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元景最后一个知道儿子有多牛逼的同时,牛逼的靓仔带着安道全和林三,又来到了血案的现场,快活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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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看着空空如也的高台上,鲜血已经被冲刷干净,缩了缩头:“二郎,这里总觉得阴森森的!”
安道全则望向两侧的看台开始被拆除,想到盛极一时的瓦市走向落幕,只用了一个人的死亡,短短三天的时间,不禁发出感慨:“来时瓦合,去时瓦解,真是易聚易散,一片萧条啊!”
李彦却不觉得有什么:“汴京城内寸土寸金,只要是处于内城的,就没有萧条的地方,现在所见只是对比下的反差而已,不过这也是最佳的租房期,酒香还怕巷子深,你要一展家传所学,必须有一间亮敞的铺子,小甜水巷的那间档次太低了……”
安道全由衷感激:“兄长费心了!”
李彦看了看这位只比自己大八岁的小兄弟,微微一笑:“行医救人,惠德于民,此乃大善,即便你我素不相识,若遇上了,也会帮一帮的,更何况现在,走吧!”
转了一圈,李彦看向惠丰楼,就是京营禁军请他吃牛肉的酒楼,走了进去。
掌柜迎来送往,眼睛毒辣,一眼就认出了这位是之前被一群禁军簇拥的公子,赶忙让茶博士迎上:“大官人好,三楼有雅间恭候大官人!”
李彦不中消费陷阱:“就在这里吧,正好我们有事想与掌柜聊聊。”
茶博士退开,掌柜闻言倒是很快走了过来:“不知两位客人有何吩咐?”
李彦道:“我这位兄弟世代为医,医术高明,想在此地开一家医馆,正在头疼店铺租借的事情。”
掌柜不解:“若是要租此处的房屋,理应去‘店宅务’,或是联络‘庄宅牙人’,为何来问我呢?”
李彦笑笑:“因为不想被坑。”
掌柜怔了怔,倒也笑了起来:“大官人说话倒是直接,那‘店宅务’如今确实坑人,‘庄宅牙人’就更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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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宅务顾名思义,就是管理店铺和家宅的事务,这是朝廷的行政机关,它出现的原因就是因为各地民众大量涌入汴京,又买不起房,带动了房屋租赁市场的火爆,节节攀升的房租使得越来越多的人租不起房,露宿街头,于是为了稳定社会,北宋政府就出台了“廉租房”政策,搞起了店宅务。
是的,在寸土寸金的汴京,居然存在着廉租房,这政策听起来是很不错的,也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根据《宋会要辑稿》记录,天禧元年时,一间廉租房平均租金,在每个月500文左右,天圣三年降为每月430文,确实廉租。
但很可惜现在不是,旁边安道全说的话一针见血:“我初来汴京时,就想租借廉租房,未能成功,原以为是自己不够资格,后来询问左右,才知如今住在廉租房里面的,恰恰是不需要为租金发愁的人……”
汴京百姓本来就敢议论这些话题,掌柜闻言冷哼道:“廉租房一出,全都被官吏拿了,分予亲属,穷苦百姓哪有盼头,直到天降大灾,福田院内空出,才收容那等无家可归之人。”
说到这里,他又苦笑道:“大官人之意我也明白,现在这段时间租房,价格肯定要比之前便宜,但也不是那么简单。”
“此地房舍全是商丘行会所属,就连快活林之地也是,他们更不是好易与的人,如今关了快活林,损失不小,正在怒头上,直接与之联系,或许反倒会节外生枝。”
“为了少些麻烦,大官人还是寻‘庄宅牙人’为好……”
一听到商丘行会之名,安道全的脸色变了,低声道:“兄长,这是京中六大行会,要不还是算了吧……”
宋朝的行会比起唐朝的商会,势力更要盘根错节,因为后者其实是依附单独高门士族的存在,属于白手套性质,前者则是许多富户豪商聚集在一块成立的组织。
关键是宋朝的商人和唐朝的商人不同,由于市场经济的繁荣发展,再加上商人之子可以科举,地位得到大幅度的提升,这个年代的商人,可是敢在大宋与西夏的战争中坐地起价,从朝廷手中赚取十倍利润的存在,只要有利可图,商人会榨干最后一份血肉,同样谁敢动他们的收益,他们也会露出嗜血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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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掌柜的话中也是暗暗提醒,庄宅牙人其实也是行会养的,市场到了如今,早形成了约定成俗的规则,看似处处是坑,但有些坑不踩就是不行。
李彦微微点头:“多谢掌柜善意提点,我也就是为兄弟租个房,不是要与行会作对,合则两利的道理,他们终归是懂的。”
掌柜不解:“合则两利?”
李彦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快活林之前过于火热,此案的风波影响经过有心人宣扬,恐怕不是一时能够平息的。”
掌柜叹道:“好一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们这次确实是无妄之灾,此处的生意确实是要萧条一段时间。”
李彦道:“原来这里的看点是女飐比赛,那如何我们能提供另外一个看点,重新聚拢人气呢?”
掌柜立刻反应过来,看向安道全,细细打量:“大官人的意思是,用医馆的名气带动这里的人气?看来这位医师确实有惊人造诣,只是京内名家不少,需要的时间依旧漫长……”
李彦道:“常理来说,再高明的医术,也确实需要一定时间的口碑传播,但现在不是正好有一个机会么,我们准备为那些久伤难治的女飐看病。”
掌柜眼睛睁大,陡然亮起:“真有把握吗?”
李彦望向安道全,安道全挺起胸膛:“愿尽展所学!”
掌柜道:“好!那我立刻向东家禀告!”
之前闲聊时,这位语速平缓,此时却是步伐匆匆,眨眼间就没了影子。
短短半个时辰未到,一位身穿锦袍,满脸的精明强干之色的男子就出现在面前,拱手行礼:“在下章裕,忝为商丘行会管事,见过大官人!”
李彦面容平静地起身还礼,安道全却按捺不住惊讶,六大行会的管事被这小小的租房之事给唤来了?
安道全这是不了解其中的关键逻辑,章裕明知道表现的热切,会给对方可趁之机,还是快速来了,正因为里面利益巨大。
而李彦更是开门见山:“章管事是能做主的人,那我们接下来就探讨一下,以原快活林为中心,这片商业区的利益问题。”
章裕眼皮微微跳了跳,故意失笑道:“大官人是不是有些言过其实了?”
李彦淡然道:“一点都不言过其实,如果是单单死一个向主事,快活林的生意其实不至于如此一落千丈。”
“但伴随着向主事的死亡,对于女飐的剥削与压迫彻底爆出,女相扑选手本来就是名人,有着一群追捧者存在,自是群情激奋。”
“就算原本不知道的百姓,想到自己的遭遇,难免涌起兔死狐悲的同情,也是汇聚成舆论。”
“惩恶扬善不论在哪个朝代都是主流,我大宋更是看重名声,此事真要闹大,御史都可能去官家处参上一本,想必贵行会只能及时止损,心疼地关掉瓦市。”
章裕瞳孔收缩。
这道理讲白了不难明白,但能结合社会各个层面,如此条理清晰的分析出来,就不简单了。
而李彦接着道:“不仅瓦市没了,周遭的店铺也大受影响,只能交给时间去淡化,但想来京中六大行会,彼此之间是存在竞争的,除了大相国寺不可撼动外,各自的商业区域都涉及到庞大的利益,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或许损失还不止这片地区……”
章裕听不下去了,再说下去他们整个行会的存亡延续或许就在快活林了,干脆道:“阁下有此言语,我们也是相信这位安医师的,只要真能治好女飐,挽回声名,医馆租金用度方面,绝对可以给予优惠。”
李彦看了看他:“不如签一份对赌协议如何?”
林三露出诧异之色,章裕倒是不以为意:“看来大官人也喜欢博戏,不知要怎么赌?”
李彦道:“如果能在短时间内治好女飐,造成轰动,那么店铺的租金自然是不提的,贵行应该给我这位贤弟重金酬谢,如果我们夸下海口却未能实现,那么相迎的赔偿自然是应该的,但无论如何,贵行都该给予女飐妥善安置。”
林三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的,二郎不愧是二郎。
章裕则眯起眼睛。
弄了半天,你租我的铺子,不想给钱也就罢了,还想从我口袋里掏钱?
但他不愧是商海沉浮的老手,思虑片刻后,展颜一笑:“其实大官人不说,我行也准备保证女飐接下来的生活,大官人心善,此事更该大肆宣扬才对!”
李彦不可置否:“那就签吧!”
章裕来时匆匆,但到了签订协议时却是十分谨慎,前后花了两个时辰,才拟定协议。
而看着李彦签下大名,他先是怔了怔,然后喜上眉梢:“怪不得大官人如此自信,原来是林二郎当面,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李彦道:“还不至于百闻吧?”
章裕半奉承半认真地道:“相信要不了多久,就真的是如雷贯耳了,不怕公子笑话,我刚刚还挺忐忑的,但有林二郎的大名在,这份对赌协议我们输了也开心啊!”
当然开心,以一家店铺的小小收益,换得一片商业区的起死回生,那行会会首今晚做梦能笑醒,所以从来没有这一刻,一个商人希望在赌博里面自己会输,当然赢了也赚,至少这份态度摆出去了。
李彦微笑:“祝合作愉快!”
章裕大笑:“祝合作愉快!”
此行不虚,行会又要赢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