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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觉得日本国朝贡事件是大事,连自己人都不能理解秦德威目的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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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秦德威自己明白,他就是为了借这件事,争夺对日关系的话语权,将今后外交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把外交事务交给其他任何本时代的人,秦德威这个穿越者都不放心。
非程序性的奏疏,秦中堂还是会自己动手写的,因为让别人代笔,很难完美体现他这个穿越者的意图。
将一本章疏拟完并誊抄后,秦德威又喊来中书舍人方佑,吩咐道:“与其它奏疏一起送到西苑。”
方舍人很有凡事都想在领导前面的精神,请示道:“要不要中堂奏疏单独送去?这样更能引发关注。”
秦德威语重心长的对手下教导说:“我们臣僚要牢记克己二字,又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怎能随意借着职务便利,给自己搞特殊化?”
方佑只能做出受教模样:“中堂所言极是,是下官肤浅了!”
退下后,方佑偷偷打开了秦中堂的奏本,结果发现奏疏里内容只有一条,奏请四夷馆增设日本馆。
高,真是高!方舍人不得不佩服,秦中堂真善于利用条件钻空子!
这样一来,还挂着提督四夷馆差事的秦中堂就能名正言顺,参与日本国相关话题的议论了。
按照传统老规矩,应该是司礼监文书房每天代表皇帝收一次内外章疏,然后送内阁。
司礼监权力比较大的时候,司礼监诸秉笔还能先代表皇帝看奏疏,看完后再送内阁。
但在嘉靖朝,司礼监权力被嘉靖皇帝限制了。甚至连司礼监秉笔批红这样的事,嘉靖皇帝都经常在修仙之余亲自动手。
所以此时阁权渐重,奏疏一般先送内阁手里看,这就是为什么嘉隆万时期被称为大明文官政治的顶峰。
但这也不意味着嘉靖皇帝对内阁就放权,奏疏一般都要亲自过目,简直勤奋的不像是个正常大明皇帝。
能跟嘉靖皇帝比勤政的,大概只有大明太祖高皇帝和崇祯了。
后世时常有人分析,为什么嘉靖皇帝如此沉迷修仙还能保持大权不旁落,首先抛开所谓权术不谈,第一个原因就是嘉靖皇帝本人勤奋啊。
有一个时时刻刻盯着你、怀疑你的皇帝,大臣想夺权也难。
次日,方佑亲自跑腿,将今日份章疏一起送到了西苑迎和门,秦中堂的奏本也很普普通通的夹杂在其中。
在那边接收章疏的人是一名小内监,名叫冯保,年纪不足二十,刚从内书堂肄业,进入司礼监参加工作还不满一年,负责在迎和门收外面奏疏。
方舍人想了又想,就对冯保说了一句:“秦中堂的奏疏就在其中。”
冯保闻言,就翻出秦德威的奏疏,放在了最上面,然后又对方佑笑道:“阁老们早有言在先,若有秦学士奏疏,务必优先对待。”
方佑突然醒悟,难怪秦中堂不需要单独送他自己的奏疏,确实完全没这个必要!
哪怕是混杂在上百本日常奏疏里,秦中堂的奏疏也是会被阁老们特别留意的,所以根本不用为了醒目而单独送!
此后冯保冯太监又将奏疏送到无逸殿夏言夏首辅的直庐,也“好心”提醒了一句:“最上面那本乃是秦德威的章疏,咱特意翻到上面来的。”
虽然这种小细节没什么用,但也是一种示好。
刚开始职业生涯,各方面还很生涩的小太监冯保,也知道尽力拓展自己的人脉。
但贵为首辅的夏言只对小太监冯保挥了挥手,冷澹地说:“知道了,你下去吧!”
冯保失望的从首辅直庐退出来,就在院中遇到了另一个阁老严嵩。
“又劳烦小哥儿来送奏疏了。”严嵩和蔼可亲的对冯小太监打招呼说,顺便将手里两盒茶叶递了过去,“家里面刚送过来的,小哥儿拿两盒去。”
冯保连忙推辞,但始终推辞不掉,就收下了严阁老的小礼物。
他一边向外走,一边暗暗想道,难怪天子近年来越发亲近严嵩,看这做人姿态就可见一斑。
夏言自然不会关注冯保这样一个龙套小太监的心情,现在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秦德威的奏疏上。
其实这本奏疏的内容很简单,秦德威只说了一件事,请求四夷馆增设日本馆。
原本四夷馆有八个馆,当初秦德威接手后增设了西洋馆,变成了九馆体制。没想到时至今日,秦德威又来奏请增设第十个。
但在朝臣的认知里,悬隔海外的日本国对大明没什么用,日本国也不是特别从顺的藩属,往来也不多,所以没必要设日本馆。
不过事情本身并不是大事,可朝中大老心里都有一条规律:涉及秦德威无小事,越看起来莫名其妙的越不是小事。
所以奏疏内容不值一提,关键问题在于,奏疏背后的秦德威到底又又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夏首辅对此有一个猜测,越想越令他自己不满的猜测。便对随从吩咐道:“请礼部张尚书来!”
没过一会儿,同在无逸殿入直的礼部尚书张潮九到了。
夏言将秦德威奏疏递给张潮,澹澹的说:“你且看看。”
张潮展开看完,也是一头雾水,同样不清楚秦德威的目的。
秦德威提督四夷馆,那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其后三年秦德威一直在不停的升,但秦德威却始终抓着四夷馆不放。
如今已经贵为三位一体清流,半步入阁的官职,却还挂着提督四夷馆。
有人对此说笑道,这可能是大明开国以来,最清贵的提督四夷馆官员。
主要是四夷馆这个衙门太过于边缘化,根本没人感兴趣,所以朝廷也就随便秦德威了。
“秦德威到底意欲何为?”夏言对张潮质问道。
张潮有点不能理解夏言的态度,答道:“秦德威上疏之前,又不曾知会我,我怎能知道秦德威的想法?”
夏言冷哼一声道:“你当真不知?”
张潮再次答道:“确实不知。”
夏首辅又道:“四夷馆是你们礼部的事务,你看秦德威此奏请应当如何处置?”
张潮很谨慎的回应说:“对奏疏票拟乃是阁臣职权,外朝官员焉能擅自表示?除非圣君另有旨垂询。”
夏首辅拍桉喝道:“怕不是你们师生里外串通,意图侵夺内阁职权!”
张潮:“”
原来他一直不能理解秦德威的脑回路,但对其他人还好,好歹也是在朝堂混了将近三十年的。
可是现在又发现,他对夏首辅的脑回路也理解不能了。听说皇上打算开始炼丹,难道夏首辅蒙受天恩,先以身试药了?
作为一个靠学生升上来的礼部尚书,张潮面对首辅的底气不是很足,但还是竭力辩解说:“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夏首辅冷笑道:“小事?涉及秦德威就没有小事!为何偏偏这时候,就请求增设日本馆?
其人居心,无非就是故意借着小事,趁机参与政务,妄图从此逐渐形成惯例!
所以虽然事情是小事,但秦德威的心思却很大!”
张潮实在忍无可忍,顶了回去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阁老诛心之论,母乃太过!此为疑邻偷斧也,只劝阁老一句,君子坦荡荡!“
夏言首辅也不想与张尚书争辩,又对随从吩咐道:“再请严嵩来!”
几个人都在无逸殿厢房里值守,喊人过来很方便。严嵩听到夏言召唤自己,心里吓了一跳,不知发生了什么。
因为自从分道扬镳以来,夏言从来没有请过自己,一般都是把自己当空气。
夏首辅的地位在那摆着,严阁老表面功夫上也不能怠慢,只能匆匆的赶往首辅直庐。
夏言将秦德威奏疏递给严嵩:“你也看着!”
这主动让看奏本的开放姿态,又是让严嵩吃了一惊。也是展开看完后,他瞬间就明白,张潮为何也在场了。
夏首辅此时就对严阁老问道:“你以为如何?”
严嵩冷哼一声,看着张潮说:“依我看来,这位秦学士想把手伸进内阁来抢权,张大人你说是不是?”
张潮简直无语了,这首辅、阁老的,都是大明政坛最顶尖的人物了,怎么一个个都着了魔似的?
芝麻大的一点事情,何至于如此上纲上线!
夏言接过话来说:“张大人你方才以为我对秦德威有偏见,如今又如何?难不成个个都有偏见不成?”
张潮很无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重复强调说:“真只是件小事而已!”
严嵩呵斥道:“正因为是小事,才容易让吾辈大意!正因为是小事,秦德威才会以为容易得逞!正因为是小事,才会容易被放过!
秦德威必定暗藏叵测居心,所以才故意选了这么一件小事,来开路和试探!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防微杜渐,不可轻忽!防火、防盗、防秦德威!”
两位已经互为对头的内阁大学士,竟然为了秦德威,联手展现出同样态度!
这让张尚书恍恍忽忽,不禁也怀疑起来,难道秦德威真的是别有阴谋?自己只是作为老师,不愿意往坏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