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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秋月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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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载歌载舞,觥筹交错。
直到深夜,这场为苏子默接风洗尘的宴会终于到了尾声。
春花秋月馆宴会的大厅外,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上,阴影里。沈墨不知何时出现,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宴会中,不乏厉害的武者,还有两个接近炼神的家伙,不过都是古稀之年,突破炼神已然无望。
因为炼炁顶峰和炼神看似只一步之遥,可却隔着千山万水。长生门前多白骨,而炼神这长生第一道门槛,可谓是白骨如山。
江湖中,一向有句话——“一甲子不成炼神,终生无望。”
意思是,过了花甲之年,即使有天材地宝、灵丹妙药,想要迈入炼神,也没有指望了。
那是气血过了巅峰,强行突破,根本没法迈过死关。
因此过了六十岁的武者,往往是平生最活跃的时候,因为炼神无望,开始着眼红尘富贵,为后代子孙计。
这些人如果运气好,获得什么邪法、秘术,以生命为代价,也可以在短时间爆发出炼神级别的战力,运气好甚至还能伤到真正的炼神强者。
所以哪怕炼神中人,遇到这类人,一般也不会太过交恶。
毕竟凡人尚有匹夫拼命,血溅五步的说法,这类人拼命,炼神强者也不好全身而退。
沈墨没有等宴会结束时前来,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观察一下,江城里到底有多少隐藏的厉害武者,做到心中有数。
因为苏子默来江城,声势不小,城中但凡有能力的人物,都想来试探一番。
所以不止宴会,大厅周围,其实也有不少和沈墨一样暗中观察的。
这株大树的视野和方位最好,但想要霸占这个位置的人,都被无声无息地解决掉。
尽管如此,周围潜伏的人,还是有察觉出大树附近的异常的,落在他们这等久经生死考验的人眼中,那株大树,仿佛有一头九幽地狱的厉鬼占据着,谁靠近那里,都会变得不幸。
甚至有人怀疑是镇魔司的某位大头目来了,跟苏子默一明一暗。
宴会正式结束,周围的暗探潮水般退去,有好几个顶级的暗探,对于那株恐怖的大树,留下极为可怕的心理阴影,甚至今后每次见到枝繁叶茂的大树,都会下意识避开。
那大树摇曳的树叶,不是树叶,仿佛是一张张阎罗帖!
另一外一边,苏子默离开春花秋月馆,坐上马车,往江城的驿馆去。
马车走到一个小巷子时,周围寂静无声。
苏子默心里生出警兆,一道人影扑向他的马车。气势汹汹的刀气,劈碎车厢。
赶车的马夫命丧当场。
他出来只带了一个马夫,因为真有刺客,那些属下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反而是累赘。
苏子默反应很快,在刀气劈碎车厢的刹那,以不可思议的身法,出了车厢。手里抽出一把长剑,仿佛天外流星般刺出,正中来人的咽喉。
一剑立威,周围聚拢的杀手,原本轻微的脚步声瞬息间消散无踪。
显然是被苏子默这一剑震慑住,知晓事不可为。
杀手和死士不同,杀手讲究一击不中,远遁千里。从这些杀手离开的速度来看,苏子默可以断定,他们的素质非常高。
心中一个念头闪过的同时,苏子默忽然被一股极其可怕的危机笼罩。
“还有人。”
一个他刚才没有发现的气息出现。
依旧是一抹刀光,相比刚才那一刀的气势汹汹,这一刀出现时,仿佛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刀尖一点青红色的电芒,锁定着他。无论他如何动作,都没法摆脱那一点电芒。
他心头涌现出异常的恐怖。
“炼神?”
他自忖成为护教神将之后,驾驭鬼神,论实力不逊色真正的炼神。可是真正面对一位炼神的杀手时,他才知晓,绝对力量上他们未必有差距,甚至他还有可能在极致压榨鬼神之力时,略微胜过。但境界上,两者仍有一条看不见的鸿沟。
对方气息的异常,出刀时机的把握,老辣、精准,而且完全把握住他心神松懈的刹那。
苏子默连连后退,长剑横在胸口,体内的鬼神之力,以不可名状的方式浇灌全身。
那一刀险险避过长剑的守御,又以意想不到的角度,出现在了他的胸口,这瞬息间劲力的拉扯变化,居然不下数百次。
而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一根森白的骨刺从苏子默胸口探出,他终于展现出自己非人的一面。
骨刺触及刀尖的电芒。
夜里响起一声惊悚的厉啸。
苏子默胸口的血肉模糊,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伤口,刚才的骨刺落在地上,碎为齑粉。
此刻他才瞧见,差点要了他性命的刀竟是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
持刀的人,更是他意想不到的人。
他眼中闪过难以理解的迷惑,“小师叔?”
柴刀缓慢收回,还刀入鞘,沈墨负手悠然,“子默,我这一刀如何?”
“神鬼莫测,若是胜负,那么刚才已分。若是生死之斗,那又另当别论。”苏子默声音阴沉。
沈墨笑了笑,“你还不服气?若是生死之斗,你也输了。你以为那些杀手,走了就永远不会回来,江城之中,想要你死的人,可远比想要我死的人多。”
苏子默默然,这简直荒谬,却又是他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他作为代表大夏天威,镇压江城乱象的天使,人身安全竟还不如本该不为正邪两道所容的小师叔有保障。
“小师叔说的对,只是杀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沈墨微微笑着,“有人出了两根成形的千年山参寻我来杀你,我说你是我在世上为数不多的亲朋,所以……得加钱。”
苏子默脸沉如水,又感受到刚才那数股可怕的杀气去而复返,不得不忍气吞声,“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两株千年灵芝,一根三百年雪参,十粒雪莲玉蟾丸,明天会有人送到保安堂。”
沈墨轻轻一笑,“那好,时间不早了,回去好好休息。”
“夜雨翦春韭,新炊间黄粱。
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
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伴随沈墨离去,悠长的道歌声在深夜里徘徊作响。
苏子默一拳敲在旁边的墙体上,露出好大一个空洞,这小师叔留下的道歌讲的是乱世之人的别易会难,亦暗指他趟江城的浑水,难有明日,命运茫茫。
所以面对沈墨随时可以抽身而出的洒脱,苏子默竟生出难以言喻的嫉妒。
他体内那鬼神的呢喃又一次响起,心中那要挣脱一切,清洗世间的杀意愈发浓烈起来。
这世道不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