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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到你了,小~!窃~!贼~!”
  后面三个字是慢条斯理,一字一顿带着窃喜的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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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风甚至来不及去想,这个声音,是何人发出。
  也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叫自己小窃贼?
  我窃什么了我?白嫖几位大大的诗作?
  整个场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眼前已不是灵堂布置。
  而是一间学堂。
  桌椅板凳、纸墨笔砚、教鞭戒尺……
  教案桌上高垒的书籍,毫无章法摆放堆砌着,形成了一座小山。
  书籍小山后,似有什么人在奋笔疾书,还念念有词。
  听那声音,焦虑中带着无奈,神神叨叨的语气正处于爆发的边缘。
  小桑和自己正以学生的身份,置身学堂。
  身前的课桌上,摆放着几本誊写文册。
  小桑对诡异发生视若无睹,完全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恬淡。
  “有趣,看看。”
  小桑一如既往,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又对什么事都充满好奇。
  小桑别看逼格够够的。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是一张白纸。
  前无扶桑神木的记忆,后无今世生活的阅历。
  桑树村一战,被冷傲琉璃下了剑禁,不得不委曲求全,“卖身”陈家小院。
  他的忧桑,他的无聊,他的发呆,他的思想放空,都是因为找不到生活的目标。
  直白来讲,这孩子没有人生追求,不知道自己的理想是什么。
  他。
  很迷茫。
  小桑陷入很多人都会经历的阶段,得过且过,边走边看,期望有朝一日能顿悟开窍。
  所以。
  眼前的一切。
  对他来说。
  新鲜、刺激、没经历过、有看头等等等。
  一句有趣就足以概括。
  看看就看看吧,陈风就当陪孩子丰富阅历了。
  反正小桑都不怕,自己有什么好怕的。
  “交作业,让你们交作业,有没有听,啊,有没有做?”
  韩白的声音从那堆书山后面响起。
  一张紫青发涨,带尸斑的脸,耷拉着长长的舌头,侧首望了过来。
  他的眼中充满熬夜形成的血丝。
  头发乱糟糟的,顶着都快成鸡窝的头发。
  他就算是一副吊死鬼形象,脸上也带着隐压的愠气。
  陈风从韩白的脸上,看到了前世很多老师的影子。
  暴躁的愤怒,恨铁不成钢的失望,气得恨不得吃人又只能以深呼吸调解情绪的压抑。
  交作业?陈风脸皮轻颤,童年时代的阴影随之浮上心头。
  这种感觉?陈风暗暗心惊,猜测暗中之人,是想要勾起人内心深层的恐惧,杀人诛心。
  不过就这?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可是经历过兔叽国百万学子闯独木桥,堪称地狱模式的高考历练。
  陈风不动声色,称魂歌、清心咒、遮眼、瞒天过海……主动被动技能开了一长溜。
  既然小桑要看看,那今儿咱就陪太子读书。
  小桑脸色恬淡,嘴角竟有一丝笑意,举起手示意,“忘带了。”
  “忘带了,还是根本没有做?”
  韩白隐压怒火,抠着脑门,撕拉拉扯下半张面皮。
  他气冲冲地拍着教案,空洞无神的眼睛转向陈风,“你呢,你呢,作业做了吗。”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陈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脸上竟显出一丝羞赧,“我作业早做了,放外套里准备今天交,家人洗衣服,以为外套不穿了,然后作业就被水泡了,她想把作业烤干,结果烤焦了。”
  陈风双手一摊,一副我也很无奈的样子。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韩白急得挠心挠肺,伸长脖子,抓出一条条血槽。
  那血槽毫无血色,哗啦出来的肉条,快速腐烂,地上一滩滩的肉果冻。
  “不交作业的,都要死,都要死,全都要死。”
  韩白憋屈着,强忍着,最后终于爆发。
  他大叫一声,张牙舞爪扑了过来。
  “无趣。”小桑杵着下巴,单手一抬,一条青藤半空飞舞,直接将韩白绞成了肉泥。
  陈风却是另外一番感受。
  他手腕的竹篮腕怀,毫无征兆裂开了一道口子。
  这说明,有不明攻击,不知以何种方式,攻击了陈风。
  竹篮腕怀10/10的“物免魔免”变成了9/10。
  陈风莫名其妙遭受了无从知晓的“必杀技”。
  何种方式,什么时候,原理是什么,是谁……陈风脑海急转……如果对方是导致做白日梦美死了的罪魁祸首,那对付自己的方式,与阴阳册上看到的那些人的死因,不一样啊。
  暗中之人,不想让自己美死,想要虐杀?
  随着韩白的死亡。
  学堂催交作业的戏码,随之支离破碎,取而代之的还是学堂。
  只不过这一次,换成了考试。
  监考官,仍旧是韩白。
  他吊死鬼的形象,脸色青紫,耷拉着长舌,还嫌碍事一样,将长舌拉到肩上披着。
  红白转暗的长舌,耷拉在肩头上,活像烤焦了火腿肠。
  又一个韩白,是他又不是他……陈风遮眼中这个韩白,跟前面被小桑捣成碎肉的韩白,不尽相同。
  两者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前者是“死而复生”的尸体,后者是能量体,准确的说是韩白的怨念灵魂。
  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死了,在遵循心中的某种执念——为人师表的执念,依照生前的本能驱动行事。
  试卷在手。
  韩白手拿戒尺,目不斜视,板着脸正襟危坐。
  “一炷香,不准交头接耳,不准夹带小抄,不准左顾右盼,不准吵闹喧哗……”韩白铁青着脸,口若悬河,一气颁布数十条考场纪律。
  既然“陪太子读书”,那就陪个彻底,陈风提笔准备作答。
  看那试卷题目,却是嘴角直抽抽。
  题目一:天为什么是蓝的。
  题目二:论证壹加壹为什么等于贰。
  题目三:以“我的梦想是……”为题做文章,题材不限,字数不少于800。
  果然古今考卷一般黑,论证题、证明题、作文,一个不落。
  天为什么是蓝的?
  我是不是要给你解释什么是折射、反射,波长波短?
  证明1+1=2?
  哥德巴赫猜想了解一下,世界大难题,你搁这跟我闹呢。我要知道1+1为什么=2,我前世还能当学渣?
  我的梦想是……
  去尼玛的作文,最烦就是作文了,我的梦想是躺平。
  陈风无力吐槽,索性抱着交白卷的心态,偷偷去瞟小桑的作答。
  小桑一本正经,咬着笔杆子,认真思索片刻,开始奋笔疾书。
  不得不说,长得好看又认真读书的小孩,浑身上下都充满魅力,比陈风这个抱着交白卷心思的学渣强太多了。
  天为什么是蓝的?
  小桑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天上有座宫殿,里面住着个蓝胖子和他的家人,有一天,他的孩子走丢了,蓝胖子很伤心,天天掉眼泪,蓝胖子的眼泪也是蓝色的,他想通过用泪水将天空染蓝的方式,告诉自己的孩子,不要怕,你看到蓝色,就看到了家……
  陈风从小桑不太正规的字迹中,读出了他的孤独和渴望,甚至还有一丝丝忧愁。
  小桑看似带刺的外表下,是柔软又善良的内心。
  他裹着厚厚的壳,把自己武装得生人勿近,何尝不是怕别人伤害到自己。
  他渴望敞开心扉,却又不知向谁敞开,以何种方式敞开。
  他怕,所以孤傲。
  他怕,所以忧桑。
  他怕,所以背着壳。
  小桑这倔强的孩子,哪怕是位格高高的灵韵……陈风叹息一声……终究也只是个孩子。
  小桑第二题的答案就有点耍无赖了:壹是壹,贰是贰,两个壹相加等于贰,也不是非要等于贰,当初提出这个理论的人,如果设置壹加壹等于叁,那我们认知中就是壹加壹等于叁,那时候的叁所代表的意思,就跟现在贰所代表的意思是一样吧,其实随便等于个什么,都是成立的,总之一句话,初次设置很重要。
  以陈风的理解来看小桑的无赖,颇有点白马不是马的诡辩,从品种来讲白马是马,从哲学层面讲,不光白马不是马,黑马、绿马、麻辣隔壁……都不是马。
  小桑奋笔疾书,到了作文题,写下我的梦想时,顿笔思索好一阵,才慢慢下笔,开篇就把陈风惊到了:
  我的梦想是成为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中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不依靠不寻找……
  小桑可以啊,有成为诗人的潜质。
  他的梦想不同于陈风小时候,班里的同学,都想成为科学家、数学家、航天员、医生、教师……这家那家的,志向远大,到头来,十有**都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头破血流地成为赚钱养家。
  小桑作为扶桑残存灵韵,想成为一棵树,既有写实,又有憧憬,开篇表达了向往自由且充满洒脱。
  这是一个思想成熟,又缺乏社会阅历显得稚嫩的矛盾体。
  陈风心里在对小桑做着心理侧写,一双冷冰冰的手冷不丁拍在了他肩上。
  “抓到你了,作~!弊~!者~!”
  一字一顿的幽暗语气。
  陈风后脖毛都立了起来。
  早有心理准备的他,还是被考官当场抓包的行为唤醒了前世某些不好的记忆。
  啵的一声轻响。
  竹篮腕怀再裂一道,致死效果免疫,9/10变成8/10。
  陈风又遭受一道无从察觉的“必杀技”。
  虚空梭里玲珑秤出,重若抬山直接击中身后的韩白。
  称魂录斤两,阴阳册上走一遭。
  随着韩白灵魂体陷入浑浑噩噩的状态。
  考场的画面再度模糊。
  伴随着小桑不满的抗议,这一次两人出现在坐满学生的学堂。
  学生不是人,是一种精神体形式的存在。
  先生却不见人影。
  让陈风对暗中之人的手段,有了细许的了解。
  控尸、操魂、类精神攻击,再加上亦真亦假的环境,手段再加上一个致幻。
  四种手段,似乎并非尽头,看来暗中之人,不仅难缠,还挺花里胡哨。
  陈风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惹到过这么一个狠角色。
  这一次的场景,针对的对象似乎不是陈风和小桑。
  他们两好像就是看戏的旁观者。
  不断有人进出学堂。
  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的时候就缺胳膊少腿。
  陈风知道眼前所见是假的,但还是止不住眼神发涩,胸膛起伏。
  暗中之人真是无耻,给陈风看“社会问题”,他想干什么?他想召唤和谐大神放终极大招吗?
  一个小女孩走了出去。
  咆哮的声音传了进来。
  “补习费什么时候交。”
  怯怯的抽泣,小孩子声如蚊蚋,“我爹说家里卖了猪就……”
  “就什么就,一拖再拖,没钱就不要读书,你当我这里是开善堂的?”
  “我娘说……说,修金(学费)不是交足了吗,怎么还要。”
  “你还顶嘴是吧。”噼里啪啦的抽打,伴随咬牙切齿的恨意,“修金是正课费用,修脯(礼物或酬金)是补习费用,先生我的时间不是时间?给你们免费补习?你们一个个的想得倒是挺美。”
  小女孩进来的时候鼻青脸肿,趴桌子上伤心抹泪。
  又出去一个小男孩。
  质问的语气变得更加尖酸刻薄。
  “修金还差一半,叫你爹娘来,爱读读,不读滚。”
  小男孩默不作声,踌躇许久,才弱弱地哀求,“我爹做泥瓦匠,摔断了腿,我娘劳累成疾下不了床,先生,再缓缓,好不好。”
  “哦,摔断腿了啊,下不了床了啊,行啊,没赚钱能力了啊,行,我给你指条路,推荐你去煤矿采矿,补齐修金。”
  “先生,使不得。”小男孩大惊,哭泣道:“上个月,煤矿上的同窗死了七个,我是家中独子,先生,万万不可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拿手脚抵修金。”
  陈风明知道是假的,还是压不住要杀人的冲动窜出学堂。
  走廊上,哪里有什么先生在虐待学生。
  只有一个小男孩在一人分饰两角,变幻着声音腔调自言自语。
  “终于分开了。”小男孩脸上浮起激动的表情,狰狞的脸直接散成点点清光刺向陈风。
  陈风脑子嗡地一声,犹如千针穿梭,刺痛到灵魂深处。
  他暗叫一声不妙。
  终于明白暗中之人所说的那句“找到你了,小~!窃~!贼~!”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那人针对的不是自己。
  而是小桑。
  小桑是扶桑残木灵韵,是不少高位格的东西,惦记的存在。
  而暗中之人说自己是小窃贼,指的是自己窃了扶桑灵韵。
  看来。
  桑树村之事。
  远远不是结束。
  而只是一切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