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此刻在场的两千多人里,只有一个人知道胡炎是怎么做到的,那这个人只能是李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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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他知道。
而且方法很简单,小师叔就是靠脑子硬记的。
门口那条路,前后就走过两次。
第一次,刚来那会儿,他们坐在车里一扫而过。
第二次,确定了洗新内容,爷俩相跟,又去溜达了一趟。
然后,没了。
甚至在路上小师叔都没有记,等回到后台,没多大工夫,他就把贯口现攒了出来。
自己帮着润色字词,小师叔便抓紧时间记忆。
整个过程,简简单单,清清楚楚,半点不玄乎。
可正因为这样,才让李青心里看小师叔,也跟看怪物似的。
出发前几天新攒的一千多词儿,今天临时洗的一千多词儿,前后加起来可是几千的新词儿呐。
可结果呢?
小师叔不但没有“吃栗子”,贯起来,那叫一个利索,简直跟嘴里跑火箭似的溜。
细思极恐呐。
他这脑子到底是咋长得?
李青承认,自己有把小师叔脑子扒开来瞧一瞧,看一看的冲动。
真的。
这种冲动,貌似还越来越强烈!
胡炎半点没有察觉到,自己亲爱的搭档,已经把目光从自己脸上,转移到了脑袋上,他就这么一脸微笑的看着台下,享受着属于自己的掌声。
尤其看到那几位领导,带头热烈鼓掌,整个状态跟之前明显不同。
不自觉的,放开了,放下了。
即便穿着西装,也渐渐融入到了晚会的氛围当中。
胡炎不虚伪,心里很有几分满足感。
艺人行当,本就是伺候人的手艺。
再没有什么,比把自己的衣食父母伺候好了,更让艺人感到满足的吧?
领导也罢,老板也成,普通的观众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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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只要花了钱,捧了场,那就不能让人家白白破费。
简单的逻辑,艺人生存的法则,也是胡炎从艺的原则。
当然,对于眼前这效果,他倒没有多大的意外。
拍马屁,没什么好与不好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拍好的。
既有讲究,更需要能耐。
自己今晚这一场,从观众们不知道多少代以前的老祖宗,也就是原始社会开始拍起,到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一路拍呀拍的,拍到了现在。
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他全给勾搭进去了。
又从十几万平方公里,一个巨大的河省,一路拍回到平顶市里,最后拍到他们家门口,就差拍他们脸上了。
自己也不是干拍,巧妙的用贯口形式,把所有东西串连起来,既展现了相声这门传统手艺的魅力,又恰好挠到了观众们的痒处。
这应该算是拍得很不露痕迹吧?
所以……担待吧。
就这段活儿,里头花的心思,下的工夫可不少了。
自己爷俩作为艺人,都把力气卖到了这份儿上,观众们要还不给掌声,那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
当然,人家很够意思,反响很不错。
同样,这也代表着,自己也总算没有丢祖师爷的脸。
全部贯口表演完,也意味着垫话全部结束了。
这是传统相声《问路》,很有意思的地方。
一个传统小段儿,梁子很短。
讲的是一个结巴问路,偏偏问到了另一个结巴头,第一个结巴以为对方在学自己说话,俩个结巴吵着吵着,差点没打起来。
最后一想,得,干脆找个人来评评理吧。
结果好死不死,俩结巴找的第三个人,恰好也是个结巴。
前后就这么点儿内容,笑料足够,可以拿来当“底”,但绝对撑不完整个节目。
如今有了前面颇具水准,而且相当有新意,还符合主题的贯口支撑,那整个节目使完,就非常完整,非常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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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垫话完毕,还得瓢把儿,顺便点题。
掌声稍弱,表演继续。
胡炎笑道:“所以说,咱河省,咱平顶都是旅游的绝佳选择。”
“这么好的地方,是该多来。”李青也点头。
演员一点题,观众们,尤其是领导直接跟着频频点头。
胡炎这才话头一转:“只是啊,出门旅游难免也会遇到些问题。”
“什么问题呢?”李青看着他问道。
胡炎则看着观众笑道:“头一个,路就不熟。去个陌生的地方,自个儿往大街上一站,这往东去哪儿,往西去哪儿,很容易闹不明白。”
“这倒是,路在嘴上,多跟人打听打听。”李青帮着出主意。
胡炎继续道:“得问路。这个问路也有讲究,一个问不好,不但闹了笑话,还可能打起来。”
“不是,问个路还能打起来?”李青疑惑道。
胡炎笑容不改:“当然,这不我有一个邻居,他上回……”
“您还有邻居呐?”李青拦了一手,表情诧异。
这话听着都新鲜,胡炎旋即斜视着他道:“怎么的,合着你的意思,我只能住操场呗?”
“那儿倒是宽敞。”李青竟然点头认同。
“哈哈哈~~~”
前面的贯口,属于叫好不叫座儿的技术活儿,如今这才开始抖包袱。
好可怜。
已经表演了近十分钟,这算起来,还只是第二个小包袱。
所幸,观众的情绪顶起来了,笑声还算不弱。
“去你的。”胡炎也挥手笑骂道,“我那个邻居呀,年纪跟我差不多,二十岁的精神小伙儿……”
话没说完,李青悠悠道:“那跟我也差不多。”
胡炎愣了一下,旋即骂道:“你都三十多啦,能不能要点儿脸?”
“我心态年轻嘛!”李青嘀咕道。
观众们又乐了。
胡炎无语的白了他一眼,干脆不理他,回头对观众继续道:“小伙子长得精神,只是身上有个毛病。”
“什么毛病?”李青认真的捧道。
“口条不利索,口吃,也有人管这叫结巴。”
“噢,这问路是有点费劲。”
剩余时间不多了,李青相帮着往前推了一步。
胡炎点头:“可不是嘛,上回放假,他就来咱平顶旅游,原想着去香山寺烧香,可是下车后,转悠半天,迷路了。”
“找人问问吧,那就。”
“得问呐,他左右一瞅,刚好有一个大姐过来了,他就跑到人家跟前。”胡炎嘴巴一咧,“大大大大大……”
表情一变,结巴这就上身了。
只是“大”半点,没大出什么来。
李青适当的补了一句:“好家伙,这是打机关枪呢?”
观众们又乐了。
胡炎半点不受影响,继续扮演结巴:“大大大大……大姐。”
“嚯,这是‘大姐’,还是‘打劫’?”李青惊呼道。
胡炎笑道:“口条不利索嘛,那大姐也听岔劈了,小伙子刚叫完人,大姐吓得赶紧跑了。”
“得,白费了这半天劲。”李青打趣道。
“……”
台上的表演在继续,但后台的郭德刚和于慊,已经转身回休息室。
不需要再看了。
就刚才入活后,这一小段的表演,便已然能看出,小师叔“发托卖相”火候,被打磨得愈发成熟。
前面打底的贯口,已经非常出彩。
后面的小段儿,又有这样的功力托住,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说外行的热闹,即便按内行的门道来论,他们也依然只会打出一个“水准之上”的评分。
因为他值得!
果然,郭德刚和于慊,转身才走出去几步,前场再一次传来笑声,动静还更大。
俩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相视一眼,脸上都笑了。
尤其是郭德刚,当家作主,拉扯着一百多号人,心思总会琢磨得多一些。
但此刻,他心里是真的松快不少。
好啊。
烈火能焚毁一切,也能炼出真金。
头一回面对如此规格的大场面,小师叔不但能镇得住场,还能表现得如此亮眼。
这绝对就是一坨,纯度极高的金子。
甭管带队出去商演,还是留在家里坐镇,都完全能够独挡一面。
如今的班子里,缺得就是这样的尖端干将。
所以作为班主的他,心里头是非常高兴的。
只是临了进门,他的眉头又微微皱起。
小师叔能力是有,但是名气还是太缺了。
如今手里的资源,说多也不多,基本算拍电视剧这一块儿,主动权更大些。
毕竟出钱,出人,出剧本,德芸社干了剧组一半的活儿。
可偏偏小师叔,貌似对拍电视剧,又不太感兴趣。
所以,怎么办?
郭德刚和于慊离开,赵艺人爷俩依然在那里看着。
只是小年轻的脸上,疑惑越来越多。
怎么说呢?
明明同为相声演员,但他就是看不懂。
台上那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甚至还小点的逗哏,表演的感觉,跟自己平时在团里看到的非常不同。
好像是那种老相声演员身上,才能偶尔看到的感觉。
可是,这么说好像也不对。
这场活儿,跟那些老演员表演的感觉,也有一些不同。
具体怎么个不同法,很复杂,自己真的说不清楚。
最后,瞧着左右无人,小年轻终于忍不住问道:“老师,他们这相声跟我们的好像很不同呐。”
“当然不同了,他们这是传统相声,主要是以庸俗、低俗、媚俗的笑点来逗乐观众的,上不了台面的。”赵艺人头也没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