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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松询问了几句,然后搞清楚了海上黑市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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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黑市叫做‘三分命’,它是从疍民夜市发展出来的,而疍民有句谚语叫做‘出海三分命、上岸低头行’,黑市名字就是从这句谚语里头出来的。
本来这个黑市只是疍民自发的夜市,在以前古代,疍民地位低下、人命不如狗命值钱,皇朝主政者不许他们上岸甚至不许他们集结。
具体原因不可考了,有一个说法是疍民水上本事太大,一旦聚集太多就能组成一支海盗队伍,所以朝廷不许他们聚集,以防出事。
但疍民也是人,生活、打渔有交易需求,于是他们便组建夜市,晚上出海交易。
这种夜市逐渐消散在了历史长河种,三分命最后留了下来,它变成了个黑市留传至今。
几日下来钻山甲等人在码头上结交了朋友,他们便找关系最好的一个,带他们去三分命黑市。
这人名叫阿赖,没有姓,也不知道是疍民还是汉人或者什么人。
他跟大笨象相似,不知道爹娘不知道家乡,小时候靠四处讨饭勉强活命,后来能干活了就在码头帮人家打下手修船和去海里捞鱼摸虾,就这么活到三十多岁。
钻山甲说要请他吃酒,他便兴高采烈的跟着去了码头的酒馆。
他为人圆滑,见了云松便叫大少爷,叫的很亲热。
酒酣耳热之际,云松问他道:“阿赖兄弟,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阿赖喝的脸红耳赤,一听这话站起来排着胸膛说道:“大少爷看得起我阿赖,请我吃酒,那你们但凡有啥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说就好了,我不帮我是你孙子!”
云松摆手笑道:“不必这么说,是这样的,我们听说这附近有个黑市叫三分命,能不能烦你带我们去一趟?”
志得意满的阿赖听完他的话愣住了。
他沉思了一下说道:“我刚才说啥来着?记起来了,我说我不帮你就是你孙子对吧?”
“爷爷!”他对着云松坦诚的叫道。
云松懵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喝醉了?”
阿赖叫苦:“我倒是宁愿我喝醉了,但我这会一点事都没有!爷爷,你可不能去三分命,会丢掉小命的!”
“一个黑市而已。”莽子哂笑。
阿赖脸上露出惶恐之色:“莽哥,这可不只是黑市,这三分命是个鬼市、是鬼市啊!”
莽子问道:“是鬼开的黑市?”
阿赖说道:“差不多,那里面肯定是有鬼的!甚至可以说里面鬼比活人多!”
莽子大大咧咧的说道:“这下好了,我家大哥正是个抓鬼的天师,到时候让他给你露一手……”
“这事可不能开玩笑!”阿赖着急的说道,“三分命真的不能去!”
“以前我们这里有个修船师傅叫朱大爷,他是个有能耐的人,有一次他在海里捞到了个民朝的瓷花瓶,据说那东西价值很大,于是他决定去三分命出手换成钱!”
“当时他拿到了银票,他检查无误然后回来,可是回到码头上从怀里掏出钱一看哪里是什么银票?他收到的是冥钱!”
“朱大爷是个火爆性子,他第二天晚上又去了三分命想讨还个公道,结果这次他倒是把瓷花瓶要回来了,回来后你们猜怎么着?”
“瓷花瓶变成了个人头!血淋淋的人头!”
“当天这事被好事者给传了出去,衙门来了巡警,说是他杀人抢古董花瓶把他给带走了,后来我们再没见到他,有人去打听才知道,他被抓进监狱当天晚上死了!”
“淹死的!在监狱里头淹死了!”
云松说道:“这鬼市很邪门?”
“谁说不是?”阿赖心有余悸的说道。
云松问道:“我们是想去黑市买个消息,去往亡命海的路线,那阿赖兄弟你知道这个路线吗?”
阿赖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只有疍民的核心人物才能知道亡命海的位置。”
云松正要沉思,这时候旁边响起一个声音:“谁想去三分命?”
邻桌上站起一条黑漆漆的壮汉。
云松冲他点头说道:“这位兄台请了,我们想去三分命,请问有何指教?”
大汉大咧咧的说道:“咱是粗人,你别说的这么文绉绉,恰好今晚我要去三分命,你看要不要一起去?”
与他同桌的汉子点头道:“不错,如果谁要去三分命咱们可以搭伙,因为那地方很邪门,人多力量大,碰到事了也可以一起解决。”
云松欣然应允。
这时候阿赖急声道:“诸位大爷,真的别去三分命,那地方活人不能去,去了就不是活人了!”
黑大汉哈哈笑道:“你这青年看起来挺壮实的,怎么胆量小的跟娘们一样?”
他们一桌三个人直接拼了过来,三人自我介绍,分别叫扎破天、云中鹤、风里刀。
云松拱手:“原来是扎破天、云中鹤、风里刀三位英雄?我叫胡银子,久仰大名。”
三人抱拳:“久仰久仰。”
风里刀是三人中的主事人,他敬了云松一杯酒,问道:“胡老弟,你们可了解三分命?”
云松摇头。
风里刀给他们做了详细介绍。
就像钻山甲等人了解的那样,三分命本来只是疍民一个夜市,它之所以成为鬼市是因为出过一件诡事。
在几十年前,三分命发展壮大成了疍民汇聚的最大夜市之一,到了夜里那地方灯笼比船多,点点火光能把好大的海面照的闪亮。
在这种情况下一些很穷困的疍民家庭便选择来三分命结婚这里灯光多且热闹,办婚事可以省下灯火钱。
逐渐的来三分命结婚的疍民多了,他们的婚事通常在傍晚举办,众多亲朋好友各自驾船来到夜市,然后数十只船艇泊在一起,船头相对,用红布搭起凉棚,到时候新娘唱起咸水歌,新郎去给亲戚宾朋敬茶,一直热闹到半夜。
可是几十年前一个夜里出了意外,那天结婚的疍民人家格外多,整个夜市全是此起彼伏的咸水歌。
然后那片海域的人全没了船还在。
本来疍民的渔船就大,因为渔船就是他们的家,加上结婚时候主人家会把来宾的船给船头相对绑起来,这样诸多大船结合起来不怕风浪,并没有被海浪给推走。
第二天傍晚再有疍家人驾船来到的时候,他们便发现前一夜的人都不见了,只剩下一艘艘的船!
他们上船去检查,发现船上情形有序而混乱:
说是有序是因为桌椅摆放整齐,说是混乱是因为桌上酒菜吃的凌乱。
就好像昨夜的疍民们正吃喝的开心,然后便突然消失了!
从那之后三分命就开始多了惊悚元素。
时不时有人失踪在海上,时不时有人听到奇怪的吟唱声,总之那片海域被疍民当作了禁区。
正常人不敢去三分命,于是有心人利用了这一点,他们便去三分命做违法的买卖。
就这样三分命鬼市反而发展起来,越来越多的违法生意在那片海上进行开展。
风里刀三人说是要去三分命卖东西,莽子心直口快问道:“你们要去卖什么?”
三人听到这话纷纷皱眉。
云中鹤说道:“你们不了解三分命鬼市的规矩?”
云松给三人斟酒,让云中鹤仔细讲解。
云中鹤说道:“这鬼市现在主要是有五个规矩,谁不遵从规矩谁就是整个鬼市的敌人,所以你们若是不了解它的规矩最好记一下。”
“第一个规矩叫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旦买卖达成双方立马开船换位置,不管是卖货的被人捡漏还是买货的打眼又或者双方被坑了,总之不能后悔!”
“第二个规矩是摊位可以围观但不能抢货,买卖必须依次有序的进行,谁看中了什么货就伸手拿起来检查,这时候可以叫价,其他人在此期间不准插嘴!”
“第三个规矩是一旦报价了就不能撤价,可以讲价,但一旦卖家答应了买家叫出的价格,那买家决不能反悔。同样,一旦买家接受了卖家的售卖价格,卖家也不能反悔!”
“第四个规矩是货物一概售出,彼此再无关联,不能退货、不能退钱。”
“最后一个规矩是要嘴巴严实,买家不能打探东西的来源,卖家不能打探买家身份!”
云松点头道:“这五个规矩没什么问题,我们都能遵守。”
风里刀摸了把胡须上的酒渍说道:“那好,咱们傍晚见,白天好好睡一觉,今晚是睡不成了。”
傍晚出船,他们提前订了晚饭。
码头上有卖馄饨的,他们吃了热乎乎的馄饨,然后便跟风里刀的船汇聚于一处而出发。
一大一小两艘船在海上疾驰,就在太阳要落下海面的时候,前面领路的小船忽然开始减速。
钻山甲去船头问怎么了,扎破天用竹竿挑起了一个瓷瓶子给他们看:“我们刚才看见了这么一个瓷瓶,这好像是个古董啊,你们有没有懂行的给看看?”
他们队伍里的赌场好手骰子懂古董鉴定,俗话说赌档、赌当,赌和当不分家。
赌徒们经常会输光钱,到时候就得当东西,最常见的一句话叫‘输的当裤子’,所以赌场往往也干当铺的买卖。
骰子曾经拜了长安一家大赌档的掌柜当干爹,跟他做过多年,所以赌术喝眼力劲都不错。
扎破天将瓷瓶递到他们船上来,云松凑上去一看是个青色瓶子,没什么图案,看起来灰蒙蒙的,不像是值钱货。
钻山甲便嘀咕道:“这什么古董?还没有我在市场花两角钱买的尿壶漂亮呢。”
骰子打眼一看却倒吸一口凉气。
他上手拿起瓶子来仔细看了看,说道:“你们还别说,这真是个古董,还是个值钱古董,它恐怕是明朝的越窑青瓷!”
云松听说过越窑的名声,问道:“能确定吗?”
骰子说道:“老大你看,这瓶子质地明彻如冰,晶莹温润如玉,色泽是青中带绿与茶青色相近,多漂亮……”
“这哪里漂亮了?”众人纷纷摇头,“而且它哪里晶莹如玉了?我怎么看它灰蒙蒙的?”
骰子说道:“这瓶子在海里泡的时间有点长了,所以难免显得雾蒙蒙,这就叫海底雾,是海水侵蚀瓶子形成的一种独特包浆。”
云松说道:“瓶子在海水里泡的时间长了的话应该不是形成包浆,而是被海螺海贝之类的东西寄生然后被毁坏吧?”
骰子摇头道:“不是,起码不会都是这样,你说的是最常见的情形,有些瓷器运气好全面被海水侵蚀而没有被海里的东西寄生,它们便会出现海底雾这样的包浆。”
他探头出去问扎破天:“这瓶子哪里来的?”
云中鹤站起来说道:“就是被海浪推过来的,这片的海水有点古怪,刚才那瓶子没有被海浪冲走,它被往前冲出去后会被浪带入水中,然后又会从后面的海面飘出来。”
众人疑惑。
这是什么意思?
云松明白他的意思,说道:“这片海域下面有暗流!暗流就在水面下,所以海浪带起瓶子往前漂,最终浪花落下把瓶子拍进海水里,又落入暗流中,这样被暗流给带回去,如此反复!”
风里刀将手搭在眉头上往远处看,他指着西方说道:“那里是不是还有这东西?”
他们的船迅速赶过去,扎破天用竹竿又挑起一个罐子兴奋的叫道:“哈,咱要发财了、要发财了!”
踏浪船跟上去,扎破天将挑起的罐子给他们看。
骰子上手一摸说道:“真是民朝的老物件,这是邢窑的白瓷!你们看它土质多细润、器壁坚而薄,这就是邢窑白瓷最大的特点!”
这个罐子是个双耳白瓷罐,两个耳朵是两条龙的造型,它们从瓷罐中钻出来,弓身扎在瓷罐上,张开嘴巴咬住罐子口,工艺很是精巧。
不过它的价值不大了,它外面有好几个小海螺,这些海螺寄生在它身上有些年头了,早已经死了,死掉后甚至石化了,与这瓷罐石化在一起,彼此难分。
踏浪船上的众人看到了这先后的两个瓷器后也兴奋起来,有人问道:“是不是这附近有沉船?民朝时候满载了瓷器的沉船?”
风里刀沉声道:“有没有下水去看看就行了,太阳马上要落山,这是最后一点光亮了,老三,你下水去瞧瞧!”
扎破天不怕冷,脱掉衣裳露出漆黑的身躯一下子扎入水中。
莽子下意识叫道:“这兄弟皮肤可真黑啊!”
云松摇头道:“那不是他的皮肤,那是他穿的一件紧身皮甲。”
听到这话风里刀笑了起来:“兄弟你是识货的人,我三弟穿的那是一件鲨鱼皮紧身衣,在水里可以游动的更快,也能避寒保暖,乃是冬日下水的至宝!”
扎破天潜入水中后不久冒了出了,他叫道:“水下真有一艘沉船!好运气、真是好运气!这里水不深,只要潜下去十几尺就能看到它的踪迹!”
“不过也得小心,这下面海水里果然有暗流,还好暗流的力道不太大,卷不动人的身子。”
云中鹤和风里刀露出意动之色。
云中鹤说道:“从冒出来的两件瓷器来看恐怕是民朝的船啊。”
风里刀沉吟道:“如果真是民朝的船,如果里面还有瓷器甚至有保存完好的金银货那咱们可就赚大发了,这是十辈子都花不掉的一笔大财!”
踏浪船上的汉子们纷纷意动。
他们行走江湖求的本就是一个财字,之所以愿意跟着云松出海冒险,其实也是因为云松有钱,他们跟着云松可以不愁花钱。
现在有发财的良机就在眼前,他们怎么可能不动心?
云松看向夕阳,夕阳已经半数没入海中,海上飘荡的潮水已经是深橘红色了,眼看用不了三五分钟就要天黑。
于是他说道:“不如这样,咱们在这里做下标记,然后今晚先去三分命,等明天天亮了咱们再回来看看这沉船的情况,如何?”
汉子们眼看发财良机就在眼前哪里还有心思去逛鬼市?
风里刀也说道:“如果咱们真是好运气撞上了一艘民朝的沉船,那咱们还去什么劳什子鬼市?咱们去鬼市所图无非是一个发财,现在就有大财在跟前啊!”
“何况这地方不比陆地,没法做标记呀。”云中鹤也说道。
这时候扎破天爬回他们船上,他喝了口烈酒暖了暖身子,然后嚷嚷道:
“要不然你们自己先行去三分命,老大,咱这里距离三分命还有多远?是不是顶多五十里地了?一两个时辰便能赶到对不对?”
风里刀掏出罗盘和海图一番研究,说道:“差不多。”
他跟云松商量道:“朋友,我家老三所言有理,如果你们非要去三分命,那我将位置给你们标注在海图上,你们自己行船去找吧,其实只要方向没错那鬼市很好找,因为一旦开市那片海上有很多灯光焰火!”
莽子挠挠胸口说道:“老大,真放掉这场泼天的富贵?咱现在也知道了,这海可大了,跟天一样大,海里沉船多但要撞上一艘太难了,跟海里捞针难度一样啊!”
云松将胳膊搭在钻山甲的肩膀上琢磨了一下,最终下定决心:
“下去看看,如果可以,咱们一起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