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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繁星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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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梅堰城已然入寐,唯城东的胭红楼灯火通明。几处未关窗的春房,飘出嘎吱嘎吱的修床声。
宁玉翻墙跃入胭红楼后院,径直步入亮着灯的正房。
一中年男子正在屋内伏案,锦衣绅帽,富态逼人,拿着烟斗吞云吐雾。
宁玉搓了搓手,兴奋地看着对方,问道:“老庞,这么晚找我,是不是有我能接的活了?”
胭红楼表面上是青楼,实则为刺客圣地横楼的府级分楼,藏匿于广宁府辖下的梅堰县城,是广宁府一众刺客的组织中心。
宁玉就是胭红楼的一名刺客,而中年男子名叫庞大海,是胭红楼的老板,也是统御刺客们的上司。
“有,还是个卷铺盖的大活。”庞大海点了点头。
一开口就是老阴阳人了。
“为什么?”宁玉皱眉。
庞大海拿起茶壶,悠哉悠哉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看着一线水柱,说道:“上头知道了你这号神仙人物,觉得横楼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我也没有办法。”
“哎……”
宁玉叹了口气。
他穿越此间,成为横楼的刺客,已有半年时间。横楼对刺客评级分明,根据刺杀战绩,将刺客分为“萤火、明烛、灿灯、朗星、弯月、满月。”
宁玉虽然现在只是差萤火都还很远的最底层刺客,但前世最爱看《刺客列传》、且崇拜豫让和聂政的他,已经下定决心,立志成为‘满月’级的顶流刺客。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行侠除恶,又深藏身与名,这是他重活这一世的目标和理想。
但现实很残酷,宁玉这个底层刺客,为了一口侠气,不愿接杀好人的单,而那些恶人他又没那个实力去杀。
以至于这半年来,宁玉一单都没开张,只能领着基本工资混日子。时间一长,宁玉这个闲人果然引起组织不满,面临着被‘开除’的命运。
公司不养闲人这个道理,果然到哪都一样……
“不过呢,我帮你争取到了一个机会。”
庞大海放下茶壶,看着宁玉道:“你若能完成这个任务,就可以继续留在横楼。要是完不成,你也别当什么刺客了,留在胭红楼当象姑吧。”
宁玉屁股一紧,而后问道:“什么任务?”
既然还有机会,宁玉觉得自己或许还能抢救一下。
庞大海饮了口茶,道:“安平城县令,刘桐,修为炼气一层。”
“可以换一个吗?”
宁玉皱眉问道:“刘桐是个好官,也是个好人,你知道的,我的底线是不杀好人。”
“你有什么资格谈底线?”
庞大海茶盏重重按在桌上,呵斥道:“别的刺客给自己立各种规矩,不杀老人或不杀女人,那是因为别人有实力做支撑,可以只挑自己想杀的。你一口一个不杀好人,请问你有这个资格吗?你只想杀恶人?你问问自己又能杀得了哪个?”
庞大海继续道:“就拿裴小凉来说,她也只杀恶人,可她有这个本事,你有吗?”
裴小凉,胭红楼的头部杀手之一,刺艺精湛,干净利落,入行以来从无败绩,和宁玉这个尾部刺客简直云泥之别。
宁玉默不作声,庞大海拿出一本黑册,翻开一页,手指钉在上面,道:“立阳县富户徐世慈,是个洗白成商人的土匪头子,修为炼气四层,是符合你要求,且最简单的任务了,你若是能杀了他,我一样能保你留在横楼,但你行吗?”
“我接徐世慈这单。”宁玉眼神坚定。
他炼气三层的修为,杀刘桐易如反掌,杀徐世慈肯定没戏。为了自己的理想,宁玉暂时放下原则,杀前者从而留在横楼,毫无疑问是最优选择。
但最优不代表就是正确,有瑕疵的理想,宁玉不要也罢,所以他选了后者,大不了以后找个电子厂上班,不当刺客了呗。
“随你。”
庞大海叹了口气,也懒得再说什么了,摆摆手道:“走吧,你有三日时间去完成任务。”
宁玉应是离去,刚迈出门槛,便被一人拦住去路,身容普通,皮肤黝黑,一双小眼如缝。
他双手抱胸,冷笑道:“这不是我们的大侠客宁玉么,怎落得要被扫地出门的境地了?”
此人名叫郑松,也是胭红楼的刺客,炼气六层修为,战绩彪炳,‘萤火’之下分为九流和一流,宁玉是九流,郑松则是一流,因为某些原因,和宁玉极不对付。
今夜他做完任务,是来和庞大海拿尾钱的,在门外偷听了会,心中暗爽无比,自要好好揶揄一番。
宁玉不理他,越身而过,被无视的郑松反而不爽了,继续讥讽道:
“就你这种废物,也配挑三拣四?这么喜欢行侠,怎么不去当游侠?我劝你还是别逞强了,别杀不了徐世慈,反而死在人家里。我把话放在这里,你这废物能杀了徐世慈,我就跟你姓!”
宁玉还是当他不存在,翻墙而走。
老庞虽然说话阴阳怪气,但也是为他好,不然也不会为他向上面讨要机会,但这个郑松就是纯傻逼了,宁玉不和傻逼计较。
……
……
宁玉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吹着夜风,一想到三日后自己就要离开横楼,心情就很郁闷,毕竟他是铁定杀不了徐世慈的。
他站定望了眼夜空,夜色如墨,星星璀璨,银月皎洁。
刺客是黑夜之主,所以才以光亮划分等级,从弱到强,在黑夜中愈渐光芒万丈,直到最后成为黑夜中最亮的满月。
而他注定只能是黑夜中的一粒尘埃,随风远逝才是他的归途。
宁玉只是失落,但并不后悔,只做一个行侠的刺客,在庞大海或郑松眼里不被理解甚至是可笑,但这正是宁玉的坚持所在。
就在宁玉深吸口气,收拾心情之时,他忽感头痛欲裂。
脑海中一团金光绽放,耀目不可直视,光芒敛散后,一部金书静静悬在宁玉脑海之中。
书封竖着三个大字。
侠。
客。
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