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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这个持续了小半日的例行朝会,未有通过任何决议,唯一的成果,便是宣布了两件已经尘埃落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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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则是皇帝更改名讳为李彧;这第二嘛,就是分予内阁票拟之权。
而争议的焦点——先帝的谥号,依然悬而未决。
在群臣以及懿安太后的施压下,李彧依然不肯妥协,拒绝给老皇帝上“宪”的谥号;没有新皇帝的准许,这个事情便陷入了僵持。
回到乾清宫中,小皇帝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了偌大的乾清宫主殿之内,不许任何人进入打扰。
过了晌午之后,她才再次打开殿门,向外发谕:召李云棠入内;后者刚刚进去还没站稳,就被迎面询问道:
“李云棠,朕也是皇帝,不说像老皇爷那样乾纲独断,也不应当只少了一枚印玺,便被架空地有如傀儡一般;如今这般光景,又是为何?”
见这小皇帝脸上倒是不再像刚下朝那样阴沉,心态也由朝堂上一味地逃避、转变为积极地解决问题,李云棠略感欣慰,劝慰道:“皇爷一句话便能驳回臣下的奏章,怎能妄自菲薄、自称傀儡呢。”
“驳了他们的奏疏又有什么用,事情还是没有解决。”
小皇帝心情丝毫没有好转,反而因为想起老皇帝如今还躺在煤山神御殿上,变得更加沮丧。
朝臣们有的是功夫在朝会上耗着,可大行皇帝却等不起,再放久一点,那遗体都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了……
见第一幅说辞没起作用,李云棠换了个切入点:
“皇爷,自秦以来,历朝历代的中央集权,未有能出本朝之右者;以我看来,最大的问题不在决策,而在执行!”
“执行?”
小皇帝像是被点通了一般,眼睛瞬间变地有神起来,期待的目光更是径直落在李云棠脸上,催促着他快说下去。
“没错,皇爷缺的,不是那个印玺,而是使政令上发下执的行政班底!
天子在上,大多都将所有权力掌握在自己手里,可即使勤政如秦始皇、明太祖,一人之精力终究有限,不可能做完所有的事情。
而让下面官吏依命执行的同时,则必然需要给他们一些权力;如此一来,官员便不经意间获得了制约皇帝的权力。”
听闻此言,小皇帝陷入了思考,沉默了半晌,还是无法参透。
李云棠瞧着一脸疑惑、眼神懵懂的小皇帝,感觉甚是可爱,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来,触了触她白皙的脸颊。
被这一摸,小皇帝脸上一凛,嗔斥一声:“你放肆,对朕动手动脚......”
“先皇能乾纲独断的原因,就在于拥有一套听命于自己的行政班底,”占了便宜的李云棠不敢卖乖,而是出口将话题扳回正轨。
小皇帝心中倒是一点没生气,反而有些窃喜,结果李云棠又光速变脸,气地她在胸中憋出一句“过分”,而后乖乖地继续聆听。
“有了这套行政班底,先帝便可以绕过朝议、绕过百官,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说到这里,李云棠心中募地升起一股对乾盛皇帝的敬佩之情,因为他做到了连雍正都未能做到的事情——
官绅一体纳粮!
在李云棠前世的历史上,官绅一体纳粮纳粮根本就是个伪命题,只在雍正年间田文静担任河南巡抚时期短时间、小范围的实行过,而后就取消了。
其次,即使在河南施行的官绅一体纳粮,也不是什么善政,多收出来的银子不但加深了劳苦大众的负担,也没变成朝廷的财政收入,而是被各级官员胥吏给再吸收了回去。
可以说是,取之于官,用之于官了。
就这,还能吹得天上地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为“大清”续命多少多少年云云。
作为对照,这位乾盛皇帝,而是实实在在地从官吏缙绅收到了银子,年增岁入百万两以上;光这一点,就不知道比胤禛高到哪里去了。
但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又是清查人家田亩,又是搞官绅一体纳粮,也难怪乎这帮子文臣武勋都恨老皇帝入古,一盆盆的脏水就往上泼。
李云棠脑中对比二人的时候,小皇帝也没闲着,细细捋了一遍,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你的意思是,朕应当学习前明的皇帝,利用宦官对抗文臣,不经过他们之手,也可达到目的?”
我就是这个意思啊,现成的人就站在你面前,陛下!
李云棠心中怒吼了一番,嘴上却说的风马牛不相及:
“现在才想着培养内臣制衡外朝,当真是有点晚......
先皇其实考虑到了这点,给皇爷留了一套班底,就是那几位顾命大臣;
而那两枚印玺,恰恰不是来制约皇爷,而是来防止顾命大臣专擅的......”
到了这里,小皇帝还未彻底领会李云棠的意思,却突然明白了她父皇的良苦用心。
人心难测,倘若完全放权给臣子,她自己又年岁尚浅;这种情况下,保不齐便催生出一个权臣来。
所以老皇帝留下施政班底辅佐新皇的同时,又用将两枚印玺分赐自己和懿安太后,就是想让太后帮皇帝来制衡外臣。
但自己父皇恐怕万万没想到,承乾宫的那位看起来贤良淑德、母仪天下,暗地里隐藏的那么深,居然是个坚决反对新政之人;行事还相当果决狠毒,一锅将顾命大臣给包圆了。
原先朝堂上的政治势力被一扫而空,一直处于被压制状态的守旧派文官迅速抬头,在太后的默许下抢占各个要职,实质上占据了所有执行政令的权力。
但他们也无法合理剥夺自己这个皇帝的决策权,便形成了当今畸形的朝堂格局——能做事的不听话,有抉择权的、由于下面不配合而导致寸步难行。
将朝堂上的利益纠葛理清楚之后,小皇帝渐渐地也猜到了李云棠的心思——嘴上说的这迟那迟,心里就是觉得出口讨要权力不好,所以想要自己主动封赏。
小皇帝顿时撅起了嘴,自己那么大的秘密都给李云棠知道了,他却还如此见外!
再联想到刚刚李云棠“轻薄”自己的举动,小皇帝突然生出了捉弄之心,而后张口便呼道:
“李云棠,如今朕有一件极为要紧的事情,除你之外无人能做——”
李云棠心中一喜,以为天子要封他个什么官职,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笑容直接僵住了,反而是鼻孔有些隐隐发热。
“自从乳母逝后,便再无人服侍朕沐浴......如今朕要你、服......侍沐……”
越说这声音越小,到最后居然细不可闻。
李云棠带着诧异张眼望去,只见小皇帝的脸都已经红到了耳朵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