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德威的眼神像是看人唱戏,这让冯知县有点尴尬,但却又忍不住辩解加抬杠说:“你可有自知否?你的做派,确实很象是古之操持废立的权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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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秦德威再次懵逼,他干什么了?
  冯知县竭力寻找着语言,想表达清楚自己的感触:“就是这种对待世人眼里的威权,你内心仿佛十分淡漠疏离、还有隐隐嘲讽的嘴脸,宛如权奸对待傀儡君王的态度啊。”
  这冯知县有点东西!第四天灾秦德威连忙岔开话题说:“请县尊在布告签字!”
  堂堂县尊,哪能随便签押,怎么也得看上几眼!
  冯知县只见上面写道:“谕示本县军民等:嘉靖十年江宁县试定期于四月初一”
  猛然抬头,问道:“你又出什么幺蛾子?好端端的将县试推迟到四月?”
  秦德威很坦诚的答道:“自我感觉还没温习完,推迟两个月好了。”
  “这是对全县的公告,你总得有个能说得过去得由头!”冯知县强调说。
  秦德威又指了指布告:“县尊放心,后面都写着呢,只管签字就行了。”
  冯知县又往后看了几眼,果然又看到:“二三月春耕农忙,不敢以小考耽误农时”
  对此理由冯知县极度无语,江宁县是个京城县,与其他普通县不同,大部分户口都是城市户口,主要工作重心在于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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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农事当成个幌子,是不是太黑色幽默了点。
  秦德威毫不在意的说:“国家以农为本业,农事难道不重要?谁敢说个不是?江宁县边角又不是没有农田,为何不能鼓励农事?
  历任知县不曾这么干过,而冯老爷你偏偏要大张旗鼓劝农,甚至不惜推迟县试,岂不显得冯老爷你官风淳厚,重视农桑?”
  “你总是有理!”冯县丞很可耻的发现自己又动心了,提笔刷刷刷签字。
  秦德威收起布告,扔给外面的书办,吩咐道:“拿去备档和盖大印,然后张贴到县衙外墙!”
  然后又回到冯知县这里,禀报道:“县试之前,为了避嫌,在下就尽可能少来这衙门了。以后若有事情,在下直接去后衙拜访。”
  冯知县突然有点淡淡的失落,秦德威这样的天才少年,最终还是要远去高飞的,不可能一直做别人的附庸幕僚。
  但他又醒悟到,秦德威把县试推迟两个月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了,就是需要时间冲淡嫌疑!以主考官知县幕僚的身份直接参加县试,是有点太扎眼了。
  终归是宾主一场,冯知县有些憋了很久的真心话想交待:“本官终究比你年长许多,又是经历过功名仕途的,有些事情一直想提醒你,但又难以开口。
  如今你也到了开启功名之路的时刻,本官以前辈自居,也就不吐不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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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德威见冯知县语气很认真,就拱了拱手道:“县尊有话但讲,在下洗耳恭听。”
  冯知县便又开口道:“本官觉得,你还是尽快再认个爹为好。”
  秦德威:“”
  想不到啊想不到,堂堂县尊居然也学会伦理哏了?
  冯知县很严肃的说:“你以为本官是在说笑?你就没想到过,令尊逃亡失踪多年,这是一个巨大隐患么?”
  秦德威一直琢磨的是母亲问题,对父亲方面没有想过太多。
  又听冯县丞说:“比如可能存在一个极端情况,如果你在上升的关键时刻,突然听到亲生父亲早就去世的消息,你守孝还是不守?
  亦或你功名之路走到一半,忽然听到亲生父亲消息,他早已经在别处卖身为奴,逃亡人物非常有可能这样隐匿于大户人家里。到时候,你还能怎么办?
  或者说令尊在外被官府抓住,成了囚犯,这也是非常有可能的,那你又成了囚犯之后,能怎么办?”
  冯知县举的这些例子,秦德威听了后顿时不寒而栗,冷汗直流。
  这些例子并非是危言耸听,而是非常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逃亡人物实在是个极度不确定的定时炸弹。
  而且不是绝对交心之人,是不敢张嘴说这些话的。
  冯恩见秦德威明白其中利害了,又说:“你现在岁数还小,尚未成年,易姓不会有什么非议,以后时间长了也不会太惹人注意。
  听本官一句劝,若你真有远大志向,又不是迂腐人物,有机会改换门庭时不要犹豫,这样能与原有亲长切割。甚至越早越好,年龄越小时越好。”
  秦德威恭恭敬敬的对冯知县行了个礼:“县尊冒着大不韪也要点醒在下,这份情义让在下铭感五内。”
  劝别人与亲爹切割,还有劝别人母亲改嫁,都是非常政治不正确的行为,若敢说出口,被伪君子和道德婊们指着鼻子骂也不冤枉。
  冯知县明知如此还要点明,这真的是不惜被骂也要提醒自己了,称得上用心良苦。
  不过说到这个问题,秦德威脑中首先浮现出的是叔父的身影。叔父秦祥一直把他当儿子养着的,如果自己变了姓,那只怕会让叔父很伤心吧?
  无论如何,秦德威很想与叔父聊一聊。
  秦祥秦捕头如今也是在外面拥有私人班房的人物了,用的地方就是原来董捕头的地方。
  秦德威找过去时,恰好叔父与几个手下在说着话,毕竟今天是过节后第一天,有些事情要交待。
  见小学生兼小霸王来了,别人识趣告辞,留下叔侄两人说话。
  “你来的正好,我有些话想与你说。”秦祥见大侄子过来,面色为难,有点吞吞吐吐的说。
  秦德威也很为难,同样吞吞吐吐的说:“正好小侄也有些话想与叔父说。”
  秦捕头立刻就说:“那你先说。”
  秦德威感觉自己一时说不出口,又道:“长者为先,还是叔父先说吧!”
  秦祥连续叹了几口气,“威哥儿你是知道的,我一直把你当儿子看,想着让你来继承家业。可你如今宛如脱胎换骨一般,断然不可能再操持咱这贱役了。
  你那婶娘就想着,让她娘家侄儿过继到咱家,改姓了秦,跟着我学学做公事,日后顶替我的班。你看这”
  秦德威听到叔父这些话,心里也泛起了淡淡的失落。
  说实话,他从来就没想着继承叔父位置当衙役。但今天听到叔父说,想另找人接替时,心头还是忍不住有点失落。
  仿佛属于自己的、很稀有的一点亲情被抢走了。
  人生际遇不断变化,自己的剧变也会牵动着亲人一起变。
  秦德威突然对着叔父跪拜行大礼,口中道:“不孝侄儿也有些话说与叔父!”
  秦祥被吓了一跳,秦德威只是自己大侄子,对着自己说不孝就实在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