板招招手,“刘老板,她们俩的账算我的。”
骆千帆身无分文,却指着蒙蕾和丁小宁对刘老板高声喊道。
“哦。”刘老板回答问题,永远是一声低沉的“哦”。
不远处坐着的张楚往这边看了一眼,顿时被靓丽的蒙蕾吸引,眼神都瓷了。
骆千帆看到了他的表情,不齿地想:又一条舔狗。
我为什么说又呢?
“你俩吃什么,我请。”骆千帆问蒙蕾和丁小宁。
丁小宁并不知道蒙蕾和骆千帆之间的故事,被骆千帆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措手不及。她一边坐下来一边连连摆手:“初次见面,怎么好意思让你请客,我们请你。”
“那好吧。”骆千帆就等这句话,不用宰张楚了。
骆千帆冲着刘老板高喊:“老板,再给我来碗阳春面,多汤、少面,多放香菜、少放酱油,再煎俩鸡蛋。”
重生归来,饭量变大,一碗面不够吃了。
丁小宁愣了一下,眼神之中难以置信,不满地嘀咕道:“他怎么这样?”
“你可真不客气!”蒙蕾撇嘴微笑。
其实她的内心却是欣慰的,至少骆千帆并没有因为被拒绝而自暴自弃,朋友还有得做。
骆千帆吞下嘴里的面条说:“我怕争,下次我请,谁也不许再跟我争了。”
吃完了一碗面,第二碗也端上来了,继续大口吃。年轻的时候饭量的确比十几年后要大很多。
他吃饭很快,蒙蕾和丁小宁细挑慢捡吃得很慢,骆千帆吃完看着她们吃,当然目光大多时候都锁定在蒙蕾的身上。
真是含苞待放的仙女,又高又白又漂亮。
重生再错过,我就不姓骆。
不,还是换句话更能掩盖“真实的目的”:重生就要助人为乐嘛,这么好的女孩子应该更幸福一些。
偶尔看一眼小虎牙丁小宁,丁小宁也不错,大眼、假小子的发型,虎牙增加了辨识度,凸显了三分可爱与俏皮,只是个头比蒙蕾要矮,微微胖。
如果她一个人走在街上,也能吸引很多人的目光。可是你为什么跟蒙蕾在一起呢,大明星也会给她当陪衬的。
蒙蕾一直低头吃饭,丁小宁却对骆千帆肆无忌惮的目光十分不满,拿筷子敲敲碗:“嘿,眼珠子掉碗里了。”
骆千帆大大咧咧地说:“不可能,除非碗里有你俩的影子。”
“无聊。”丁小宁撇撇嘴,她不喜欢油嘴滑舌的男人。
吃完饭,骆千帆抽了一根牙签站起来就走。站在大锅边的刘老板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自己面前经过,大声的咳嗽:“嗯嗯……”
他在提醒骆千帆结账。
骆千帆瞄了他一眼,回头指了指蒙蕾和丁宁大声说道:“我老婆给。”
刘老板小眼睛眨巴眨巴,看了看蒙蕾和丁小宁。
那个漂亮的女孩子刚才还在问“这里有人坐吗”,明明不认识,屁大点的工夫就成“老婆”了?
比老板更懵的是丁小宁,她看看蒙蕾:“他说谁?”
蒙蕾说:“是你吧。”
丁小宁气道:“滚他的,请他吃饭还被他占便宜,太恶心了。”
可是骆千帆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刘老板的小眼睛看着蒙蕾和丁小宁,又眨巴眨巴:“到底谁给?”
“我给我给。”蒙蕾急忙掏出钱包,取出100块钱来递过去,老板找回72块。
蒙蕾刚把钱接过来,骆千帆竟然去而复返,径直来到蒙蕾近前:“借我50块钱买盒烟。”不等蒙蕾做出反应,骆千帆已经抽走了50块面值的纸币,径直走进了旁边的烟酒店。
丁小宁快要发飙了,冲着骆千帆的背影几乎在吼:“他怎么这样?”
蒙蕾也很诧异,待骆千帆叼着一根香烟从烟酒店里走出来,上前问道:“你什么时候学的抽烟?”
骆千帆叹口气,仰面四十五度,悲伤不能自已的样子:“唉,还不是因为你,要是能重来,坚决不表白。”
“讨厌!”蒙蕾在他肩头捶了一下。
丁小宁看着发愣:“你俩认识?”
蒙蕾受不了四周围各异的目光,挎起丁小宁的胳膊说:“边走边说……”
看着三个人离去的身影,刘老板一边摇头,一边叹气:“一棵好白菜哟……”
吃着面条的张楚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早已经忘记了装逼,对着骆千帆的背影,喉咙间酝酿两个字:“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