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下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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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试在即,公孙衣准备启程,前往武昌府赴考。
这天唐寅、朱浩和公孙夫人三人前去城门口相送,公孙衣眼神中还有些许迷惘,看样子他也没多少自信能高中桂榜。
“朱浩给你的教案,你不都已经看过了?拿出点自信,相信你此番乡试定有建树。”唐寅还在那儿鼓励。
公孙衣面有忧色。
当他小眼神望向朱浩时,带着不舍,又有许多期冀。
朱浩心里很奇怪,这家伙不应该挂怀妻儿么?现在你要远行了,孩子尚在襁褓,你看我这小眼神……我跟你又没什么关系。
“唐先生,朱浩,那我就走了,若是有好消息的话,我会派人及时传信回来。”公孙衣终于踏上远行之路。
身边带了一名老仆,这是唐寅借给他的。
一辆马车则是由朱浩提供……
朱浩还特别给公孙衣准备了一些盘缠,但其实最近这半年时间公孙家的生活条件直线改善,都是公孙夫人在朱浩的学堂教书赚回去的。
“好了,师娘,你别看了……我觉得此番公孙先生高中的机会很大。”朱浩笑着对公孙夫人道。
公孙夫人回过神来,面色带着少许失落,大概她对丈夫的能耐很清楚,知道公孙衣想考中举人非常困难。
随后她目光落到了唐寅身上,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
现在丈夫走了,她需要避讳与成年男性过于接近,至于朱浩……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再加上这是她东家,也就没那么多避讳。
“唐先生,你现在要回王府吗?我跟师娘要去学堂那边,工坊这两天又新加了几台机器……”
朱浩对正在愣神的唐寅说道。
唐寅“哦”了一声,招招手让朱浩过去。
“先生有事?”
朱浩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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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寅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朱浩,你不是能掐会算吗?之前我看你给公孙凤元出了几道题,坚持让他来做,好像你还给他写了范文?你是不是推算到这次乡试的题目是什么了?”
朱浩眨眨眼:“先生你可真是高看我了,我怎知题目是什么?若我真有这本事,那可就稀罕了……我现在就去考状元,还用得着待这儿?”
唐寅道:“也就是说,是你根据考官的情况以及时局变迁而推算出的考题?”
“没那么复杂,我只是随便给他找了一些题目,让他练习一下……他什么水平你会不知道?”
朱浩用讳莫如深的神色打量唐寅。
唐寅想到头年里,他鼓励公孙衣去考乡试,结果被朱浩劈头盖脸教训一通。
当时朱浩说过,以公孙衣的水平,自绝后路去参加乡试可不是什么好选择,因为公孙衣的水平远未到能考中举人的地步,或者说机会微乎其微。
反而让公孙衣留在王府赚钱养家,改善家庭状况更为实际。
“唉!若是他能考中举人的话,或许还能进王府教书……”
唐寅若有所思道。
朱浩笑了起来:“若公孙先生真考中举人的话,估计明年就要进京师考进士了吧?哪里还有那闲工夫到王府授课?那时他意气风发,估计先生你都压不住他了!”
唐寅琢磨一下,顿时觉得朱浩言之有理。
现在他是举人,公孙衣是秀才,再加上他名气大,公孙衣才会把他当成先生看待。
可要是公孙衣年纪轻轻就考中举人的话,就算表面上对他尊重有加,可心中指不定怎么想的,自以为来年就能高中进士,就此飞黄腾达,还能接受你唐寅为他规划人生?做梦去吧!
“先生,我先走了,有事回头再说。”
朱浩说着就要走。
唐寅叫住他:“等等,朱浩,有件事我要问你,你四叔好像也是生员吧?此番他是否也会去省城参加大比?”
朱浩撇撇嘴:“我上哪儿知道去?他是否参加乡试与我无关,先生你就别操这闲心了,还是先把襄王府那边的人给应付好,把土地要回来,这样兴王才会更加信任你!”
……
……
唐寅最近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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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水退去后,跟襄王府的纠纷又提到面前。
襄王府本来就不想把他们霸占的田地交给兴王府,现在襄阳遭灾严重,只有这片土地因紧邻安陆而得以幸免……这个时候襄王府更不愿意把今年即将有产出的田地交出来。
双方正在进行拉锯战,事情已捅到布政使司衙门,地方监察御史也在上奏水灾的奏疏中提到襄王府跟兴王府间的田亩之争。
襄王府此等事上表现得积极主动,再次派出使者来安陆,其实就是为了敷衍朝廷,表现出一个愿意谈判的形式,却丝毫也没有谈成的心思。
唐寅几次前去接洽,发现对方各种不配合,全都不欢而散。
这头朱祐杬开始催促。
唐寅感觉亚历山大,好像兴王府上下对他都寄予厚望,觉得他连剿匪和防洪之事都能处置得妥妥当当,对付襄王府应该更不在话下。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事有多棘手。
几次想找朱浩商议,都被其婉言谢绝,显然朱浩不想牵扯进兴王府跟襄王府之间的土地纷争中去。
这天唐寅刚来王府,就被张佐叫了去,详细问询这几日跟襄王府谈判的情况。
“……不太容易解决,襄王府不会将到嘴的肥肉吐出来,恐怕只有请兴王上奏,请朝廷来为兴王府做主。”
唐寅打算当甩手掌柜了。
张佐叹道:“唐先生啊,你不是大能人吗?这点小事还要上奏朝廷,请陛下来做主?你是不知啊,这次防洪之事,地方上从布政使司到御史衙门,都对兴王府的作为大加称赞,加上兴王府已参劾地方官员不作为,使得现在朝中对兴王府……颇有争议。”
唐寅不解地皱眉:“争议?什么争议?”
在他看来,兴王府给地方做事,保一方百姓安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就成了有争议?
难道中枢那些顶级文臣都是睁眼瞎?还是说他们是非不分,也跟朝中奸佞一样以为兴王府主动参与地方防灾救灾是图谋不轨?
张佐苦笑:“还不是跟去年陛下找孕妇入宫之事继续发酵有关?现在谁都知道,当今陛下好像……真的不能生育,这话有些大不敬,你听了就算完,朝中上下都在谈论立储之事,这时候兴王府名望越大,反而越会被人盯着……”
唐寅眯起眼。
心想难怪人家袁宗皋会一直主张低调,这不就惹出祸事来了么?可惜朱浩那小子推着咱俩,把兴王府拔高到风口浪尖上,现在出了问题你张佐反过头怪我?
“王田泽及子孙,王爷非常在意,不容有失,但王爷得知如今京师诸多对兴王府不利的传闻后,也主张尽快把与襄王府之间的纷争解决掉,你看……”
唐寅听了有些沮丧。
又想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这是把我当成只会下蛋的老母鸡了啊。
可问题是,你不能一边催着老母鸡下蛋,一边不给老母鸡吃饭哪。
“实在不行的话,问问朱浩的意见,朱少爷足智多谋,最近咱家跟王府的人私下议论,说他莫不是精擅易学吧?连水灾此等事他都能防备,或许跟襄王府间的这点破事,在他看来压根儿就不当回事呢?”
张佐说出此话时,两眼冒光。
唐寅看出来了,现在兴王府上下不但把他当成宝贝,对朱浩也是无比推崇。
换作别人,一定会对这种“无礼请求”嗤之以鼻,请我办事,居然想让我去征询我学生的意见?难道是觉得我不如他?
但对从不会端架子的唐寅而言,这压根儿就不是事,再说了……连他自己也早就想问朱浩的意见,现在有张佐的授意,我这算是“奉旨问策”,就问你小子怕不怕?不给我提供策略,我到兴王跟前告你状!
……
……
朱浩的确感觉自己在王府待遇有了明显改变,不仅所有人都对他恭恭敬敬,有求必应,到了学堂,连朱四都一再央求,问他怎么算命。
“朱浩,我听说了,你学过阴阳五行八卦之术,是吧?你是不是能算到我长大以后干嘛的?还有,明天下不下雨?”
朱四现在对朱浩的崇拜越发加深。
朱浩皱眉:“这些你都听谁说的?”
朱四道:“他们都这么说你啊,连我娘也这么说呢。”
“对对对,昨天我听范娘和别人也这么说你……”
朱三在旁帮腔。
陆炳瞪大眼:“我怎么没听我娘说起?”
“小孩子家家的打听那么多干嘛?靠一边玩去!”
朱三把陆炳打发到一边。
京泓小眼巴巴地望着朱浩……若是朱浩懂堪舆玄空之术,那他这辈子追赶朱浩的目标就彻底没指望了。
朱浩道:“该学的,我是学过一些,但推算准不准,这种事只有天知道。”
朱四无比惊喜:“那意思是……你真的会?快快快……帮我算算,我以后干嘛?”
朱三一脸讥讽之色:“这还用得着他来算?我帮你算就行了……嗯,你以后会当兴王,会生老病死……”
“姐,你能不能别在这儿装?我跟朱浩说话呢,与你有什么关系?”
朱四生气地说道。
眼下朱四对朱浩的推崇与日俱增,但对身边人的态度却愈发不耐烦了。
小家伙已开始有王府小主人的意识。
这并非朱四飘了,而是王府上下有意塑造他与众不同的身份和地位,熟悉如何做一个上位者。
袁宗皋以往见了朱四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师尊模样,现在见面后却要主动行礼问候,说明王府已有意培养世子,尽快成为一个合格的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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