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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差的浓云低垂于头顶,渐渐堆积成铅灰色的世界。
雨点如箭矢般直坠而下,冲刷着墓碑上的淤泥,仿佛要洗净被遗忘的记忆。在高元淳的指示下,衙役们重新将棺木钉好掩埋,一切都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戏剧性的开端,让众人心情复杂,沉默大于议论。
薛采青跪在墓碑前,丝毫不在意裙衫被泥水染脏,目光木然,空洞的没有一丝感情。
“你还是没有想起来吗?”
女人的语气已经不再掩饰讥讽和厌恶了。
站在身后的陈牧怔怔望着石碑上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苦笑不语。
此时的他,大脑依旧混乱。
他试图记起一星半点,试图将所有的线索重新梳理,试图接受狗血的现实,可大脑完全被那幅画给搅乱,难以思考半分。
而且他也确信那幅画出自柳香君之手,并非别人造假。
难道我真的跟柳香君好过?
陈牧头疼无比。
在穿越后,他便察觉到有一部分记忆受损,并未在意过,万没有想到这段丢失的记忆是关于柳香君的。
渣男……
追查了半天,原来这渣男是我,也是够讽刺的。
“去年夏时,我与香君在外湖游玩,因为太晚,在回来的时候不慎遇到了几个醉酒地痞。”
女人轻声说道。“香君为了救我差点被那几个人渣欺辱,当时正巧有两个捕快出现,他们拼了重伤才救下了香君,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陈牧一挑蚕眉:“有点印象。”
这件事在原主人的记忆里并未抹去,而且之前在给鞠春楼姑娘们做笔录时也有人提起。
当时有个大概印象,是他和张阿伟在处理一件案子时正巧遇到被醉汉地痞调戏的柳香君,便出手相救,救人过程中还被打破了头,着实比较惨。
但问题是,后来柳香君送了礼物感谢之后,便再无任何交集,又哪儿来的谈情说爱呢?
难道后面还有一段记忆?
因为英雄救美,再加上相貌出众,柳香君由此喜欢上他?
倒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世间爱情千万剧本,再狗血都能被月老编排出来。
“香君说她这辈子从未真正的如此爱过一个男人,就像是前世注定的一般。可她却不知道,世上男人又有几个能真心靠得住。”
薛采青叹息一声,“陈牧,如果你真的忘了她也好,至少……”
女人话语到一半却没说下去。
她起身捡起地上的伞,慢慢地朝着雨幕深处走去,身形渐行渐远,犹如被风吹走的凄凉残叶。
“那我与你呢,有关系么……”陈牧内心苦涩。
“走吧,回去再说。”
高元淳拍了拍陈牧肩膀,淡淡道。“你这惊喜确实够吓人的,不过本官相信你,继续调查吧。”
陈牧无奈苦笑:“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了。”
“你可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高元淳正色道,“现在的你处境很危险,这案子是你唯一翻身的机会,只要挺过去,你才能真正摆脱困境。对了……”
高元淳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阮先生过几天要入京,估计会进入都察院,到时候也能照顾你。”
“阮先生去都察院?”陈牧面露诧异。
高元淳点了点头:“他自从那次狸猫太子案被牵扯后便未能入仕,这些年也是恪守本分,清清白白,不敢惹上任何闲言碎语,此次入都察院也算是熬出来了。”
陈牧细细嚼嚼这话语背后所透露出的信息。
不敢惹上任何闲言碎语?
“如果这样说来,逻辑上似乎也行得通。”陈牧目光微微闪动。
……
一行人收拾好工具,走在泥泞小道上。
雨势比之先前减弱了许多。
云芷月凑到陈牧身边,小声说道:“渣男,你是真失忆了还是又被陷害了。”
被雨水冲洗之后,女人头顶的那一撮呆毛也不见了,湿漉漉的秀发黏在白嫩的脸颊上,有了一种别样的风情。
尤其衣衫紧贴在娇躯上,完美的黄金比例让一众男人暗暗流口水。
陈牧问道:“你觉得呢?”
云芷月老实说道:“说实话,以你的本事能玩弄到柳香君我觉得并不难,你确实是个渣男。”
“那就当我是渣男吧。”陈牧自嘲。
他从怀中拿出记录本,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从头翻看案情线索,试图再找突破口。
肯定有什么地方是被自己给疏忽了,肯定有!
“你还觉得自己委屈了?”
云芷月翻着白眼,“那副画是最好的证据,如果不是心里爱着你,人家姑娘闲的没事去画你呢?”
“你说的全对,我是渣男行了吧,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陈牧抱拳苦求。
见男人心烦意乱的厉害,云芷月撇了撇粉唇,不再开口打扰他。
陈牧松了口气,继续思考。
忽然,他盯着云芷月,脑海中闪过一道亮光,喃喃自语:“如果不是心里爱着我,又怎会画我……既然画我,说明是爱着我……可如果不爱我,她为什么又要画我……”
“喂,你怎么了?入魔了?”
看到男人如痴汉般直直盯着她,嘀嘀咕咕的说着胡话,云芷月有些担忧,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爱我,所以画了我……不爱我,就不可能画我……既然画了我,又是为了什么?”
陈牧恍若未觉,苦苦思索着这里面的逻辑。
渐渐的,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可能性,眼里迸发出炽热的光芒,呼吸急促起来。
“我明白了!”
陈牧一把抓向女人肩膀,刚想说什么,忽又蹙起眉头,“可不对啊,这样一来,逻辑上又行不通,除非……”
他拿出炭笔在本子上写写划划。
一条条线索如多米诺骨牌推翻,然后重新竖立起来,再进行筛选,设立矛盾点,再依次进行假设,继而推翻……
片刻之后,陈牧倒吸了口气,忽然哈的一声笑了起来。
“真疯了。”
男人疯癫的模样让云芷月打了个寒颤。
正要后退,却被男人陡然拉到身前,对方的嘴唇几乎贴在了她的耳朵上,痒痒的,麻麻的……
“你——”
“帮我办件事,很重要!”陈牧小声吩咐了几句。
本欲发作的云芷月听完后,奇怪的望着他:“你没发烧吧,这也要调查?”
“对,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应该能调查出来。”
陈牧看了眼走在最后面脸色阴沉的黎千户,小声道,“你最好快点,不然就来不及了。”
“要不我带你一起走?”云芷月提议。
“不必了,你之前得伤势还未恢复,带个人逃跑很麻烦。你听我便是,我自有办法。”
“行,那你自己保重。”
云芷月轻点螓首,足尖一点,朝着丛林另一侧方向掠去。
陈牧又走到张阿伟身边,将他身上的弩箭取下来。
“我要去调查点东西,但现在黎千户肯定不会让我离开,尽量走在我后面,别太刻意。”
陈牧悄声吩咐。
“明白。”
张阿伟不动声色的走在陈牧后面,然后又招呼来两个衙役。三人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的聊起天来。
有意无意挡住了黎千户和两位冥卫的视线。
其他衙役相互看了眼,全都心有灵犀的给陈牧开出一条足以能逃跑的道。
高元淳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假装看不见。
“背水一战了,但愿顺利。”
陈牧缓缓攥紧拳头,深呼了口气。当队伍走到山体拐弯处时,察觉到时机的他猛地拔腿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