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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城外,旌旗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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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
锐响声起。
“呜——————”
角号声连天,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任宪倚靠在栏杆之上,他竭力的支撑住自己的身形,望着远方。
就在任宪的视野之中,一面土黄色的大纛正从西方那低矮的丘陵之后后面冉冉升起。
紧随大纛之后出现的,则是一大片绵绵无际的枪矛之林,那一片冷森森的寒刃,几欲映寒暗沉沉的天空。
朔风猎猎,残阳如血。
落日的余晖照耀在那土黄色的大纛旗之上,给其镀上了一层夺目的光芒。
“咚!”“咚!”“咚!”
昂扬的鼓声从四面八方几乎是同时响起。
在那面土黄色的大纛的引领之下,一阵又一阵排列着紧密的军阵,踏着整齐步伐的军卒,在鼓号声之中翻过了丘陵,缓缓向着屹立在原野之上的成都城压迫而来。
城上城下,全都停止了战斗,正在交战的益州军和东州兵两方的士卒皆是不由自主的放下了手中的兵刃。
“那些蛾贼不是还在广汉城吗?!”
“广汉城距离成都足有数百里,沿路道路崎岖难行,刘焉不过刚将庞羲调回成都,他们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便赶到成都!”
四面八方,突入出现的黄巾军旌旗,让一贯冷静的任宪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他紧紧的抓着身前的栏杆,犹如受伤的野兽一般低吼着。
身为一军之主的任宪尚且失态,便更不用提那些普通的军卒了。
面对着从四面八方而来的黄巾军军卒,还有那漫山遍野飘扬着的土黄色旌旗,城外的益州军皆是感到无比的震恐。
他们虽然和盘踞在广汉、安汉黄巾军是名义上的友军,但是没有人真的将那些所谓的“友军”真正的当作自己一方的人。
而这一次,黄巾军自四面八方压迫而来,明显就是来者不善。
那些排列着紧密的军阵,缓缓压迫而来的黄巾大军,毫不掩饰他们身上那凌厉的杀意。
他们的行军路线,不是向着成都城,而是向着他们而来。
在昂扬的战鼓声还有那他们从未听过的锐响声中,黄巾军已经是在成都城外的原野之上展开了军阵。
成都城外的原野之上,站满了身着黄衣玄甲的黄巾军甲士,一个个整齐的军阵在各级将校的带领下步入战场,各级的军旗高高竖起竖起。
甘宁站立在成都城的南城楼之上望着原野之上正在列阵的黄巾大军,这处城楼刚刚被甘宁带领军兵彻底的清空,所有在城楼之上顽抗的东州兵都还在
那些黄巾军是从成都城外的林间之中突然涌出,毫无征兆,甘宁也是因为那他在战阵之上从未有听过的锐响声之后,才发现黄巾军已经是两面而来,一左一右包围了他们在城南的大军。
土黄色的旌旗在城外的飘扬,旌旗之后,烟尘滚滚,漫卷而起,扶摇直上九宵!
朔风猎猎,旌旗招展。
成都城外,那土黄色的旌旗一面接着一面,几乎铺满了整个成都城外的原野。
放眼望去,尽是黄旗。
夕阳余晖洒落于地,也洒落在那些正列阵而来的黄巾军军兵的衣甲之上。
金黄色的余晖照耀在城外那些黄巾军身上的衣甲之上,好似为其镀上了一层黄金制作的盔甲。
金带金甲金征袍,金刀金枪金旌旗!
许安身披法袍,头戴太清鱼尾冠,内穿玄甲,手执马槊,牵引着战马立于万军之前。
身后四百腾骧卫执九道、虬龙旗分列于大纛旗两侧,上千名黄天使者高举着虎纹战旗,携着曲辕盾,跟随在腾骧卫的身后缓缓前行。
“进城!”
任宪虽然失去了冷静,但是他还残存着理智。
不管这些黄巾军是从何处而来,但是眼下并非是山穷水尽之时!
“传令全军,整队进城!!”
任宪离开了指挥的高台,只一步便跨上了战马。
他并非是什么羸弱的世家子弟,若有需要,他甚至可以拿起刀枪亲临战阵。
“大纛有令,整队进城!”
“大纛有令,整队进城!”
高台之下,一众等候军令多时的益州军信使收到了将令之后,皆是纷纷策马扬鞭奔驰而出。
城外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一众益州军的军卒皆是慌了心神,面对着缓缓压迫而来的黄巾军,所有的益州军军将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这个时刻,任宪站了出来,彷佛一杆定海神针一般,迅速的稳住了城外一众益州军的军心。
城外那些慌乱的益州军就如同溺水的人一般,而任宪就是抓在他们手中的最后一根稻草。
益州的那些黄巾军对于他们这些豪强世家出身的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手段,他们再熟悉不过。
当初马相尚在之时,任何豪强世家的投降他都不会接受,比起东州兵来说,马相等一众黄巾军做的事情更为绝对,当初益州黄巾军席卷了大半个益州之时,根本没有接受降卒的先例,他们之间有着不可磨灭的仇恨。
益州的大部分土地都掌握在那些豪强世家之手,他们收取的租税高的吓人,刘焉入主益州之前,因为山高水长,官吏难以管辖,所以地方之上都是他们这些益州本土豪强管理。
甚至于很多郡国的郡兵都掌握在那些益州的豪强世家手中,那些地方的农户,民众若是敢反抗,若是不肯缴税,他们甚至会派兵将其强行镇压。
任宪的军令传下,城外所有的益州军军卒便立刻动身,向着成都城蜂拥而去。
还是因为任宪在军中的声望足够的高,而且他们刚刚攻破了成都城,因此成都城外这些益州军的军卒并没有陷入了崩溃,也并没有失去建制。
他们很快便按照任宪此前安排的入城顺序,一曲接着一曲的进入了成都城内。
直到此时,东州兵还没有放弃,他们还在依托着城墙,还有街道,顽强的抵抗着益州军的进攻。
就算是到了最后的时刻,他们还没有放弃抵抗。
东州兵是在益州犯下了许多的罪孽,但是除了那些肆无忌惮,飞扬跋扈贯的**之外。
其他的东州兵其实真的没有想过欺压他人,他们千方百计的逃离了战乱之地,就是求得一条生路。
乱世之中,人如蝼蚁,命如草芥……
劫杀商队,打压益州本地的豪强世家,这些命令其实都是出自刘焉之手。
益州本土的豪强世家掌握着大量的生产资料,土地、人口、钱粮……
刘焉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想要彻底的掌控益州,彻底的将益州收入囊中。
但是事与愿违,益州本土的豪强世家早已经是根深蒂固,牢牢的扎根在了益州,虽然依靠着东州兵掌握了一定的话语权,但是他所发出政令推行仍然是受到了极大的阻碍。
这也是为什么张鲁割据一方,但是刘焉却迟迟不去讨伐张鲁的原因。
汉中对于益州的作用可以说是无比的重要。
占汉中,益州则可以向外扩张。
失汉中,益州则只能困坐等死。
但是益州本土刘焉都无法掌控,又怎么有余力去管远在北面的汉中?
“杀光这些东州狗!”
成都城中,鏖战仍在继续。
成都南面的城墙已经被益州军全部占领,益州军正顺着南城的城门源源不断的进入成都城中,南城已经失陷。
东州兵很清楚,经历了上一次的大战,益州军绝对不会接受他们的投降。
他们已经是退无可退,他们的妻儿,他们的家人,就在绵竹。
而成都是绵竹最后的屏障,失去了成都,益州军便可以长驱直入,一路向北,直插绵竹。
屠杀绝对无法避免,他们很清楚。
他们不想死,他们想要活下来,他们很多人历尽万难,一路辗转逃进了益州,只是为了活下来。
有野心的是那些逃难而来的豪强世家,而并非是他们这些逃难而来的普通人。
他们很多人没有想过什么争霸,也没有想过什么封妻荫子,他们很多人只是想要在这乱世之中,为自己,为自己的家眷找到一个可以安居的所在。
刘焉已经不见了踪迹,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将校官吏也已经是不见了踪影。
成都城中,很多东州兵都失去了自己的上官,他们在刘焉离开的下一刻便已经是带着早已收拾好的包袱,带着亲兵逃离了成都,向着绵竹一路逃窜而去。
但是他们的消失,并没有影响那些仍在城中战斗的东州兵士气。
他们早已经是做好了战败的打算,他们还能逃走,他们有马匹,有私兵,他们可以离开益州,向着其他的地方逃走。
他们有能力逃到南阳,有能力逃到汉中,也有能力逃到其他的地方。
但是那些普通的东州兵和东州人却是没有这样的能力,当初他们一路依靠着那些豪强世家武力的庇佑才勉强逃到了益州,他们甚至不知道这天下有多大,他们不知道南阳在何处,汉中又在何处。
他们只清楚,他们不能败,他们不能丢掉成都。
一旦成都沦陷,那么他们在绵竹的亲人将会遭到灭顶之灾……
他们输不起。
这些被抛弃在了成都城中的东州兵没有放弃抵抗,在绝境之中,他们爆发了出了极为强大的战斗力,他们团结了起来,他们依靠着街道,依靠着矮墙,竟然奇迹般的挡住了益州军的进攻,
“威武!!!”
成都城中,威武声震天。
在城都城的北城中有一处园林,那是刘焉在此前修建的殿阁群落,山水湖泊应有尽有,内里养育了大量的奇珍异兽,占地极广,仅奴仆便有数千人,极尽奢华。
“如今撤回绵竹,未尝不能又一战之力,我军在梓潼尚有五千军众,张鲁与使君虽有间隙,但是并非不能恢复往日之关系,张夫人仍在绵竹,张鲁与使君再如何纠纷,也断然不会坐视其母被叛贼所虏!”
殿阁之中,吴懿等人皆是神情焦急无比。
如今益州军已经攻破成都的南城,千钧一发之时,此时刘焉需要带领他们撤到绵竹,再做图谋。
但是刘焉现在却是放弃了所有的希望。
“使君!”
吴懿上前一步,强行压抑着怒火。
“我等追随使君自千里之外一路辗转进入益州,为使君征伐叛贼,浴血奋战,血洒战阵!”
“如今我等都未有放弃,使君却是想要放弃,使君可对得住我等所流下的鲜血,使君可对得住现在成都城中仍然在奋战的军将!”
刘焉背对着众人站于上首,默然无语。
他没有言语,但是众人却已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无论吴懿如何的喝骂,无论吴懿如何的劝谏,刘焉都是一语不发,站在那高高的台阶之上,站在那殿阁之中用宝石黄金所雕刻而成的宝座之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吴懿等一众军将的声音全都已经消散,殿阁之中重新变的空空荡荡了起来。
刘焉最后看了一眼那精致的宝座,但是他的眼神之中已经再没有以前的那般神采。
“终究还是输了啊……”
刘焉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但是却听不出多少的遗憾。
现在天下的局势逐渐明朗,刘协、袁绍、许安等人跨州联郡,割据一方,兵强马壮,名闻四海。
而他坐拥先机,最先进入益州,但却是一手好牌并没有得到什么好的结果。
益州之地,易守难攻,其地物产富饶,土地肥沃,看起来乃是一处宝地。
但是正因为易守难攻,物产富饶。
这益州之地并非是什么王霸之业,并非是什么帝王之业。
易守难攻,交通不便,也使得益州本土豪强世家的力量空前的强大,他名义上虽然是益州的州牧,掌握着军政大权,但是实际上却是寸步难行。
密密麻麻的细汗出现在了刘焉的额头之上,殿阁之中的气温正在慢慢的攀升。
殿阁的大门被缓缓的关上,刘焉一步一步缓缓走下了台阶。
他选错了地方,他自己种下了因,如今长成了恶果,而这恶果也到了他该吃掉的时候。
原本昏暗的殿阁,正慢慢的变得明亮了起来。
这益州之地,并非是腾龙之地。
这益州之地,乃是困龙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