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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河上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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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岸边的石头和土包,已经堆积如山。即便是在夜里,站在荡河对面借着月色,一眼便能将成堆成堆的土石看得清清楚楚。
故此,对面的赵军斥候来往穿梭不停,还有一只一千人的弓箭手在夜里随时待命,等候出击。一旦晋军派人运送土石填河,则弓箭手便会立即出动,往河中放箭,阻止晋军行动,同时斥候也会立即传报张貉,立即派兵马拦截。
由于赵军的斥候数量则增多,防守变得更加严密,使得晋军的猎杀小队也不得不停止了行动。
但是赵军的斥候丝毫不敢有半点怠慢,反而巡查的力度更大,活动范围也更广。
其实,张貉也不是没想过晋军可能声东击西,会在下游展开行动。但是当他看到晋军堆在对面的土包和石块之后,产生了思维定势,即惯性思维,认为晋军要想快速渡河,唯有填土石再过河。
下游方向水要深得多,填土过河的难度极大,而且下游的斥候虽少,却也没看到对岸有晋军堆积土石的现象。填土过河所需求的石块和土包的量极大,绝非一朝一夕就可运送那么多的土石过来填河的。所以,张貉终究是对下游方向失去了戒心。
夜,很静。
只听得到河面上的水流声和对面赵军斥候的马蹄声,再无其他的声音。
此时已是三更时分,就在赵军斥候们,以为又要度过一个平静的夜晚时,他们突然听到了对岸的下游方向,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很快,他们便发现,对岸的晋军营寨方向,涌来一片黑色乌云,几乎将整个对岸都遮蔽了起来。随后,众赵军斥候便明白了过来,那是晋军的兵马出动了,虽然对方刻意的放轻脚步声,但是在这宁静的夜里,依旧能听到沙沙沙的脚步声。粗略看来,至少有上万人汹涌而来,那脚步声是怎么也压不住的。
晋军果然出动了!
赵军的斥候们开始慌乱了,有人调转马头,前往传报主将张貉,有人则飞马通报守候在北岸一带的弓箭手做好准备,随时准备放箭袭击晋军。
呼啦啦~
晋军越奔越近,索性不再放缓脚步,反而加快了脚步,迅速朝岸边的土石堆奔涌而去,数万人发出一阵如雷的脚步声。
大军之中的王猛,全身披甲,手按长剑,端坐在一匹白色的阿拉伯战马之上,眼睛一直朝对面望着,眼见得对面的赵军已经有了动静,索性下令道:“点火!”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无数的火把点燃起来,如同繁星点点,将南岸地界照得一片通明,有如白昼一般。
哗啦啦~
对面的赵军士卒,也冲到了那一长条的土石堆的对面,端起了搭好箭的长弓,将闪着幽芒的箭镞,瞄准了对岸。
荡河不过三十四步宽,赵军的弓箭手站在离岸边几步的距离,有效杀伤力的距离能覆盖整个河面。一千多弓箭手齐齐施射,晋军想要用土石填河,很显然是没那么容易的。
此时晋军已在那一堆堆小山似的土石堆之后列队。
晋军的列队,前面的四千多兵马,排得很密集,大概平均每十个人一个火把,后面的六千兵马,却把距离拉得很开,但是却每三个人一个火把。
站在荡河的对面望过去,只看到黑压压的一片晋军,那一个个明亮的火把,汇集成了一片火光的海洋。一万余人的兵马,排列出了三万人的视觉效果。
火光之中,王猛刷的拔剑而出,怒声吼道:“弩箭手,出列!”
嘿~
一千名手执十石大黄弩的弩箭手应声出列。
晋军的弩箭,在这个时代几乎是无敌的。
不是大黄弩的制作太繁杂,而是羯人的底蕴太低。羯赵建国不过数十年,前期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奴役和掠夺汉人,到了石虎手上又把主要精力放在享乐上,一些能工巧匠都被他拉着去修建宫殿去了。再加上胡人以骑射起家,习惯了骑弓,对于弩这种射速极慢且制造工艺极其繁杂的兵器并不感兴趣。其他胡人,也大抵如此,很少有人把精力放在制弩上,而且手头的工匠也不足,制造不出这么精妙的弩箭。
上千名弩箭手迅速的奔到了阵前,在离对面的北岸约一百二十步的距离停下。这个距离,赵军的弓箭是无法抵达的,却是大黄弩的强力杀伤距离。
一千多把十石大黄弩,高高的端起,瞄准了对岸的赵军弓箭手,然后齐齐按动了悬刀。
咻咻咻~
一阵尖锐的呼啸声响起,一枝枝强劲的弩箭,在夜空中划过一道道寒光,狠狠的向对岸的赵军弓箭手倾泻而去。
这个距离,大黄弩的箭镞无可抵挡,随着赵军弓箭手的惨叫声响起,转眼之间便已被射倒了一大片。
在大黄弩的压制之下,赵军的弓箭手不得不迅速往后退,就算他们是以羯人为主,个个都悍不畏死,也不愿站在河边傻傻的做晋军弩箭手的活靶子。
眼看赵军的弓箭手已后退,王猛又是一声令下:“弓箭手出列!”
随后上千名弓箭手应声出列,迅速跑到弩箭手的前方,然后齐齐蹲了下来,搭箭在弦,将箭镞往上斜举,随时准备向荡河对岸抛射。
弓箭手到位之后,随着王猛的再次令下,又从晋军丛中奔出上千名身着轻装的晋军士卒,直接奔往那一堆堆土石,开始准备填河。
哗哗哗~
上千的晋军士卒扛着石块或者土包,在晋军的弓弩手的掩护下,冲向了靠岸边的浅水之中,一直走到了河水末过了腹部之后才停了下来,然后将一个个土包、一块块石头扔到了水中,在水面上渐起一片片水花。
王猛这一路兵马,虽然是佯攻,但却是假戏真做,他们是真打算填河的。唯有这样,才能给赵军造成巨大的压力和恐慌,将赵军的注意力和兵力全部吸引过来。如果羯人不上当的话,他就真的要把上游的河床填低,而不是随便填一下土石了事。一旦真的把河床填到水深只有半米以下,晋军就真的要涉水过河击敌了。
这招所谓的声东击西,其实也算得是双管齐下,只是填河是明地里进行,而搭浮桥是暗地里进行而已。
在晋军的弓弩手的压制之下,对面的赵军弓箭手完全不敢靠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晋军士卒将土石扔入河水之中,填充河底。
很快,对岸下游方向的赵军营寨火光通明,无论是水寨,还是旱寨之中的赵军,都乱成一团。
张貉在睡梦之中被斥候的传报吵醒,得到消息后,刚开始还在犹豫之中,但是接二连三的同样的消息传来,使得他不得不信,当即传令诸军立即起身出动。
随后,号角声、战鼓声响彻了赵军的营寨,所有的赵军都被吵醒,然后骂骂咧咧的披甲出了营寨,迅速的列队集结。
张貉来不及多想,当即命令姚弋仲率两万羌人坚守营寨,以防止被晋军偷袭,自己亲率四万兵马,乱哄哄的往上游方向奔去。
等到张貉率兵奔到晋军填河之处时,看到荡河之中足足有两百多米长的河段的水里,都有晋军在忙忙碌碌的在扛着土包和石块在填河。
他再抬头朝对面望去,见得对面兵马云集,从那火光的面积来看,至少有三万余人,这已是晋军的战兵的全部兵力了。
张貉再无半点疑虑,当即命令聚集所有兵马,整顿队列,准备迎战。
…………
姚弋仲虽然官阶不比张貉低,但是此战张貉为主将,他为张貉的副将,受张貉节制。接到张貉的命令之后,当姚弋仲即传令布置兵力,沿水寨布防,以防晋军偷袭。
他的营寨,原本在靠上游处,两万多羌人也集结在上游方向,便令姚益和姚若两子,各带五千兵马,迅速向下游方向的赵军营寨集结和防守。
就在姚益和姚若两人刚刚率兵离去不久,一名斥候飞马而来,见到姚弋仲,当即翻身落马在地,半天起不来。
姚弋仲身旁的亲兵见状,急忙向前扶起那人,却见得那人肩膀上中了一箭,那箭镞已经后面透穿了肩胛骨,再从前面冒了出来。
姚弋仲心中一沉,他心中明白,只有晋军的强弩才能有如此威力,这是遇到晋军的精锐了。
这名斥候中了弩箭,强忍着疼痛,憋着一口气奔回大营,一定要重大要事禀报。结果在前面的营寨没有找到张貉及羯人主将,得知镇守营寨的主将是姚弋仲,又策马疾奔姚弋仲的大营而来,见到姚弋仲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一口气一泄,居然就晕了过去。
姚弋仲的亲兵急忙猛掐那人的人中,过了一阵那人终于悠悠醒转,然后急声道:“启禀将军,下游的斥候已全部被晋人所杀,晋人在下游方向必有诡计,还请……”
那人急匆匆的想要一口气把话说完,结果又晕了过去,但是把基本情况已经说得清清楚楚。
姚弋仲听得这番急报,不禁眉头紧蹙,他细细思索了一阵之后,神色顿时大惊:“此恐怕乃晋人的声东击西之计,我料晋人上游填河是假,下游渡河才是真。”
一旁的姚襄见得那斥候已经晕了过去,四周都是心腹亲卫,急忙压低声音道:“父亲何必管他是真是假?张都督让我等守营寨,我等便守之,一旦守不住,乃战力不如人,撤退即可。晋人若果真在下游渡河,我等前往拦截,必被晋人所恨,而张都督也未必会领情,岂非费力不讨好?若晋人未在下游渡河,我等贸然前往,一旦营寨有失,岂非又被张都督治罪?”
姚弋仲听得姚襄这般说,也觉得甚有道理,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露出无奈的表情,也压低了声音:“你速速去传令你两位兄长,一旦晋军来袭,必然势不可挡,绝不可正面交锋,速速撤退。”
姚襄见得父亲果然想得明白,当即应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