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5章 “佐命”:杀你们,何须出刀?
“圣公,我军已经兵围襄阳十四天了,这般僵持下去,恐耗不过敌人啊……”
中军大帐,看着半跪在面前的三位大将军厉天闰、司行方和庞万春,方腊微微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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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不知不觉间,都十四天了。
按照正常的攻城战,如果十天半月内猛攻不下一座城池,那么接下来就会转为僵持阶段,一月两月三月,乃至半年一年,都是寻常,非得耗得对方粮草断绝为止。
所以宋军以前守城时,往往以十日、最长半月为一条标准线,只要超过这条线,敌军就会知难而退,我军便可获得一场辉煌的胜利,拉高大宋对外战争的胜率。
但襄阳城显然属于例外。
如今半个月过去了,方腊军队甚至没有进行一场正式的进攻。
一方面是他们的攻城器械确实不够,正在加班加点地打造,在护城河的一侧也开始修筑高塔;
另一方面也是知兵的人都很清楚,以如今己方的配备,隔着这条比汴京宽三倍的护城河进击,基本是白白伤亡,白费力气。
所以诱敌出城,成为了默许的战术,之前方腊以身做饵,军中将领还很慌,生怕到时候厮杀起来,伤了圣公,他们百死莫辞。
随着对方紧闭城门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们也很慌,生怕对方就真的一直坚守下去,彻底无视了外面的圣公。
而只是慌,没有乱,还是因为方腊每日以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巡视军营,再加上军粮暂时充足,否则底层士兵恐怕都要出问题。
但凡御驾亲征,君主的镇定自若是相当重要的,他们无疑有一个好的领袖,可这也不能当饭吃,照这么下去,何时是个头啊?
因此不单单是指出问题,厉天闰还给了具体的战术:“圣公,末将以为,我等当佯装撤军,引诱襄阳城内守军来追,亦或是撤离大军,只留小股精锐,与对方周旋!”
司行方附议:“我等大军在此,燕军坚守城池,还可以说是精通战术,然大军撤离,只留小股部队,对方如果都不敢出来剿灭,那就是心怯了,到时候就能让襄汉百姓看看,谁才是有勇气保护他们的军队!”
擅长神射的庞万春更是道:“末将愿领三千在此,与燕军周旋,若不斩燕将首级,誓不回江陵!”
对于三位大将的策略,方腊已经明白,其实就是认输撤退,但还要别别扭扭地找回一些体面,不至于输得太难看,所以得留下杀伤些敌人,回去好向荆湖人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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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若不是“佐命”的出现让明尊教倾巢出动,方腊在坚持了这半月后,很可能也会采取这种窝囊但理智的方法。
相比起一直耗在襄阳,最后山穷水尽再无力退走,途中将士说不定还会哗变,这已经是一个相当稳妥的法子了。
但现在,他要坚持。
坚持到曙光的出现。
所以方腊的语调是平和的,神情里又有着说不出的威严和坚定:“我知你们担忧贼人一味坚守,想要知难而退,但这一退,将来想要再下襄阳,难度又不是此次可比!”
“燕军尝到了甜头,役夫匠人又多,接下来必定继续加固,甚至继续拓宽这条护城河……”
“到时候我们怎么办?再来襄阳城下时,或许连进攻的勇气都没有了……”
三将沉默下去。
他们其实也知道,但两害相权取其轻,现在不是实在没办法下城,又耗不过财大气粗,背后坐拥整个中原的燕军,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么?
难不成圣公还有其他法子?
正当他们脸色难看之际,方腊缓缓起身,举步来到帐外,朝着天穹郑重地拜下:“若苍天佑我,荆襄百姓早早过上太平之日,就让襄阳横生变故,予我义军破敌良机!”
三将怔住,没想到圣公居然开始祈求上苍。
但有鉴于这位的威望,倒也没有完全觉得荒谬,反倒隐隐有些期待,也走了出来,齐齐拜下:“愿天佑圣公!天佑圣公!”
……
“明王护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樊城据点,以韦青翼为首的八名护法,朝着明王像虔诚地拜下。
这尊明王乍一眼看上去,和普通的佛像很像,宝相庄严,慈祥示人,只是细节方面透出邪异的味道,双手一黑一白,佛像身上又有四条诡异的纹路,蜿蜒而行,齐齐汇聚于天灵。
双手的黑白,是暗合摩尼教的明暗二宗对立,通过由明转暗,从暗归明的斗争,还原太初天地未开之际,明暗各自独立存在的平衡情况,由此明王降世,带给世间纯净的光明,再无任何邪恶。
四条纹路,则是明王赐予凡人的清静、光明、大力、智慧四种力量,也是四大主教所能得到的神力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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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此次齐聚此地的八位护法,都是冲着这个位置来的。
八进二,机会倒也不小,相比起那群将一切都奉献给明王,却得不到任何实质性回报的信徒,他们只差临门一脚了。
所以在祭拜明王像的时候,众护法的眼神无比地狂热,但看着彼此的时候,又露出掩饰不住的提防之色。
不过他们在各地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知道利害关系,竞争归竞争,还不至于内讧。
祭拜完毕后,韦青翼首先开口:“核心两座四绝阵,有我们八人布置,但依明尊所言,各自带来的精锐教众也不可闲着,选择六十四人,布置外四绝阵,天罗地网,绝不能让‘佐命’有一丝一毫的喘息机会!”
他所说的话倒是无可厚非,众人来都来了,自然是全力以赴,毕其功于一役,却对于这个发号施令的语气有些不满。
一个身高九尺,须发飞扬的护法谢金狮,就瓮声瓮气地开口道:“这些明尊都下令了,不用你重复,我们只想知道,‘佐命’怎么会来樊城?”
明尊教此次虽然出动了八大护法,除了太远的不可能迅速抵达外,附近的高层和精锐好手都聚集在此处,堪称一股强大的力量,毫不夸张地讲,他们敢凭借区区百人之数冲击上万宋军。
但燕军不是宋军,那是战力军备完全不同的存在,在襄阳城内又是修缮城防,加固工事,如果这一百多精锐骨干涌入襄阳城内,别说围杀“佐命”了,恐怕都不会翻起多大的浪花,就会被燕军扑灭……
所以在他们看来,此战最难的只有两点——
第一,怎么把“佐命”从襄阳引出来?
第二,怎么让“佐命”在发现己方实力雄浑,严阵以待的时候,不转身逃跑,以后再也逮不住了?
对此韦青翼嘿然一笑,骄傲地道:“你们以为我最先赶来,只是为明尊跑跑腿么,这天底下的轻身神行,又有几人能及我?这些日子我早已将襄阳城摸得清楚,明尊也早做安排,接下来就为了引其出城!”
“不用担心此人不出,除了占据金陵皇宫外,‘佐命’每一次都没有帮手,无论是天下无双的武艺,还是一场场名扬天下的事迹,都会让他越来越习惯于独来独往!”
“别人会一直缩在燕军之中,我等确实奈何不得,但大逆‘佐命’连千军万马都敢深入,难道害怕只身出城?”
谢金狮毫不客气地道:“‘佐命’自是不怕的,怕就怕伱在襄阳城中就被他打死了,我等白白跑来!”
韦青翼冷笑一声,脸上的表情突然肃穆起来,眼神里徐徐浮现出一股无喜无怒,无悲无欲的冷漠无情。
伴随着这个神情转变,一股如海如岳,庄严无量的威仪诞生,令人俯身下拜。
包括谢金狮在内,众护法确实伏倒在地,又惊又羡:“明王神力!你还不是主教,凭什么就被赐予这股力量?”
“就凭本尊要去引‘佐命’入伏,而你们不行!”
韦青翼淡然拂袖,身形消失不见,就如同一抹青色的烟气,须臾间远去,只留下神情复杂的众护法。
论及神行术,他们确实不如对方,可明尊如此安排,现在这般韦青翼独占首功,几乎能锁定一尊主教之位,剩下的七人,只能争夺剩下的一个了。
有鉴于此,接下来交锋,一定要施展浑身解数,给予那“佐命”最为猛烈的痛击!
等待并不漫长。
一个时辰都没到,施展鹰视咒的护法就看到,一道宽袍大袖的身影出了对岸的襄阳城,直接落在汉江边的一叶扁舟上,如离弦之箭般朝此处而来。
“江上战场!”
计划里定下了多个战场,距离襄阳内的燕军越远越好,但如果无法完全引来樊城,还要确保对方无法中途逃离,江面之上无疑是不错的选择。
所以众人纷纷乘上准备好的船只,七大护法位于船头,精锐部下划船,船桨翻动间,几乎现出残影,一艘艘小船也如离弦之箭,迎了过去。
江面之中,双方迎头碰上,那宽袍大袖脚下的船只缓缓停下。
“哈哈,发现是伏击了么?晚了啊!”
青影闪过,当先诱敌的韦青翼来到了自己的船头站定,与其他七艘船,恰好呈八门之势,将这道宽袍大袖的身影围在正中,咬牙切齿地道:“‘佐命’,你夺我教密库,杀我教兄弟,早该知道会有这么一日,汉江作为你的葬身之地,也不辱你了……四绝阵开!”
没有长篇大论的废话,韦青翼饱含着仇恨与期待的话音一落,与另外三大护法齐齐扑出,每个人身上都涌动出一股奇特的气息,交织成一座似阵非阵,极为奇特的合击手段。
绝清静!绝光明!绝大力!绝智慧!
当四种教义的反向效果作用在身上,即便是强横的武者,都可能沦为待宰的羔羊,而对于天地元力的封锁,更是针对“佐命”秘法的不二法门。
即便是绝世强者,也受不了这等落差,双拳难敌四手!
不止是四手,相比起出手的四人,其他四大护法也没有闲着,在引动天地元力的同时,注意力一直锁定在这个大敌腰间的刀上。
这把虽然不知道名字,但早已威震天下的宝刀。
据大力主教的判断,此刀的煞气杀意已经凝炼升华,必定是在沙场上冲锋陷阵,斩杀了至少上千敌人,再贯彻着兵主信念决心所成的神兵利器。
如果“佐命”不是从别人手中传承到此刀,而就是此刀的原主,那藏在面具下的真容,很可能曾为当世名将,后来隐居不知得了际遇,练成了一身本事,才能具备文韬武略,每每出面都能引导世间大势的走向!
无论如何,这个传奇终结了,在我们手中!
一想到能杀死如此人物,时常躲藏于黑暗里的他们都露出了颤栗般的兴奋神色,同时蓄势待发,万一对方连四绝阵都能抗衡一二,那就要随时准备接替第一座四绝阵,以车轮战将之耗死。
然而令人感到不解的是,明明韦青翼四人都已经近乎逼到面前,那宝刀依旧悬于对方腰间,没有半点出鞘的意思。
“怎么回事……他难道被四绝阵压制到连刀都拔不出?”
“还是痴了……想要赤手空拳?”
谢金狮等四大护法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上升,落在那张森冷的面具上面。
表情固然是看不见的,但深邃淡然的目光,和那自始至终沉稳的气度,却让将对方成功包围的明尊教上下,生出一股久违的心悸。
终于。
对方悠然开口:“来的人数比我想象中要少些,不过实力确实不错,想必你们全员覆没,明尊教也废大半了!”
“狂妄!!”
当那威严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明尊教上下出奇地愤怒了,谢金狮更是怒吼如雄狮:“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有本事你就出刀,破开我等为你精心准备的四绝阵!”
“杀你们,何须出刀?”
声音再度响起。
那右手依旧不动,却是左手从袖中探出,修长的五指,朝着脚下的汉江一摄!
天书-地之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