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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最严重那次洪峰来袭,一晃已经过去整整三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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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期间,十里铺公社主任,带领民政、公社粮站,还有财政所等部门组成的抢灾救灾队伍,浩浩荡荡一行人。
专门来到所辖各个生产队里来查看受灾情况、统计群众的损失,以便制定出一套相应的赈灾措施。
“官庄生产队这一次,可真算得上损失不小啊!”
民政办公室主任,眼见荡然无存的那两道拦河坝,连同官庄生产队的保管室残骸,嘴里一阵阵苦涩:“拦河坝毁了,今年春耕生产,官庄生产队拿什么来灌溉农田?
保管室已经被冲毁,如今他们的存粮没有了,接下来社员们的口粮又该怎么解决?还有春耕的种子,又从何而来?”
公社主任同样脸色阴沉、神情严肃:“是啊,没想到这一次洪灾,竟然把距离河道足足有10来米高的保管室,也给一并冲毁了。
唉,可见这次洪灾来势之汹猛、瞬间流量之大,已经达到了一种百年不遇的程度。”
跟随着领导,一起来了解情况的公社水利员小张皱眉,“这次洪水虽说很大、来的很突然。但我个人认为,降雨量远远超过往年同期,这只是造成重大损失的原因之一。
而在无定河上游,修建的无数道拦水坝,也从客观上推高了潮水的高度,使得奔腾而下的洪峰愈发高涨...”
公社主任扭头,冷冷的瞪他一眼。
嘴里冷哼:“突降暴雨,降雨量大、持续时间长,这是造成处在下游的官庄生产队,出现重大财产损失的唯一因素!没有其它。”
“但是!面对这种百年不遇的大灾大难,我们官庄生产队的干部、社员们没有害怕,更没有退缩!”
公社主任背负着双手,仰面厉声道:“他们不惧艰辛,全力以赴的投入到抗灾救灾的行动中去。
官庄生产队全体干部社员,他们不但积极展开生产自救,而且还充分发扬舍己为人、勇于担当的打捞被洪水冲走的受灾群众。
我们的社员们充分利用现有条件,使用简陋的绳索、长杆,从滚滚洪流之中,共计救助12名受灾群众,成功挽救回了他们的宝贵生命!
并抽调出宝贵的人力物力,将这些兄弟生产队的社员,及时、妥善的安置好。”
“这是一种什么行为?这是非常具有大局观、是一种把受灾群众当成亲人、当成生死与共的兄弟姐妹的高尚行为!”
公社主任手臂一挥:“小古,你回去之后,赶紧突击写出来一份广播稿。
在这篇通讯中,一定要把官庄生产队在这次特大洪灾当中,涌现出来的感人事迹,和他们的这种无私奉献的行为,加以褒奖!
务必要使我们全公社的干部社员们,看到兄弟生产队广大干部、社员们身上的闪光点。
要让大家看到官庄生产队干部社员们,充分发挥不等不靠、勇于奉献的高尚风格。”
公社广播站的通讯员,赶紧拿出小本本,将这些要点一一记录下来。
水利员小张,原本还想争论几句。
但他身后的民政办公室主任,悄悄地伸手拉拉小张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等到公社主任走远一些,民政办公室主任拉住水利员,满是责备的开口道:“小张你作甚哩?刚才为甚胡咧咧?”
“叔,我咋就是胡说八道了?”
小张噘嘴:“叔,虽说您是我的亲叔叔,可您也不能在工作中,拿叔叔的辈分,来压制我的正当发言啊。”
见自家侄子依旧满脸的不快,民政办公室主任瞟一眼远处的公社主任,和官庄生产队队长一群人。
随后压低声音道:“我说你可真是一个憨后生啊!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公社遭受了损失。但现在可不是分析受灾原因、分析责任的时候。”
“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赶紧制定出一套因地制宜,符合现实在受灾情况的政策措施,和赶紧恢复春耕生产的激励计划!”
民政办公室主任遮住半边嘴巴,生怕他自己的声音被风带到别人耳朵里一样,“我的憨侄儿啊,无定河上游那么多道拦河坝,这个...并不重要!”
“现在最当紧的工作,一是救灾,尽量替广大群众减少因灾损失。
其次,是要赶紧制定出一系列完整的重建措施,力图赶紧恢复群众们的正常生产、生活秩序!”
“我憨憨的侄儿,你没看出来,公社主任他并不想追究谁的责任,而是想给广大的干部群众鼓劲?”
民政办公室主任叹口气:“这次整个公社受灾、群众的生命财产,都遭受了一定的损失。
在这个悲痛万分、大家都哀伤不已的时刻,我们公社的干部社员们,只能鼓劲,可不敢给他们泄气啊!”
小张挠挠头:“听叔您这么一说,倒还有几分道理。
可是叔,我有一点想不明白:难道这次官庄生产队,遭受了这么多的损失,就不需要有人为此担责吗?
刚才我听主任的意思,这个官庄生产队咋还没过、反倒有功了呢?”
“他们有个屁的功。”
民政办公室主任脸色阴沉下来,“只不过,目前只能这样做而已。”
小张不解:“这是为啥?既然官庄生产队队长和许大良,他们有错误,那就狠狠地批评他们啊,为啥现在还要表扬他们呢?”
民政办公室主任摇摇头:“我的憨侄子哟,你要是能够明白其中的精妙之处,你也就能出师了。”
两叔侄一边拉话一边走。
这个时期的公社干部,做事都是保持着一种雷厉风行的风格。
所以走的很快的这群人,已经能够遥遥看见,远处十里铺生产队那道高高的“战备壕沟”了。
他们这是打算去十里铺生产队,查看一下这个做事总是特立独行的异类,他们的受损情况。
一行人来至十里铺生产队,自然有接到消息的生产队队长窦建德和李会计,上前去迎接公社主任他们。
说实话,公社主任其实不喜欢这个看起来憨憨的、实际上也真的有点憨的窦建德。
公社主任嫌他老是在公社里来做检讨...一刚开始还好,窦建德还知道羞臊。
可到了后来,这个窦建德简直就是把去公社做检讨,当成小媳妇回娘家、或者是闲的没事老光棍去赶大集一样轻松随意。
让人看着就来气...
好一个皮糙肉厚的窦建德!
每一次他拿出来的检讨书内容,写的那叫一个流畅、反省的那才叫一个深刻。
而且他在公社礼堂里面,上台去做检讨的时候,窦建德的态度,那真叫一个态度诚恳、表情沉痛。
只差没有当众声泪俱下、捶胸顿足的进行深刻的自我反省了。
可每一次,
窦建德做完检讨,回去之后,他却又坚决不改!
这就让人觉得有点恼火了。
有点让人感觉,大家都被看起来憨厚老实的窦建德给戏耍了...
公社里的干部们,和窦建德打交道又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了。
谁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个鬼头鬼脑的罗旋、和人精似的李会计在窦建德背后捣鬼?
因此,公社主任连带也不喜欢罗旋和李会计,甚至都不想听见“十里铺生产队”这个字眼!
就像在队伍里面,谁又喜欢那些不听招呼的“刺头”呢?
只不过,不管公社主任喜欢不喜欢,但这次洪灾造成的损失不小。
十里铺生产队再是富裕一些,恐怕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于是公社主任放下成见,笑着问前来陪同视察的窦建德:“老窦啊,这次洪灾当中,你们生产队里受灾情况怎么样?群众的生命财产,有没有遭受重大损失啊?”
窦建德哭丧着脸回道:“我们生产队的损失,很严重!”
“啥?”
公社主任大惊失色:“你们十里铺生产队,损失惨重?快给我汇报汇报,到底损失有多严重!”
原本来十里铺生产队视察之前,公社主任心里还心存侥幸,希望十里铺生产队千万不要遭受什么大的损失。
毕竟这个生产队,如今是整个十里铺公社最为富裕、现金流最为充裕的先进生产队。
同时,
十里铺生产队自打罗旋他们来插队之后,就从来没有伸手,向公社要钱要粮要设备支援。
要是十里铺公社,多几个这样让人省心的生产队的话,公社里的干部们,睡着了都能笑醒...
公社主任来之前,原本还指望着能够从十里铺生产队,抽调出来一点现金、甚至是借调一部分粮食什么的。
用以拿去支援,那些别的受灾严重的生产队呢!
而且公社主任一行,他们在刚刚进入十里铺生产队地界之时。
大家沿途都特别仔细的,查看了河畔周围的良田,以及一些什么堆放秸秆的简易草棚。
还有部分被洪水冲的七零八落的,那种“新式”沤肥的土堆。
这些看在公社主任眼里的、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十里铺生产队,因为没有在他们所属的河道里修建拦河坝。
所以,比起别的生产队来说,十里铺生产队,至少没有浪费那么多的人力物力。
而且,由于刚刚进入十里铺生产队地界那个地方,有一道高达5,6米的什么“战备壕沟”阻挡住洪水。
因此十里铺生产队,沿着河畔的那些川地里面,根本就没淤积下多少洪水带来的淤泥。
这样综合看起来,十里铺生产队,应该没遭受多少财产损失才对啊!
可现在,窦建德为啥把他那张脸,垮的如同他家的婆姨被人拐跑了一般难看?
而且主任也看出来了:窦建德的表情,真不是装出来的。在他的心里,恐怕真的是很悲伤...
见此情形,
公社主任心里猛地一咯噔,嘴里厉声问窦建德,“别跟个娘们儿似的,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赶紧说!”
窦建德哭诉道:“我们生产队,在这次洪灾之中,痛失最为珍贵的财富...呜呜呜...”
这个窦建德,平日里一向喜欢沉默寡言,平时他的脸上几乎就没有多少表情。
可此时的窦建德,却像个小孩一样失声痛哭:“我们生产队,这下子彻底完了...呜呜呜,天哒哒呀,这可让我们咋活?”
主任寒霜着脸,冷冷的问窦建德身后的李会计:“你来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生产队里哪方面的财产,遭受了巨大的损失?”
李会计面无表情,眼神呆滞。
只见他缓缓摇摇头:“我们生产队的固定资产,倒没遭受什么大的损失。只不过...”
“只不过,也得装出一副,遭受了严重损失的样子,好在我们公社干部面前卖惨?”
公社主任听说十里铺生产队并没有遭到重大财产损失,心里一方面放心不少。
但与此同时,主任心里的火气也上来了。
看到窦建德和李会计这副鬼样子,公社主任脸色一沉:“你们这是生怕公社里,以后会给你们少调拨赈灾物资?
还是说,你们在公社干部们面前卖惨,好替你们生产队节约下来一些东西?
李会计啊!面对大灾大难,我们全公社、全县,甚至是整个驼城地区,大家都在拼命的想办法、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
都在想方设法的,拿出自己生产队里仅有的一点点存粮,去帮助别的兄弟生产队,以图共同渡过眼前的难关。”
公社主任越说越来气:”而你们十里铺生产队呢,居然只顾着打你们的小算盘?
这种自私自利的鬼主意,谅你们两个憨货不敢想、也想不出来!”
“一定是罗旋!”
公社主任咬牙切齿的怒喝一声:“铁定那个罗旋,教唆你们这样干的!
走,带我去找他...这个瓜怂,我不给他上点牙皂,他还以为咱十里铺公社没人、没王法了治他还?!”
李会计摇摇头,满是失落的沙哑着嗓子回道:“罗旋不见了...他为了救人,已经被洪水冲走了...”
“啊?”
听到李会计这么一说,在场的大大小小的公社干部们,顿时被雷的外焦里嫩!
插队知青出了这么大的意外?
这件事情,后果很严重的!
除此之外,大家心里还在替罗旋,感到深深地惋惜:平日里,这个插队知青罗旋,他虽说因为不怎么听上级的号召、总是特立独行,喜欢干一些大家理解不了的事情。
罗旋才因此而不怎么招公社、和县里不少人的待见。
毕竟一个不听话的年轻人,老是不听招呼,这样总是让人心里觉得很不舒服...
但不管怎么说,经过大家这么长时间的观察。
十里铺公社、甚至包括脂米县里的领导,其实大伙儿也已经看出来了:实际上,罗旋做的每一件事情、弄的每一个项目。
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改善了十里铺生产队社员们的生活条件。
不管是生意兴隆的饭店,还是现在没怎么见到效益、但名气已经开始打出去了的那个化妆品厂。
这些项目,就像一只只会下金蛋的母鸡,正在持续不断的,提升整个十里铺生产队社员们的生活质量啊!
可如今...
罗旋竟然因为救人,而葬身于洪水之中?
完了!
虽说脂米县在这次抗洪行动当中,插队知青罗旋英勇救人的典型人物、典型事迹倒是有了。
可以后十里铺生产队,他们的那些项目没有罗旋来主持,又如何继续的下去?
如此一来,整个十里铺公社以后的提留款、从饭店和化妆品厂抽取上来的利润,又如何能够保障?
没有钱,接下来的大规模赈灾资金,又从何而来?!
唉...
罗旋,你死的...太不是时候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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