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刻钟就要收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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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冷清的声音从讲台上传来,下面的小娘子们混身激灵了下,奋笔疾书的加快速度,愁眉苦脸的继续愁眉苦脸。
“唔……呜……嘶……”
由于身高相较于同龄人高挑,坐在后排的扈三娘尤其烦恼,看着大片空白的卷子,觉得自己又要考倒数第一了。
她皱眉思索了片刻,乌黑的大眼睛就往四周瞄去。
附近的其他几个不说了,抓耳挠腮,也不见得比自己强到哪里去,而最拔尖的自然要属坐在左边的李师师,每次都是一气呵成地写完,此时同样如此,早早就在闭目冥想。
扈三娘满心欢喜地瞄过去,然后发现那答题的纸张由于墨迹早就干涸,居然翻了一面,盖在桌上。
“小气!”
对于这种行为,扈三娘的小拳头捏得紧紧的,可想到对方扳手腕的实力,只能泱泱地将眼珠转到另一边,瞄准新的目标,嘴里发出轻微的动静:“噗呲……噗呲……”
坐在右边的,是同样以乡军亲属进来学习的花荣妹妹。
花小妹可比她用功多了,此时也全部答完题,听到扈三娘的动静,怯生生地看过来。
“胳膊放下去……题纸往上抬一抬……对对对,这个姿势最好!”
眼见最文静乖巧的花小妹,难以拒绝自己,扈三娘心头狂喜,就准备开抄。
然后她的笑脸陡然凝固,因为不知何时,教习李清照来到面前,静静地俯视着她。
一刻钟后,众人停笔,卷子被一份份收上去,扈三娘也被提溜出去。
花小妹有些担忧:“三娘没事吧?”
李师师不以为意地道:“这般学习的好机会都不知珍惜,让她被罚去,以后也别顺着她!”
这里同样是岁安书院,只是与位于大名府北区的总部不同,这里是分部女子学堂,专门为乡军的亲属所设。
宋朝的女子地位并不低,讲究的是“书不惟男子不可不读,虽妇女亦不可不读,读书知自古兴衰,亦有所鉴诫”,更没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限制,所以女子可以读书,还有女子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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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以往这些女子学堂所面向的,是官宦权贵人家的贵女,比如历史上李清照和曾布的夫人魏玩,作为当代两位最著名的才女,就都当过官宦贵女的老师。
至于普通人家的女子为什么不上学,很简单,男子可以科举,女子不可以科举,自然是供养男子,金榜题名,改变全家命运为上。
即便是如今的乡军家属,可以优先安排进入书院学习,绝大部分也都是男子,李清照所教的这个班里,学生数目不及三十个,如花荣的妹妹、扈家三娘,其实还是乡军里面的富家贵女。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能慢慢改变,普及教育,不可一蹴而就,更不能因为穿越者的后世观念,就让男女混在一起学习,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就算是之前的师师,李彦上课时都是安排在讲室外面学习,她那时甘之如饴,但能光明正大地坐在课堂里,谁愿意靠在外面上课呢,对于扈三娘生在福中不知福的行为,自然不太高兴。
面对学堂内威望仅在教习之下的学霸,花小妹无疑更听这位的话,哦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李师师却不急着走:“我还要去批改试卷顺便出下次月考的卷子,估计要两三个时辰,你要不先去找小黑?”
花小妹垂下头,怯生生地道:“我还是等你们吧……我一个人有些怕……”
李师师无奈地道:“你很聪明,喵语学的比我都要快,胆子再大些就好了!有你哥哥在,有我们在,没有别人欺负你……”
花小妹又哦了一声,还是老实地跟在后面。
李师师也不多言,熟门熟路地进了书房后,开始教习的工作。
分部女子学堂的试卷她不改,避免偏私不公,但书院本部属于男子的试卷,却有不少是她批阅的。
“现在书院所招的教习越来越多,我的事情也越来越少,不过别的也就罢了,出试卷的权力可不能让出去,我出的本来就比他们要好!”
李师师进入工作状态,相比起之前的小脸恬淡,俨然多了几分专心致志的兴奋,笔锋转动间,一道道既不超纲,又极为考验学识的题目出现,将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隐隐有无数考生在绞尽脑汁后,发出无声的哀嚎。
好似眨眼间,小半个时辰就过去了,李师师放下笔,欣赏了一下自己越来越优美的笔迹,然后侧过头,发现花小妹坐在边上,就这么呆呆地陪着她,又站起身来,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印刷精美的书籍,递了过去:“拿去看,打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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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小妹接过一看,诧异地道:“《前唐秘史》?”
李师师道:“岁安书肆将要在各地开办,这本《前唐秘史》就是准备出售的话本小说,讲的是真武圣君下凡的李元芳,在前唐破案的故事,不知是哪位所著,倒是挺有意思,这是第一册,你有看不懂的,可以问我……”
花小妹哦了一声,翻开书页,静静地读了起来。
第一篇故事叫《滴血雄鹰》,文字优美,字里行间尽显才华,她发现想要理解上面的内容,确实很有些吃力,却又不想真的打扰李师师,就开始半蒙半猜然后很快地沉浸进去。
正看到风雨交加的雷电之夜,面对宇文成都所化的无头骑士,其他护卫都吓得浑身颤抖,连武器都拔不出来,唯有李元芳毫不畏惧,拔出链子刀挺身而出与无头骑士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一只素白的小手在眼前晃了晃。
她一惊,吓得猛地抬起头,就见李师师看着她:“还挺投入的,你这般文静的性格,确实该多看看书,喜欢的话带上吧,我们去找小黑!”
花小妹赶忙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佩服地道:“师师姐,你这么快就完成了?”
“是啊,下月的考试卷都出好了,这次不单是河北的考生,连燕云的也会用我的卷子,保证他们做了后就再也忘不掉,嘿嘿!”
李师师笑吟吟地点头,看着花小妹抱紧那话本册子,又关照道:“这话本里别的好说,那祭祀真武圣君的法子,不要好奇尝试……”
花小妹不解:“为什么啊?”
李师师难得地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言语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可看了后,总觉得那祭祀之法是真的,恐怕是前朝的秘术也不知怎么的,就写了进去,反正不能轻信!”
她对着花小妹正色关照道:“你会听劝告,我才跟你说,换成那扈三娘,我说了后,她肯定会去特意试一试……正好说到,来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出书房,就见远处教习的房间内,扈三娘也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望见她们后顿时开心起来,一溜烟地跑过来,笑靥如花地道:“你们是等我的吗?”
李师师不置可否,花小妹则轻轻点头,扈三娘更高兴,看向她怀里抱着的书,咦了一声:“这是什么?”
花小妹将书递给她,扈三娘看着封皮的字,吃力地道:“前唐……前唐什么?这第三个是何字?”
李师师瞥了一眼:“你再不好好学习,连话本小说都读不懂……”
扈三娘怒了,但文化方面十个她加起来都不是眼前这位的对手,只能道:“李师师,别以为你赢了我,就一副了不起的样子,我上次只是失误!”
李师师也不多言,来到旁边的水缸边上,单手握住缸边,轻轻一提,将整个水缸提了起来,里面甚至传来荡漾的水声。
“哇!”
花小妹看得张大嘴巴,扈三娘脸色微微变了变,不甘示弱:“有什么了不起,等我长到你这么大,也能抬起水缸!”
李师师手腕一转,使了个巧劲,将水缸放下,缸面中的水面仅仅是晃了两晃,没有泼洒出半点,她又看向院中的杨柳树,云淡风轻地道:“到那个时候,我能把那棵树倒拔起来!”
扈三娘鼓起脸,想说吹牛,但又觉得这个可怕的女子真能如此,嘀咕道:“力气大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我们马战……”
李师师不理她了,往前走去,花小妹偷偷招了招手,她只能悻悻地跟了上去。
岁安分部的女子学堂,开在林氏府邸深处,被分割成的单独区域,就在三女离开的同时,林元景正好回到前面的内宅,一进门就看到李氏在和媒婆说话。
见到夫郎回来了,李氏闭上了嘴,眼神示意了一下,媒婆顿时恭敬地退了出去。
林元景见了倒是挺高兴:“都正式说媒了,看来二郎的婚事有着落了,近来乡军里,有不止一人向我提过这件事……”
李氏看着林元景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儿子二十多岁了,还未成婚,又无子嗣,连他的部下都急切非常,你为何这般悠闲,连李公都留不下?”
林元景无奈地解释道:“我不是悠闲,李公他自己要回山东老家,我也劝过,总不能强行拦着吧?”
李氏哼了声:“这位族兄是避着我们呢,要不是清照这闺女聪慧,编著的教材连二郎都交口称赞,是位贤内助,我还不愿与他结这门亲……”
林元景奇道:“你这又是哪的话,人家是苏门学士,士林中极有声名,我们则是武夫之家,怎的你反倒有几分看不上你族兄的意思?”
李氏张了张嘴,不太好解释,只能问道:“那些劝说二郎早日成亲的,是怎么对你说的?”
林元景想了想道:“霍骠骑有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但如今燕云都光复了,二郎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成家立业,早生贵子了……总的来说,就是这个意思吧!”
李氏道:“具体又是哪些人呢?”
林元景道:“也就是卢统领、花统领、朱参赞、吴参赞、索将军、时机密……我之前北上燕云,去乡军传授枪法时,他们好似都问过……还有蔡待制,就在刚才,正好跟我说过这件事。”
李氏心想这还是“也就”么,乡军高层就差全员出动了,估计不敢直接劝二郎,才来苦劝你这位老父亲,但听到最后,眼睛敏锐地眯了起来:“蔡待制是怎么说的?他有没有介绍亲眷?”
林元景摇头:“还是这一套话啊,成家立业,早生贵子,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特意商量好的……蔡待制没有介绍亲眷女子,我当时还开玩笑,有什么合适的大家闺秀可以介绍,他只是微笑,似乎并无此意……”
李氏松了口气:“这位蔡待制确实是贤臣,之前那相州韩氏还想要说亲,就是掂量不清自己的身份,二郎也肯定不愿与那等地方大族产生牵连,就算是章丘李氏,都要拜托时机密去查一查……”
林元景听不清她含糊不清的话,倒是有自己的一套见解:“照我看啊,这事还是要二郎喜欢,他是那么有主意的人,我们替他操办了,他若是不愿,将来也会出事!”
李氏沉声道:“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他若是有心爱的女子,让我们去说亲,那倒也罢了,关键是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个上面!”
“不能再拖下去了,无子嗣怎么成大事?我现在选来选去,还是清照这闺女最好……将二郎唤来,他的婚事,妾身与他说!”
林元景先是点了点头,却又皱眉道:“今日恐怕不成,听蔡待制说,西夏和辽国的使臣之前在大名府等了太久,燕云那边终于放话见上一见,使臣刚刚走,现在二郎恐怕正在接见……”
说到这里,他突然怔住:“说起来倒也奇怪,两国的使者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地见二郎啊?”
李氏看了看这位向来就没有政治敏感性的夫郎,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觉得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