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李乾彷若真的被蔡京等人的接连不断的小动作激怒了,定要报复回来,不蒸馒头争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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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桧沉默着陷入了两难,不知该怎么回复皇帝陛下。
要是别的事儿,他也就应下了。
可选会试副考官是礼部的工作,在蔡京的地盘上和人家斗,这怎么能讨着好呢?
秦桧眉头紧锁,左思右想之下,他还是觉得事情非常蹊跷。
皇帝陛下虽然喜欢记仇,非常小心眼儿,但也不像是这么不理智的人。
败则怀恨在心,胜则反攻倒算。
在秦桧看来,他应当是吃了亏后,暗暗积蓄力量,寻求报复的人。
但现在的皇帝陛下就像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将自己剩下的全部身家尽数押上了赌桌,这一点也不合理。
除非……他还有什么后招。
李乾见秦桧陷入了沉默,轻轻一笑,继续道:“秦相,李郎中自从就任祠祭司员外郎以来,尽心尽责,就连王宗伯也对他赞不绝口。”
“年后,朕想将他升为礼部郎中,秦相觉得如何?”
秦桧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他也不傻,李格非能在礼部坐上什么的位置,对他的好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因为秦桧没办法影响李格非,也不能指使李格非在关键时刻做什么。
唯一能让秦桧瞧上的,就是有了这层亲戚关系,一些不知情的人可能会对秦相的信心更加足够……
当然,仅凭这点还是没办法打动秦桧。
真正让他动摇的,是李乾话里表现出来的态度。
想提拔礼部的官员就能提拔,这可不简单!
礼部尚书、分管礼部的和珅……其中有任何一环出问题,那都很难。
不过,上次王莽被皇帝陛下说服的事也让秦桧异常疑惑,种种迹象,似乎表示皇帝陛下对礼部有可观的影响力……
李乾坐回座位上,细细品着杯中带着馥郁兰香的澹黄色茶水,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秦桧似乎纠结了一会儿,这才道:“陛下,门下省那边……”
“门下省……”
李乾故作沉思了一会儿,这才道:“朕会和他们谈。”
秦桧这才躬身道:“臣谨遵陛下之令。”
李乾笑着点点头:“秦相,那朕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是,陛下。”秦桧起身道:“臣请告退。”
说着便缓缓向着殿外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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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秦桧心中已经有七八成的把握,皇帝陛下就是和礼部有牵扯。
说到底,会试的副考官名额还是看礼部。
别看现在局面不好,可只要最后陛下能施加影响力,或许就能扭转局势,直接让复考官的人选一锤定音。
能白赚一个会试副考官,还能赚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但在后方的东暖阁里,李乾望着秦桧的背影,面上却露出了一抹迷之笑容。
“大伴,传门下省的两个侍郎过来。”
“是,陛下。”老太监应声去办事。
门下省就在中书省旁边,离紫微殿也非常近。
两个门下侍郎收到消息后,当即赶来,当他们面色惴惴地踏入东暖阁时,恰好和上方面无表情的皇帝陛下看了个对眼儿。
两人当即躬身道:“臣丁汝夔、万寀,参见陛下。”
李乾打量了两人片刻,这才冷声道:“平身吧。”
不等两人开口,李乾就皱眉道:“朕听说,二位卿家也想担任今科会试的副考官?”
两人沉默了片刻,还是丁汝夔开口道:“回陛下,之前中书省下发了文书,值此朝廷用人之际,臣等自然不会推脱。”
万寀也紧跟着回道:“臣也愿出任会试副考官,为陛下分忧。”
“嗯……”
李乾轻轻点头,面色好像缓和了几分:“二位能有这份心,朕也甚是欣慰。”
“只要你们能和中书省好好配合,最后朕定不会偏袒任何一人。”
两人都是心中一突,一下子明白了皇帝陛下指的是什么。
毕竟前阵子他们才和六部那边做了交易,一起攻讦两个中书侍郎。
李乾面上有几分沉凝:“这也是严相的意思吗?”
丁汝夔身子一颤,急忙回道:“陛下,这是臣和万侍郎的想法,与严相无关。”
他们俩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里打着严嵩的旗号乱来。
李乾似乎也知道如此,轻轻点了点头,却没继续往下说。
前阵子对中书侍郎攻击的可不是只有门下省。
那是联合了大理寺、通政司等衙门的攻势,其中必然有人主动串联,才导致了这一切。
除了严嵩,好似根本没人能做到这一点。
只不过李乾却知道,严嵩还有个儿子叫严世蕃,是严党的智囊型人物。
若严嵩不在京城,他也能做到将严党官员们串联起来。
想了片刻后,李乾望向下面两个有些不安的门下侍郎:“现在如何,你们有多大把握争得这个会试副考官?”
两人闻言,面上写满了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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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没有把握。”
“臣请陛下指点。”
实际上,这也是今日他们惴惴不安的来源。
按照严世蕃所说的,秦桧在外朝的势力非常薄弱,在这事儿上被六部压制是理所应当。
但他们不一样,内朝有门下省,外朝有大理寺、户部,中间还有连接内外朝的通政司,严党是有能力对抗尚书六部的。
这种情况下,最先要做的不是压倒尚书六部,而是线出其不意,先把中书省这个对手压制住。
要不然,很有可能上演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戏码。
压制住中书省之后,才是和六部相争的时候。
这个提议确实非常让人心动,严党的一众官员只是稍稍想了想,就齐齐答应下来。
可没想到,严世蕃的伟大计划只进行了一半。
他们刚刚解决完两个中书侍郎,正准备和六部好好争一番呢,严嵩的信就寄回来了。
信上对严世蕃的胆大妄为进行了严厉批评,对鄢懋卿、罗龙文等人的愚蠢之举进行了无情训斥,对丁汝夔、万寀两人的二逼行为更是给予了直接警告。
看到信之后,严世蕃当即表示没办法了,这副考官是没法争了,毕竟亲爹都来信了。
丁汝夔和万寀也是心中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竟然让严相发这么大的火。
不过今天来到东暖阁,见识到皇帝陛下阴沉的脸色之后,两人也有了几分领悟。
让中书侍郎竞争会试副考官可能就是皇帝陛下的意思,而他们上来逮着那两个中书侍郎就是一顿捶,那不就是违背了皇帝陛下的意思,和他作对吗?
而根据严相的叮嘱,这样做似乎是非常不理智的……
李乾见这两人老老实实认错的模样,眉头微微一皱,有点不习惯。
这么容易就屈服了?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李乾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不管是真是假,眼下也只能顺势走下去了。
他突然叹了口气,让两个侍郎一愣,紧接着李乾无奈道:“二位卿家,往年副考官的人选可都是从六部侍郎里选,你们知道为何唯独今年要让中书、门下两省的侍郎参与进来吗?”
两人一怔,似乎察觉到了皇帝陛下话中有话。
李乾却没有直接开口解释,而是叹了口气,摆手道:“先坐吧。”
“是,陛下。”
待宦官给他们俩搬来椅子之后,李乾才继续开口:“若今年的副考官之位依旧被六部拿在了手里,那加你们四个就没意义了。”
“等下一科、下下科,朕就不会再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了。”
两人陷入了沉默。
听这语气,似乎秦相不是想把中书、门下侍郎加进去,而是陛下的主意。
“朕本以为,你们和中书省同在内朝,多少也会顾忌些情面,但你们二位的表现却大大出乎了朕的意料。”
李乾盯着头埋得越来越低的两人,皱眉问道:“现在没了中书侍郎和你们争,局势又如何?”
“副考官已经是二位的囊中之物了??”
丁汝夔和万寀更是心中发苦。
压住了两个中书侍郎之后,他们这么一分析,这才发现情况并不简单。
即便没有严嵩的那封信,己方的胜算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大。
毕竟他们在礼部可是没有一点根基,和蔡京带领的六部对抗起来胜算根本不大。
李乾见这两个闷嘴葫芦低着头不说话,心中更是有了底。
“二位卿家,在这件事上朕不想再多说什么了,与中书省合作对你们是否有好处,相信你们自己也能看出来,究竟是同两个人争容易,还是同十二个人争容易。”
他冷冷地望着丁汝夔和万寀:“朕方才已经请秦相来,费尽口舌才和他解释清楚,之前门下省的举动只不过是一个意外。”
“秦相也决定再和门下合作一次,你们觉得如何?”
两人闻言一怔,又惊又喜地抬起头来。
“陛下,臣……”
丁汝夔刚要答应下来,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话突然卡在了嗓子眼儿里。
万寀惊喜过后也有几分犹豫。
李乾自然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但他没有开口,而是静静地望着这两个人,也没催他们。
两人同时转头,对视了一眼之后,丁汝夔才咬了咬牙,开口道:“陛下,臣领旨。”
李乾又望向万寀。
万寀也急忙跟着道:“陛下,臣领旨。”
李乾这才缓缓点头,冷不丁地又抛出一句话:“其实严相也给朕上了奏书,说要你们两个和中书省好好配合,看来你们同严相还是很心有灵犀的嘛。”
两人愕然抬起头,显然是头一次听说这个消息。
“怎么?觉得朕骗你们不成?”李乾眉头一皱,望着他们两个。
两人心中暗骂罗龙文这个老王八,严相的奏疏过通政司,你踏马都不说一声。
“臣绝不敢有此意!”丁汝夔急忙回道。
万寀也跟着解释道:“陛下,臣和丁侍郎方才听了陛下的话,已经决心悔过,方才正在思索该如何补救,如何遵旨。”
“嗯?”
李乾仰靠在椅子上望着他:“那万侍郎可曾想出来什么法子?”
“这……”万寀脑门儿上冒汗,磕磕巴巴地道:“臣确实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户部左侍郎关鹏和臣关系不错,臣可以请他帮忙,打探六部中的消息。”
“关鹏……”李乾自然知道这是严嵩的党羽,他们之间关系好不奇怪。
“近日若有空,请关侍郎来朕这里一趟。”
“是,陛下。”万寀却不敢再耍小聪明了。
李乾点点头,可以看出来,自从搬出了严嵩的名头,这两人的服从度和畏惧度明显提高了一截。
“行了,朕就不再打扰你们二位做事了。”李乾端起茶杯,摆出了送客的架势。
“臣等告退。”两人站起身来,向殿外退去。
李乾望着他们的背影,思索了片刻,又抽出一张纸,在其上写了几行字。
到现在为止,他的布局就算是完成了一部分。
明日朝会上再做完另一部分一部分,那么年前的事就算是处理完了,剩下的只要慢慢酝酿、发酵……
万寀和丁汝夔并未在门下省久留,两人一想到罗龙文竟然瞒下了严嵩这么重要的奏疏,就忍不住怒从心头起,恶心胆边生,从东阁冲出去,一路向南,奔向了通政司。
即便是冰冷的寒风也无法吹灭这熊熊怒火。
只不过当两位气势汹汹地来到通政司的时候,却发现不仅罗龙文在,连关鹏也在这。
这才导致两人没冲上去,给罗龙文捶个满天星。
听完这两人的描述之后,关鹏一愣,被吓得肝颤的罗龙文也叫起了撞天屈:“近半个月严相从未上过一次奏章,我不可能记错!”
“没有?”丁汝夔和万寀一愣,难不成真被皇帝陛下骗了??
关鹏皱着眉头:“陛下说的奏疏,应当不是走通政司的,而是钦差给陛下上的密奏。”
走通政司的奏章要广发全朝,而密奏只有皇帝能看,自然是后者的隐秘性更强。
“原来如此。”
两人恍然大悟,心中暗暗埋怨陛下怎么不说清楚点。
“对了关侍郎。”万寀一拍脑袋,好似想起了什么:“陛下还说,若你有空就去紫微殿一趟。”
“陛下也叫我了?”
关鹏一愣,下意识就起身要走,走了两步这才一顿,转回头盯着万寀:“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
“我……”关鹏深吸一口气,随后急急火火地向外走去。